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是響了,但應聲倒地的不是柳洛塵,而是舉槍瞄準的日本人。
小六子吹了吹冒煙的槍管,道:“如果誰敢不遵守規矩,就得問問爺同不同意?
“啊、啊”兩聲,圍攻柳洛塵的兩名日本人手臂各中一刀,一面後退一面慘叫起來。
這兩刀是柳洛塵手下留情,並沒有往要害砍,要不然就憑他們倆的刀法,那早就成爲刀之鬼了。
動槍有人居高臨下早已瞄準,動刀又不是柳洛塵的對手。
阪原清野只能大手一揮,帶着兩名傷員灰溜溜地逃跑了。
中年男子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
柳洛塵好人做到底,背起中年男子便朝一處廢棄窯洞飛奔而去。
廢棄窯洞,人跡稀至,周邊的雜草高過人頭,窯壁上也長着零星雜草。窯洞裡光線不錯,地上鋪着一層禾乾草,躺在乾草上的是受傷的中年男子,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中年男子眨了眨眼,這裡是哪兒?
他想坐起來,手臂和腿部的痛令他根本辦不到。
中年男子的動靜,驚撓了坐在一旁打盹的山炮。
山炮立刻扶他躺好,道:“大……大……大叔,你醒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手臂上和腿上的繃帶,大概白明瞭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點了點頭。
山炮笑道:“我……我……我家少爺就……就……就是厲害。他說你兩……兩……兩個時辰後會醒來,就真的醒……醒……醒來了。”
中年男子道:“你家少爺?這……”
中年男子指着手臂上包紮得並不專業的紗布,問:“這是你家少爺幫我包紮的?”
山炮一邊打開羊皮水囊一邊道:“嗯啊!我家少爺說……說……說了,子彈不深,沒……沒……沒有麻藥,趁你昏迷的時候,就把……把……把彈頭取了出來。然後,給你敷……敷……敷上金創藥,那可是我們山寨最……最……最好的藥了,保準沒……沒……沒問題。”
中年男子驚愕,那小子真是藝高人膽大,醫術也能靠憑空想象來蠻幹?這一次,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實屬命大。
中年男子道:“金創藥?有那麼厲害?”
山炮笑道:“呵呵,說了你也……也……也不懂。簡單地說,就是鄉親們口中的土……土……土匪藥……”
山炮突然捂嘴停頓,覺得自己說多了,然後只能嘿嘿地尬笑。
中年男子也微笑,能跟日本人幹仗又治病救人的土匪,看來也是有良心的土匪,沒什麼大不了的。
中年男子道:“難怪,我還能醒過來跟你說話。”
山炮搖了搖羊皮水囊,又倒過來看,沒有一滴水。
山炮道:“沒……沒……沒水了。大叔,你先躺着,我家少爺進城去打……打……打刀了,順便給你買……買……買消炎藥,估計天黑之前,就能……能……能回來。你歇着,我出去打……打……打水去。”
中年男子笑道:“假的紫金八卦刀和阪原家族的***扛上了,是應當重新鍛一鍛了。”
山炮道:“呃?你怎麼知……知……知道刀……刀……刀是假的?”
賓陽城內的朝陽大街,一座臨街黑膝木門的大宅院門口掛着一面小旗子,上面寫着“桂雲商會”四個大字。
門口兩旁分別站着兩名日本/武/士,他們腰間都彆着刀。
經過大院子後,是一間大房裡。
阪原清野正躺在椅子上接受醫生的治療。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日本男醫生,取下阪原清野臉上的紗布,開始清洗傷口。
“啊,叭嘎!”阪原清野痛得坐了起來:“你是獸醫還是外科醫生,把我弄疼了。”
醫生道:“是!”
“呃?”阪原清野瞪着醫生。
回答是,不等於說阪原清野就是畜牲了嗎?
醫生緊張道:“不是,阪原君。我的意思是,我應當輕一點,不該弄疼你。這都怪之前的醫生醫術不精,包紮得不規範……”
阪原清野道:“這是就近讓中國的郎中包紮的,肯定不能和我大日本的醫學專家相提並論了。山木君,你覺得,我臉上的這一刀會不會留下傷疤?”
阪原清野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且臉上只留一條線粗細的傷口,根本不像是刀傷。
山木道:“阪原君,你確定是刀傷嗎?”
阪原清野道:“千真萬確!”
山木道:“呵呵,要是刀也是刀片吧?這傷口如線一樣細,其它的刀根本辦不到。傷愈後,應當不留下疤跡。”
阪原清野道:“你確定?”
山木道:“我確定。”
旁邊的一名手臂掛彩的男子道:“不是刀片,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紫金八卦刀。”
阪原清野一怔,紫金八卦刀?難道是父親說的那一把?
阪原所指的是劉家紫金八卦刀。這是一把特製的寶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尤其是刀尖薄如蟬翼卻又無堅不摧。
雖然柳洛塵手中的紫金八卦刀是假的,但是他卻花重金鍛造,而且爲了體現此刀鋒利,刀口和刀尖還特定用好鋼打薄一些。也正因爲如此,此刀和別人打一次,就要重新鍛一次。
柳洛塵和小六子匆匆走進瓦窯,裡邊卻空空如也,沒一個人影。
大叔和山炮呢?難道換地方了?
柳洛塵正納悶着,山炮提着一壺水走了進來。
柳洛塵問:“人呢?”
山炮疑惑:“對啊,人呢?我出去打……打……打水時,他還……還……還躺在這裡啊,怎……怎……怎麼就不……不……不見人影了呢?”
小六子道:“一個重傷員都看不住……他一定沒走遠,我去找找。”
柳洛塵道:“算了,沒這個必要。山炮,你出去打水時,大叔醒來了嗎?”
山炮道:“醒……醒……醒了。我還和他說……說……說了幾句,看……看……看樣子,大叔不……不……不是一般人啊!”
柳洛塵道:“這還要你說?大叔說什麼了?”
山炮道:“大叔說,你的刀是……是……是假的,槓上阪原的***一……一……一定會缺口。”
柳洛塵臉微紅,這大叔有點意思,不但知道柳家刀的口訣,還一眼看出紫金八卦刀是假的,此乃高人啊!如果此生有幸再相會,柳某定當向他討教幾招。
沒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三人在窯洞裡過了一晚。
春天的朝陽斜照着大地,賓陽城的大街上已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不過,除了幾輛軍車和警車外,跑在大街上叫做車子的就只有黃包車了。
自從盧溝橋/事/變後,國軍節節敗退,日本/軍隊正不斷蠶食我中華大地,但是硝煙仍未蔓延至廣西。
那些坐着黃包車的大多數人,不是紅光滿面、大腹便便的土豪,就是不知亡國恨的富太太和姨太太們,還有的是抹着濃濃胭脂、穿得花枝招展的妓女們。
與這些事不關己的人們相比,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激情演講的進步青年,卻像似一股入注這個黑暗社會的清流。他們是那樣的令人熱血噴張,那樣的令人激情萬丈,那樣的令人鬥志昂揚。
站在臺上演講的是身穿學生裝、身材高挑的唐淼淼,短髮,瓜子臉,筆直高挺的鼻子微微勾向那張櫻桃小嘴。
唐淼淼道:“同胞們、兄弟姐妹們:日本人的鐵蹄正踐踏我中華大地,虐殺我們的同胞。東北、華北等地已被他們蠶食,日本鬼子正像惡魔一樣,所到之處屍橫遍野。作爲華夏子孫,我們必須團結一致,堅決打/倒/侵/略者、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柳洛塵被唐淼淼鏗鏘有力、激情澎湃、字正腔圓的演講所吸引。他循聲望去,嘿,字字戮入侵略者心窩的演講者還是一位怒/胸/翹/臀、皮膚吹彈可破、白如羊脂的人間尤物。
雖然此尤物和黃燦燦不分上下,但是其多幾分高雅氣質,這是柳洛塵在黃燦燦身上從未感覺到的。
柳洛塵情不自禁地擠過人羣,走了過去。
小六子道:“少爺、少爺,你要幹嘛?”
此時的柳洛塵已經靈魂出竅,哪裡還聽得到小六子在說什麼?
山炮道:“你還看……看……看不出嗎?呆……呆……呆瓜!”
wWW● тt kān● ¢ ○
小六子驚訝地撓着頭。這貨何時變得聰明瞭?連他都看懂的,小六子我爲何就不明白呢?
唐淼淼握緊拳頭喊道:“打/倒/日本/侵/略者……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除了臺上幾個穿着學生裝的青年男女和臺前十多個學生跟着喊口號之外,民衆在議論着,沒有人跟着喊。
柳洛塵很興奮,擠過前排的學生,道:“讓一讓,讓一讓。”
被擠開的兩位學生不太情願的扭着頭看了柳洛塵一眼。什麼人啊?這麼粗魯。
柳洛塵站到臺前,仰望着唐淼淼,振臂高呼,道:“他孃的,小日本不是人……”
呃?這是由廣西學生軍組織的一次聚會,演講的、喊口號的都是有素質的學生的。從何處冒出這麼一個粗魯的二貨?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個個都盯着柳洛塵看。
唐淼淼以爲柳洛塵是來搗亂的,指着他道:“你……”
柳洛塵尬笑,“嘿嘿”兩聲,立刻又振臂高呼以致打斷唐淼的話。
柳洛塵高喊:“小日本./燒殺搶掠,奸/淫我們的姐妹。小日本鬼子,他/孃的不是人……”
後排的民羣有人喊道:“對,日本鬼子不是人。”
柳洛塵來勁了,轉身對着衆人,大喊:“幹/死是他/孃的日本鬼子!”
衆人齊聲:“幹/死是他/孃的日本鬼子!”
學生們面面相覷,有點尷尬。這口號粗俗了點,但是老百姓接受。
柳洛塵得意地回頭衝着唐淼淼微笑,在心裡道:“小爺厲害不?這種小事,小爺來幫你。”
唐淼淼回他一個微笑。
柳洛塵更來勁了,邊喊口號邊走上臺:“乾死他孃的日/本/帝/國/主/義!”
衆人齊聲:“幹/死他孃的日/本/帝/國/主/義!”
唐淼淼偷偷地拉着柳洛塵的衣角,悄聲道:“把‘他孃的’去掉。”
提到“他孃的”唐淼淼的雙頰立即緋紅。
唐淼淼是誰啊?南寧守備師唐副師長的千金,廣西醫學院的高材生,文明人。
柳洛塵道:“哦……幹/死/侵/略者……幹/死/日本/帝/國/主/義!”
唐淼淼道:“再文明一點!”
柳洛塵道:“好嘞。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衆人附和。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唐淼淼和其他學生也振臂附和,民衆的激情頓時被點燃。
遠處,阪原清野帶着一羣着便衣的桂雲社的成員,正惡狠狠地朝這邊看。他們之間有的在腰間插着短木棍,用衣服蓋着,有的塞在衣袖,還露着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