對於這位臉上抑鬱的猶如連吃幾坨熱呼呼盤旋着的土黃色玩意兒的日本陸軍少將來說,不是世道真的就壞到完蛋了,而是,他得好好想想這一仗後面該怎麼打。
今日凌晨,中國軍隊動用了不知道多少兵力,統一裝備着可持續連發的近程火器和位於前線的上千帝國皇軍在黑暗中短兵相接,雙方交戰時間超過1個多小時,最終他不得不下令撤退。
但最終,位於前線的6個步兵中隊和倉城中的一個步兵中隊能撤到本陣陣地上的,經過清點,竟然堪堪只夠一半,也就是說,7個步兵中隊1400號人,不少於700人還在那片可怕的廢墟中,不是已經向天皇陛下效忠,就是還不知道在那個地方貓着。
因爲這個原因,他甚至不敢動用師團的炮羣對躲在那些民居中發動進攻的可惡中國人發動炮擊報復,那樣做的結果,或許會讓很多本來沒死還在堅持作戰的帝國勇士可就真死了,廢墟中一直沒有停過的槍聲和爆炸聲就是證明,雖然聲音越來越稀少,越來越微弱。
阪井德太郎這點兒倒是沒想錯,黑夜中雖然日軍打出了撤退的信號彈,所有的日軍瘋狂的向後撤退,可依舊還是有不少日軍步兵因爲迷路或者是被中國士兵盯上,不得不躲入房屋中據守而失去了撤退的機會。
只是,晨曦的陰暗中,望遠鏡裡不斷暴露出的火光是怎麼回事?中國人自己在燒房子?中國人這又玩的什麼花招?日本陸軍少將的思維有些凝固,明顯是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的確,中國軍人在黎明到來之前,開始點火玩了。不過,也是被迫的。
其實,也並不能說日軍在這個晚上完全就是大敗虧輸,哪怕他們只逃回了來一半的人馬,剛剛攻佔都還在到處挖坑找人的倉城也丟了,還被人痛揍了一頓丟了七八十號日軍步兵的命。
利用夜色掩護攻擊他們的中國軍隊日子其實也不好過,戰局也並沒有像他們想象的那樣發展,就像是想得好好的一鍋蛋炒飯卻變成了一鍋夾生飯,日子好過可是出了鬼了。
黑夜雖然成了中國軍隊最有力的保護但同時也成爲他們追擊日寇的阻礙。在這樣的環境下作戰,同樣是43軍的第一次,經驗匱乏的他們同樣因爲怕誤擊戰友不敢隨意開槍,加之戰線過長,不足400人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將整片區域都守住,超過一半的日軍終究還是溜了。
說實話,如果等到天亮,別看手槍營官兵們的花機關和駁殼槍火力很兇猛,但日軍一旦發現對方兵力不過是兩個步兵連的兵力,加之他們還有戰壕和輕重機槍及擲彈筒,那一旦對射起來,別說把日軍趕跑,他們能不能脫身還是個未知數。
但關鍵是,日軍不知道,包括他們的少將指揮官,都無法相信中國人派出這麼點兒人就敢和他們超過一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叫板,他們寧願相信中國人這是要玩兒命。
日本人如果全部跑了倒也罷了,手槍營裝備的不是花機關就是駁殼槍,論單兵火力絕對是佔優的,加上地形熟悉,日軍在民居和弄堂裡和手槍營官兵對射絕對被打出翔。
可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晚上的,真以爲犬牙交錯的雙方不停的大打出手呢?其實,大量的時間,是用於尋找敵人並辨別敵我,然後再開打,直接擊斃的日軍並不多,打了半天能擊斃個兩三百就很不錯了,沒能迴歸本陣的大約700日軍其實最少還有三四百在廢墟和民居的旮旯裡貓着呢!
可別以爲日軍主力潰敗了這幫傢伙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被日軍內部譽爲“黑色的皮膚鮮紅的血”的第六師團日軍步兵在這個無比絕望的夜間終究是表現出了“地表最強師團”的風範,估計也是知道,他們在金山衛乾的那些事傳入了松江,放棄抵抗就意味着死亡,滯留在廢墟中無法逃走的日軍步兵都頑固的像塊石頭,拼死反抗。
如果有一個小分隊,那他們就會以兩三棟房子爲一個陣地,互爲犄角依靠互相支援,如果有一挺輕機槍和一具擲彈筒,那更是不得了,沒有重武器,除非是付出大量傷亡,否則很難將他們的陣地攻克。
就算沒有一個小分隊,就五六個人或三四個人,那他們也會憑險據守。日軍步兵裝備的三八大蓋火力值很渣,但日軍步兵的槍法的確很準,尤其是在這種近距離他們又藏在黑暗中的對射中,被他們來一槍,不死也是傷。
甚至就算是一個人,也極爲讓人頭疼,他們躲在黑暗的角落中,哪怕就是幹掉一箇中國士兵,他們也是賺了,相對於前面的兩種情況,後者其實更令中方的基層指揮官們痛苦,當你連續死傷好幾個衝進去,卻發現連本都保不住。幾個換一個,實在是太划不來了。
也就是說,打跑了日軍主力,這些留下的小魚小蝦卻成了個大麻煩。就和先前日軍人多保安團士兵少一樣,人多的打人少自然兵力佔優,可是,想搞死別人,自己也得被咬出一身血,這一下,反而變成手槍營難辦了。
別以爲衝鋒槍和手榴彈是萬能的,人家往屋裡一躲,子彈打不進去,手榴彈不一定炸得死,但你若是要衝進去,不知道貓那個角落裡的日本鬼子卻能一槍就咬死一個,想減少傷亡,那就得用步兵炮這些攻堅用的重武器。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別說沒有,就算是有,也不能拉這裡來,萬一日軍指揮官惱羞成怒不管不顧的來頓炮火報復,那不是大家夥兒都玩完?
但就這麼放過日本鬼子,顯然又不太甘心,已經在廢墟里打得精疲力竭的手槍營派出通信兵把消息傳回城裡,一直在152團指揮部裡等着手槍營歸來的陸軍中將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做爲松江城最高指揮官,他知道這些散落在各處民居和廢墟中抵抗的鬼子兵意味着什麼,那意味着是一個個潛伏的定時炸彈,只要他還想在這片戰場和日軍廝殺,那這些定時炸彈就得清除掉,否則就是個大禍患。
看了看手錶,已經快要黎明。天色一亮,日軍肯定要大舉進攻,如果不在黎明到來之前解決這些鬼子,那今天晚上這一仗就算是白打了,殺死那麼點兒鬼子算不得什麼,他要的,是這片戰場,是時間。如果堅持不到援兵抵達,就算他恪守誓言43軍全軍都戰死在這裡,那也會成爲民族的罪人,中國,需要保留足夠的元氣在未來的日子裡和日寇繼續戰鬥。
只是,太難了,距離天亮已經不遠,神仙下凡,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清除掉那些藏在民居里不知數目的鬼子。
“燒,燒死他們。”解固基突然發言道。“不是有燃燒瓶嘛!手榴彈炸不死他們,那就丟燃燒瓶,一鍋不夠那就丟十鍋,把藏有小鬼子的屋子全部點了。”
“解團長,這個主意好!燒死良的個比的,看他還怎麼躲。”王公嶼也猛地一拍巴掌,白天的時候他可是看見日軍也這麼幹過,將藏有保安團士兵的房屋點燃,將他的士兵活活燒死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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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手槍營,不,還有正在修整的松江保安團弟兄們,全部進入戰場,每人攜帶四枚燃燒瓶,將所有不能正確回答口令的房屋都給老子點了,這次,老子不用他谷壽夫用燃燒彈,老子自己來。”陸軍中將也是夠果決,一看並不能完全實現自己的戰略,那就將罐子打破,大家都別好過。
你能燒,老子也能燒,只不過,這一次是鬼子躲起來而已。
最終,在黎明之前進入戰場的,不光是近400號松江保安團的殘兵,還有152團的一個步兵連,加上先前進入戰場的300多號人,近900人的中國官兵開始了縱火大業。
都說破壞容易建造難,建一棟房屋要花上數月,但破壞起來,其實不過三四個個裝着汽油和高度白酒的燃燒瓶罷了。
滿布戰場的中國官兵往往只是衝十幾米外的屋子大聲喊上幾聲,只要沒有川省話或者松江話回答,那就是幾個燃燒瓶砸過去。當一座座房屋開始猛烈燃燒的時候,黎明前的黑暗彷彿都變明亮了,敵我雙方也幾乎用不着口令就能看清對方的身影了。
發現中國人開始縱火自己末日來臨的日軍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斃,可是,一旦衝出屋子最大的依仗沒有了,光靠步槍又那裡是衝鋒槍和駁殼槍的敵手?43軍手槍營可不是松江保安團這種地方軍,那是郭大軍長的警衛營,遇到危急情況,43軍軍部都靠他們守衛。
當天色大亮,日軍偵察兵終於發現中國人點火燒屋是爲了圍殲那些滯留在戰場上抵抗的同僚,阪井德太郎怒火中燒的再度派出主力部隊向火場中進軍企圖解救自己的殘兵敗將的時候,房子都被點着了數以百棟,超過一大半日軍不是被燒死就是被趕出房子活活打死。
用參與次戰並靠着漁民出身水性好躲在一條水渠裡僥倖逃脫劫難的日軍上等兵牛頭太郎的原話:支那人用瓶子裝滿了汽油點燃了房屋,不管是空着的還是躲藏有帝國勇士的,可怕的火焰不僅吞噬了帝國勇士的勇敢抵抗的身影,而且,讓帝國勇士無路可逃。但帝國勇士無比英勇,我親眼看着後藤曹長渾身被點燃,痛苦的翻滾着衝出已經被徹底點燃的房屋,渾身滿是火焰的後藤曹長依舊端着步槍衝向支那人,直到他被支那人密集到可怕的槍彈打倒在地上……
牛頭太郎做爲此戰倖存的三十人名官兵之一被趕到松江西城陣地前的谷壽夫親自於陣前嘉獎,並用他的話給連遭幾次打擊的阪井德太郎麾下提升士氣。
而在不久後就在攻佔松江城防一役中戰死的牛頭太郎並沒有機會給同僚說,這其實並不完全是他的原話,他的原話還有:我還親眼看着五島次郎躲在水缸裡卻再也沒見他出來,前田兵衛哭着向中國人跪下卻依舊被無情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