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12.14
西郊天主教堂
03:06
教堂大門由內反鎖,但從縫隙間隱隱透出的燭光,可以想見裡面的信徒是多麼的虔誠,凌晨三點還在膜拜祈禱。
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在環繞禮拜間整整一圈的燭光映襯下,沒有一絲沐浴在聖主光輝下那樣祥和、平靜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充滿了焦慮、緊張,兩人似乎在等着什麼,不時的低聲耳語。
“泥鰍,他怎麼還沒到,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老顧,放心吧,按照你跟他約定的時間,這個鐘點只有他從醫院出來,而且我跟了一段,發現他警惕性很強,感覺身手比柱子哥還厲害,應該不會出事。”
“嗯”
交談了幾句後,禮拜堂又陷入了沉寂,此時反鎖的大門外傳來沉重而又有節奏的敲門聲,在寂靜的黑暗中很顯突尤。膽子小一些的人都會被驚嚇到,難道還有人在這深夜之中造訪天主教堂?還是來自地獄的惡魔降臨人間褻瀆聖主的威儀呢?
別人耳中代表驚嚇和恐懼的聲音,在泥鰍、老顧兩人耳裡卻是如久候的甘霖般讓人振奮。
老顧連忙趴到門後細聲謹慎的問道:“是誰!”
“路過內急,借廁所的。”門外那人同樣的謹慎小聲。
“大晚上的內什麼急,不借!”
“就是晚上才急啊,大白天的水都沒得喝,想急都急不了,行行好吧。”
“嘎吱”牛頭不對馬嘴的幾句問答過後,老顧利索的把門打開,卻不曾想外面站着一個倭國人打扮的年輕人,頓時心下一驚,就想把門重新關上。
可門外那人一閃身就從門隙間溜了進來,對着老顧說道:“老顧,是我!”
“是你?送藥人?”熟悉的聲音,讓老顧想起了一個人,動作不免一僵,意外之極的重新確認着。
那被老顧稱作送藥人的倭國人反手把門帶上,拉着老顧就往禮拜堂走去:“沒錯,雖然之前咱們是在懺悔室接頭,沒見過面,但聲音你總認得吧。”
“呃認是認得,但你這個樣子”老顧雖然已經確認,這一個月來給自己提供藥品、跟自己多次接頭的聲音就是他,但還是很難把身邊的這個倭國人跟他重合到一塊,這與自己假想的形象懸殊也太大了吧。
老顧認爲,甘冒這麼大風險、提供這麼好的偷運法子的人,聲音也讓他覺得正氣凜然,那看上去總會有文質彬彬的感覺。可現實卻跟他說這個人其實是猥瑣的倭國人,一時間難以接受是正常的。
“呵呵,要不是有這身皮做掩護,我能順利給你們提供那麼多西藥?我現在這個身份叫宮崎一夫,聖瑪麗醫院外科主任,內裡是地地道道的華夏人!”方海濤又怎麼會不知道老顧糾結着什麼,直接就把身份挑明瞭。
“原來如此!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小泥鰍,山上的人。”說話間,兩人已經進到禮拜堂,老顧給小泥鰍和方海濤互相介紹起來。
“泥鰍,這位就是給你們提供西藥的送藥人。”
“你好,送藥人,謝謝你這一個月以來的幫助!”小泥鰍一個月前胳膊上的槍傷正是依靠着這些救命西藥才保住的,可以說眼前這位是自己的恩人也不爲過,這聲感激卻是由心而發。
“泥鰍小
兄弟,咱們就不用客套了,目的都是一致的。”該客套的都客套完了後,方海濤馬上問起了正事。
“對了,據真田幸郎所說,護送近藤少佐的專列在快到太原城時,起了一次騷亂,是不是你們鬧的?”
“沒錯,那是我帶着小隊的人潛上火車乾的。”小泥鰍點了點頭,這裡沒外人,事又不丟人,沒什麼好抵賴的。
“那有兄弟受傷嗎?”
“沒有,混亂挑起後,他們都跳車回山上了,只有我一個人跟來了太原,原本打算接應你的。”
“那襲擊榆次的兄弟呢?”
“榆次?我們沒有派兄弟襲擊榆次啊!”小泥鰍有點懵,好像山上就自己的一個小隊下山執行任務吧,哪有人去攻打榆次,再說就算有這個想法,也沒這個能力呀,整個縱隊只有兩百來號人,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在榆次可是有着倭國的一個步兵中隊駐守,外加幾百號皇協軍呢。
“那這樣看來,應該是國軍那邊配合的行動了,據說出動了一個旅的游擊隊。”
“嘶!一個旅!他們可真是下血本了呀!送藥人,你跟那邊也有聯繫?”老顧跟小泥鰍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這國軍真夠狠的,在敵後也敢發動一個旅的兵力,就不怕被倭國人一窩端囉?自己跟人家一比,有夠寒酸的,不過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對其如此魄力的敬佩。
“嗯,是有聯繫,這身皮也是他們安排的,我的任務目標藏得太深了,只要是抗日的力量,我都不會排斥。”
“說起你的任務,之前你讓我們幫你找的近藤御,到現在一點眉目也沒有,唉!”送藥人給自己部隊的幫助這麼大,可人家委託自己的卻連根毛都沒查出來,這讓老顧很是慚愧。
“呵呵,老顧沒關係,這次的情報我弄到手了,倭國人還不知道情報已經泄露,而且我要找的近藤御在這次的情報中也有了些線索。”方海濤並沒對老顧能調查出近藤御有多大的期望,只是想着廣撒網,看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哦?情報到手了?快說說是個啥情報,連軍區都那麼重視。”終於說到正點上了,兩人打起了精神,熬夜的倦意也瞬間退去。
能讓方海濤在手術期間都瞬間失神的情報當然不簡單,這個近藤少佐是直接從倭國本土軍部派出,乘船到朝國,經僞滿一路南下,終點站是華北方面軍寺內壽一司令部,可暗地裡卻是給太原三十三治安師團師團長真田助的命令。
爲什麼倭國軍部要如此大費周章,不用電報的形式發送,連文件也沒一張,而是經過口訴傳達,還把最終接受命令的真田助隱藏起來。
一來是因爲害怕電報、文件泄露的風險太大,二來就是這命令的內容對於倭國軍隊在華夏的攻勢起到決定性勝利的作用。
方海濤先直接把口訴的命令全部完整的說出:茲陸軍省部令,三十三師團長真田助,必須儘快完成在工程隊之實驗,三個月內必須部署好基因戰諸項事宜,此次的行動代號爲J計劃,可以要求倭國在華夏的所有株式會社配合,也可與非佔領區的華夏人商會合作,把基因食品、藥物進行輸送。
啥?倭國人有這麼好心,專門把食品和藥物輸送到非佔領區,難道小鬼子真就那麼窮,想賺錢也不是這麼個賺法吧,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老顧和小泥
鰍對基因戰啥的沒有概念,所以就自動忽略了那最要命的基因兩字,單純的認爲僅僅是想靠買賣普通的食品和藥物來賺錢。
可是方海濤卻不這麼認爲,基因戰是什麼,他可清楚得很,而且也知道他們現在所研製的基因藥劑,就是可以讓健康人的基因,通過病毒感染使其獲得家族遺傳病裡屬於多基因遺傳中的過敏性哮喘,這樣的一種藥劑。
所謂的基因戰,其實就是利用基因疾病中某些缺失或病變的基因來填補或替代健康的基因,倭國現在研製的基因藥劑,具體做法是先從有多基因遺傳過敏性哮喘的患者身上取出一些細胞,然後利用對人體無害的逆轉錄病毒當載體,把患者的基因嫁接到病毒上,再用這些病毒去感染健康人的人體細胞,讓病毒把遺傳病基因強行侵入細胞的染色體中,這樣人體細胞就可以“獲得”遺傳病的基因,以取代原有的健康基因。
有人會認爲,不就是讓人得遺傳病嗎?這對戰爭有個毛球的用啊!可是這種過敏性哮喘是針對硝化棉過敏。硝化棉是幹什麼用的呢,是子彈底火的主要成分!也就是說,一旦人體對硝化棉過敏,那他這輩子也別想碰槍了。由此就可見倭國人的險惡用心了,只要華夏人得了這種遺傳病,在華夏大地上還有誰能拿起槍炮跟倭國人對抗?還不世世代代被奴役在其槍炮之下!
在歷史上倭國發動過細菌戰、毒氣戰,並沒有什麼基因戰,可近藤御的出現卻讓基因戰的發動成了理所當然。
可以說是近藤御的到來,讓倭國在二戰時期多了基因戰這一隱蔽性前所未有高的攻擊手段,當然反過來也說明了方海濤苦尋日久的近藤御出現在其視線中,因爲只有近藤御才真正掌握着基因戰的關鍵,研究、實驗、生產、實施都離不開他。
從這命令上可以得知,近藤御就在這所謂的工程隊裡,而且還是在太原,不然這命令不會下給真田助。別人或許會不知道工程隊是什麼,太原城可沒有這個機構編制,偏偏方海濤就是唯一一個對其一清二楚的人。
工程隊就是太原集中營,佔地面積約三百多畝,它的東牆從太原城東城牆開始往西,一直到山西國民師範的東牆外;南邊則從太原城東城牆的小東門街一帶開始,一直到太原城的北城牆。這一帶原本是屬於第二戰區閻司令所轄炮兵部隊的營房區,加之佈防嚴密,所以人跡罕至,城裡的人就更是絕少光顧,因此知道它的人很少,它裡面住的什麼人,每天都幹些什麼,知道的人就更少。太原被倭國攻佔後,1938年6月這裡就被改造成戰俘集中營,成爲了軍事禁區,平民根本就進不去。
裡面收容着在山西忻口會戰中被俘的華夏軍隊戰俘,看來喪心病狂的倭國人在裡面搞起了活體實驗,雖然近藤御完全掌握着成熟的基因藥物配方,可現在的華夏人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導致體質偏弱,這配方就需要改進調整,不然得了哮喘的華夏人都死翹翹了,誰給倭國人幹活。想來近期的改進肯定有所突破,陸軍省纔會下達如此的命令。
當老顧和小泥鰍聽方海濤詳細把這命令所包含的內幕說清道明之後,兩人才終於明白到,這份情報的重要性,雖然對於倭國人這樣喪心病狂的計劃,都感到義憤填膺。可長期在敵後工作養成的忍隱,沒讓他們當場發作破口大罵,反而鎮定的思考着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