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柳洛塵剛喊口號時,有點粗俗,但是接地氣,適合當時的情況。
現場的民衆都是窮苦出生的,沒讀過書,一些高大上、優雅的詞語,他們聽得雲霧裡或是聽不進去,反而是柳洛塵這種話糙禮不糙的,容易跟他們產生共鳴。
一陣狂熱的口號喊過後,唐淼淼認真地瞟了柳洛塵一眼。
此人濃眉大眼、五大三粗,雖不能說貌若潘安、王樹臨風,但往臺上一站,假如不口吐粗俗的話語,送他眉目清秀、一表人才也不爲過。再看看他腰別刀槍,頗有幾分英雄氣概,如能上前線殺敵,定是悍將一枚。
柳洛塵衝着唐淼淼微微一笑,拱手道:“嗨,在下柳洛塵,敢問女俠尊姓大名,來自哪個山頭的?”
呃?送他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就算了,收回。怎麼一開口就匪裡匪氣的?不過,從他嘴裡吐出的話至少沒那麼刺耳也不覺得討厭。
唐淼淼嫣然一笑,也學着對方的口吻,拱手道:“英雄莫問出處。小女子免貴姓唐,名淼淼,閣下叫我淼淼即可。”
柳洛塵小聲地道:“淼淼……哎,以後柳某如何才能找到您?”
唐淼淼道:“今日承蒙柳大俠捧場助威,謝過!倘若他日有緣,再會。小女子還有重事在身失陪了。”
兩人在臺上輕聲細語,現在打/倒/侵/略者和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高喊聲未斷。
唐淼淼和臺上的幾位學生下臺後,立刻打橫幅,沿着大街遊行。
柳洛塵望着唐淼淼的背影,愣在臺傻笑。
賓陽守備團團部。
李桂南在認真地處理公務。
此人,五十多歲,國字臉,慈眉善目,身材魁梧。
“報告!”電訓處主任陳伯元匆匆趕到。
李桂南道:“進來。”
陳伯元敬禮,道:“報告團座,陳某接到信息,有一幫學生正在鬧事。”
李桂南很鎮定道:“哦,鬧什麼事啊?一幫學生能鬧出什麼動靜來?”
陳伯元道:“這幫學生正在搞集會、遊行,煽動民衆的反日情緒。如果不及時干預,陳某擔心,學生們萬一被一些圖謀不軌之人利用,就必將給地方治安之穩定帶來威脅。”
李桂南道:“現在全國都在抗/日,學生們發泄一下情緒,鼓動鼓動民衆,激發民衆的抗/日熱情也是可以的嘛!”
李桂南笑呵呵地站起身,請陳伯元在茶几旁坐下,道:“來來來,先喝口茶再說。”
陳伯元道:“團座說得在理。但如今時局動盪,給學生這一鬧,萬一出什麼亂子來,這一責任可不小了啊!你想想,幾個學生軍從南寧過來,一到賓陽就能召集十多個學生和數十個所謂的進步青年,參加他們的集會。團座不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嗎?”
李桂南道:“有什麼文章?但聞其詳!”
陳伯元:“能在這麼短時間裡組紹集會的,我懷疑,是共產黨從中作梗。”
李桂南笑道:“呵呵,陳主任是不是多慮了?共產黨的活動猖厥,但是在我李某人防區內,他們還沒有這個膽量吧?”
正在此時,李桂南的二姨太——韋素瓊趕到。她四十多歲,一頭短髮,五官端正,臉上沒抹粉底,但皮膚白晰,氣質高雅,不愧爲團長的二姨太這一身份。
“老李、老李,淼淼她……”韋素瓊進門看到陳伯元后,陪笑臉,道:“陳參謀長也在。”
陳伯元上下打量韋素瓊一眼,她怎麼這個時間跑到團部來?
陳伯元道:“嫂子,你不該也爲學生集會、遊行之事而來吧?”
韋素瓊道:“哦……你們有公務,我先回避。”
陳伯元道:“沒沒沒,嫂子,我只是和團座喝茶閒聊而已,不影響工作。”
李桂南道:“有什麼事不可以回到家再說,非得跑到這裡來?”
陳伯元道:“團座,嫂子跑到這裡來找你,這事肯定是與你的工作沾點邊了,才這麼急。嫂子那麼賢良淑德的人,一定不會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來打撓團座的。對不對,嫂子?”
韋素瓊道:“陳主任不愧是搞政訓工作的,一猜就猜對了。”
李桂南道:“快說吧,什麼事?”
韋素瓊道:“淼淼她到街上參加遊行了。”
李桂南道:“什麼?這孩子纔剛來幾天,就這麼不安份了?你怎麼沒看好她?這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怎麼樣向唐副師長交待?”
韋素瓊道:“我也管不住她啊,我一轉身她就溜出去了。”
遊行隊伍從演講臺前出發,沿着大街高喊着口號、派發傳單。
小六子和山炮跑到臺前,花癡一般的自家少爺嚇了一跳。
小六子道:“少爺,人家走了。”
山炮道:“追……追……追!”
柳洛塵回過神來,假裝鎮定,道:“我眼睛又沒瞎!”
柳洛塵一個空翻下臺,急忙喊道:“淼淼,等等我!”
唐淼淼和十來個同學走在隊伍的前頭,哪裡還聽得他的叫喚。
浩浩蕩蕩的隊伍沿着大街遊行,高呼着抗日口號,氣勢如虹,排山倒海。
阪原清野兩眼盯着遊行隊伍,猛吸了一口洋菸後,丟在地上踩滅。
阪原清野狠狠道:“上!”
七八名男子抽出木棍跳到路中央,兇巴巴地朝遊行隊伍衝去。
一位女同學道:“淼淼怎麼辦?”
唐淼淼道:“大家小心!他們一定是狗特務,但是,別怕他們,咱們衝過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遊行隊伍的氣勢不減,抗日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
日本特務喪心病狂,掄起手中的棍子,就朝着手無寸鐵的學生身上招呼。
學生們也不示弱,赤空拳也和特務們拼了。頓時,街道上場面混亂,雙方打到一起。
廣西的民風彪悍,民間早已建立了民團。
學生們和衆多的民衆團結一致,雖然七八名特務手持短棍,但沒討到便宜。
阪原清野的臉上皺起了無數條溝壑,道:“上。”
原本呆在路邊只打算作預備隊的一羣日本武士,突然撥刀襲擊遊行的隊伍。
他們連砍傷四五名遊行人員,有學生,有民衆,幾個人頓時鮮血噴涌,驚叫聲、哭喊聲連成一片。
一些膽小的民衆和女生都尖叫着,往後退,只有唐淼淼等十多位學生軍在和特務搏鬥。
學生軍中女多男少,失去民羣的支持後,只能是被羣毆的份。
一位男生被兩名特務打倒在地後,仍未住手,棍棒拳腳連環上陣。
男生顧不上護着頭部,拼命朝着驚慌失措的唐淼淼揮手,喊:“快走……”
唐淼淼流着淚,道:“不……”
唐淼淼朝兩名特務衝了過去,用羸弱的肩膀撞開了一人,欲把那名男生從棍棒之下救出。
被撞的那名特務後退幾步後,惱羞成怒,罵道:“不知死活的臭娘們,去死吧!”
特務掄起手中的短棍,照頭唐淼淼的額頭就一棍。
這一棍快、準、狠,嚇得唐淼淼“啊”地驚叫一聲,抱着頭,等待捱揍。
“嘭”的一聲悶響。
木棍拼沒有打在唐淼淼的頭上,而是打在柳洛塵的刀鞘上。
唐淼淼被嚇得雙腿發軟,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後倒去。
突然,一張有力的大手將她攔腰抱住。
唐淼淼睜開眼睛時,那眉目清秀的俊臉距離她的臉半尺不到,是他,匪裡匪氣的他!
此時此刻,唐淼淼收回的眉目清秀、一表人才的溢美之詞又統統地退還給柳洛塵,時間和空氣也因感激之情靜止了。
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包圍着唐淼淼。面對數根朝自己掄來的木棍,她甚至已感覺不到危險。
柳洛塵可沒這麼感性,他一手扶着唐淼淼另一隻手還要和特務打鬥。
柳洛塵的出現,令特務們覺得真正的對手是柳洛塵,個個都丟下其他學生而來圍攻他。
雖然紫金八卦刀未出鞘,但是其在柳洛塵的手裡行雲流水,拍得特務們人仰馬翻。
“叭嘎!”手握長刀的武士衝着柳洛塵叫罵,也都圍了過來。
小六子憤怒:“媽的,小日本!”
小六子和山炮各自抽出佩刀,都退到柳洛塵身邊。
柳洛塵輕輕將唐淼淼一推,道:“扶你同學靠邊,這裡交給我們得了。”
唐淼淼關心地道:“小心啊!”
山炮道:“放……放……放心,這……這……這個不算個啥!”
柳洛塵衝着唐淼淼笑了笑後,瞪了山炮一眼。這貨平時嘴笨還結巴,本該自己說的臺詞,卻被他搶白了。
柳洛塵亮出紫金八卦刀,陣陣寒光,令幾個日本/武/士倒抽冷氣。
柳洛塵抹了一把鼻尖。原來,紫金八卦刀的贗品都令這些日本鬼子眼放綠光,要是找到小爺家真的紫金八卦刀在手,那還不帥死他們一片。
遠處的阪原清野盯着柳洛塵手中的寶刀,驚喜:“紫金八卦刀!”
幾位日本特務被柳洛塵打得人仰馬翻,自然令兇狠的武士憤恨不已。自從他們踏入中國的這片土地後,還沒碰到真正的對手,今兒可是趕着了。
“呀……”一名大個子武士首先亮刀。
“錚、錚、錚”兩三個回合,便被柳洛塵摞倒在地。
另外,幾個武士見狀,還管什麼武/士道/精神?一窩蜂地向柳洛塵發起攻擊。
只見紫金八卦刀猶如銀蛇飛舞,柳洛塵以寡敵衆卻不落下風。
小六子和山炮分別和日本武士一對一,卻沒有柳洛塵那般遊刃有餘。
要不說,爲何柳洛塵爲主子,他們爲跟班呢?這不僅僅是出身、地位的不同,還得靠實力說話。
唐淼淼扶起倒在地上的同學,看到柳洛塵英姿颯爽,不由得投來敬佩的目光。
而與唐淼淼不一樣,自從柳洛塵的出現,阪原清理既氣憤又有幾分欣慰。
氣憤的是,又是這小子來壞他的好事;欣慰的是,冤家路窄,他正愁不知到哪裡找柳洛塵報一劍仇,現在仇家自投羅網了,而且還帶來了他父親夢寐以求的紫金八卦刀,豈不是好事?
阪原清野對旁邊的一位手下作了一個手勢。
那名男子點了點頭,立刻掏出擼子,瞄準柳洛塵,“砰”的一聲,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