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李宏從一棵大樹後面閃了出來。他凝望着掩在一圈修剪得整整齊齊樹籬間的別墅,看向二層摟處有着明亮燈光的地方,看了很久。
一對年輕男女偶偶細語間向他走來,他們困惑得望了他一眼,見李弘回以他們淡淡的微笑,便又轉過頭去,互相低聲交談起來,完全陷入了二人的世界中。
曾幾何時,他和翠花也像這對情侶一樣,在幽深的小路中徜徉,漫步,細語。他們知道他們之間說的話毫無意義,但是就是想要傾訴,也樂意傾聽。他記得他們剛交往的三個月中,每天都是從早晨聊到白天。要不是校規管得嚴,他們可能會接着聊下去,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李宏切斷對往事的回憶,穿過複雜的樹籬,來到了別墅的走廊邊上。
一個穿着筆挺西服,戴着墨鏡的黑衣人在走廊上來回走着,見一個陌生人突然闖了進來,就想要呵斥他趕緊走人。
李宏帶着紳士般的微笑,一邊從口袋中掏出白手套戴上,一邊向着那個黑衣人走去。
黑衣人以爲對方是剛搬來附近的住戶,或者遊人,根本不知道別墅裡面住的是誰。他覺得他有必要提醒一下他,這個地方可不是隨意進出的。要不是看他笑容滿面的模樣,黑衣人早已大吼着把他轟了出去。
黑衣人壓低了嗓音,呵斥道:“這裡閒人免進,還不快走!”他以爲他兇惡的模樣會嚇退這個陌生人,但是他卻想錯了。李宏戴好白手套,手又伸向了口袋。
黑衣人不免有些疑惑,心想這是要幹什麼,戴着白手套來參加宴會?怕是走錯門了吧。
當兩人靠得很近的時候,李宏終於從口袋中掏出了他的東西: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
李宏臉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見,他才把刀拿出來,便刺入了黑衣人的胸口,接着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黑衣人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他想要呼喊,卻喊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聽到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咯咯聲。他想捂住傷口,不讓更多的鮮血流出,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怎麼使勁也無法將手臂向上提去。
黑衣人緩緩倒了下去。
周圍沒有行人走動,只聽樹籬草叢間有不知名的蟲兒在鳴叫,顯得夜空下的別墅更加靜謐。
李宏緩緩擦拭刀鋒上的血,直至刀鋒又恢復成明亮無比的狀態。他沒有把染血的白布隨意地扔掉,而是穿過別墅一樓的大廳,將它扔到拐角處的垃圾桶裡。
他把刀折回凹槽,緩緩收進口袋裡,接着又從另一邊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槍。手槍槍口上裝着***,看起來比槍身還要黑上幾分。
二樓的走廊裡,有五六個黑衣人來回巡視着,他們的耳朵裡塞着耳麥,手裡拿着對講機,面容嚴肅的很。
一個黑衣人發現樓梯上走來一個人,他原以爲是少爺要見的人,並沒有想到來的是一個兇徒。試問在紅崗的平樂市,有誰有膽量闖入王大少的別墅裡?況且來人笑眯眯地,很有幾分王大少叔叔的感覺。黑衣人猜測來人一定是新入夥的小弟。以後麻煩事就不用自己收拾了,可以交給新人來做。想着想着,他不禁也微笑起來,朝着來人走去,準備和他套套近乎,增進一些感情。
李宏微笑着擡起槍來,瞄準着黑衣人的腦袋扣動了扳機。微弱的火光自手槍的槍口噴出,黑衣人的額頭上瞬間出現了一個血洞。黑衣人微笑着跪倒在地,繼而完全面朝下躺在了地上。
剩餘的黑衣人聽到了聲響,第一時間就是把手向懷中伸去。
李宏的微笑不變,他接連扣動扳機,黑色的槍口噴出一朵朵微帶着藍色的火焰,黑衣人們紛紛倒了下去。
李宏慢慢走在血泊中,在倒下的黑衣人腦袋上接連補了一槍。
很快,彈匣裡的子彈就用完了。李宏緩慢而熟練地推出手槍彈匣,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了另一個彈匣,緩慢而熟練地推向手槍裡。
夜色更深了,所以顯得二樓走廊盡頭處的燈光是那麼的明亮。
補槍補完後,李宏來到盡頭的二零九號房間,推門而入。
屋裡站着兩個人。王曉夜穿着花花綠綠的衣衫,靜靜地看着門口處的李宏。一個留着兩寸平頭的國字臉中年人,個子很矮,腦袋只高處對方的肩膀一點點,站在王曉夜的旁邊,也在靜靜地看着他。
李宏開槍對準王曉夜射擊,槍口再次噴出微藍的火焰。
只見屋內人影一晃,國子臉的中年人便已擋在了王曉夜的身前。子彈射入了他的胸膛,在中年人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傷口,從那個洞口裡面彷彿能看到跳動的心臟。
雖然中年人極快的速度令人吃驚,可是他既然中槍了,那就沒有威脅了。只要中年人慢慢地倒下去,就會露出那個人的臉。他會把剩下的子彈全部射進那令人厭惡的臉上。
可是中年人並沒有倒下去。他齜着牙,露出滿嘴的白牙,衝着李宏笑了笑。原本在他胸膛處可見心臟的傷口忽然緩緩的癒合了,一圈圈的生肌慢慢自圓形的傷口周圍長出,很快就填滿了由手槍造成的血洞。
中年人說道:“你還想再來幾發嗎?隨便射,儘管射。”他擺出邀請的姿勢,看樣子很希望李宏接着對他開槍。
李宏說道:“如你所願。”他擡了擡槍口,瞄準中年人的眼睛。隨着一聲沉悶的槍響,一顆子彈從中年人的左眼穿入,從後腦穿出,擦過王曉夜的肩頭,撞碎了牆上的後窗玻璃,飛進了暗夜中。這顆子彈給中年人的頭顱留下了一個對穿的黑色洞口,你可以從他的左眼黑洞裡望到後窗外的暗夜。
中年人點了點頭,說道:“反應不錯,準度也不錯。你的手槍裡還有子彈麼?再接着試試?”
王曉夜感到肩頭處一陣灼熱,他能感覺到有溼潤的液體流了出來。他皺了皺眉,說道:“劉叔,別玩了,快把這個人給殺了。”
中年人聳了聳肩膀,說道:“不要那麼着急,我還想多玩一會兒。有我在,你一根汗毛都不會碰到的。”
王曉夜說道:“可是那顆子彈差點射中了我!”
中年人尷尬說道:“是嗎?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中年人眼窩上的黑洞正在慢慢的縮小,與周圍並無差別的皮膚很快生出,沒有多久,他黑色的眼珠也自裡而外生長出來。
李宏看着這一幕景象,既感到神奇又感到苦澀。世上怎麼會有超人!就算有,爲什麼他要呆在王曉夜的身邊?不,世上沒有超人,就算有,上天也不會讓他站在惡人的身邊。
李宏再次舉起槍,對着中年人的腦袋一連射上五發子彈,把中年人的臉打成了篩子。
王曉夜吸取教訓,早已趴在了地上。子彈呼嘯着從他的上方穿了過去。
本已佈滿蜘蛛網般裂痕的後窗玻璃,突然全部炸裂開來,碎屑四處飛濺,像是一蓬玻璃碎雨。
中年人的面部雖已稀爛,但是卻沒有一滴鮮血滴落在地。李宏雖然能看到對方白色的腦漿,卻並沒有見到白色的腦漿四濺在牆壁上。生肉蠕動着,血液流淌着,腦漿翻滾着,漸漸把中年人稀爛的面部又合成完好如初的一張臉。
原來世上真有超人,原來上天也會讓超人站在惡人的一邊。他知道他的目標就在打不死的中年人身後,雖近在咫尺,卻殺不死對方。
“還有子彈麼,接着來啊!那種撞擊的感覺真是太棒了。”中年人微微興奮着說道。
王曉夜趴在地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緊張地呼吸着。他怕一說話就暴露了位置,儘管有叔叔擋着,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閉上嘴的好。他不在意殺他的人是誰,因爲想殺他的人很多。他有多少個手下,同樣地,就有多少個人想要殺掉他,但是真正敢付諸行動的人很少,因爲大多數人並沒有殺人的勇氣。敢於殺他的人沒有幾個,卻都在警惕之中,被早已有所察覺的叔侄二人弄得屍骨無存,所以敢於殺他的人越來越少,自從去年後,他原本以爲已經沒有人敢來殺他,直至今天,一個陌生人突然闖了進來。
雖然襲殺來得突然,但是王曉夜並不害怕。因爲有叔叔在這裡,世上就沒有人能殺的掉他。
李宏眼中的震驚情緒緩慢消退,接着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情。當他的眼神恢復清明時,那一絲遺憾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漠的決然。
他的手槍裡還留着一顆子彈。既是爲王曉夜留的,也是爲自己留的。如果剛纔接連的五發子彈殺得死麪前的中年人,最後的一顆子彈自然要射入王曉夜的腦中。
顯然“如果”沒有成立。
李宏反轉手槍,將槍口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扣動了扳機。
一股鮮血自他的後腦勺激射而出,夾雜着白色的物質噴灑在身後的牆上,在白淨的牆壁上塗成了一朵朵悽豔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