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在看着倒在門框邊的李宏,說道:“雖然早已料到他會自殺,但沒想到他會那麼幹脆決然地向自己扣動扳機,也算是條漢子。”
王曉夜可不管他是不是漢子,他過去踢了死屍幾腳,嘴裡喃喃罵着:“你不是想殺我嗎?有本事站起來再殺我一次啊?”
劉長在看着王曉夜瘋癲的樣子,不由在心底搖了搖頭。大少的心性其實很好,只是有時候太過暴躁了。
王曉夜發泄完畢,掏出手機撥打號碼。電話接通後,他對着手機狂喊:“你們都是死人嗎,沒聽到那麼大動靜?都他孃的是吃乾飯的?還不趕緊過來把我的別墅清理清理?這個月的工資都給我他m的減去一半!”
李宏的屍體靜靜躺在地上,一雙眼睛大大地睜着,斜斜看向屋頂的一角。
王曉夜不願看到那雙眼睛,於是轉過身來。“劉叔,你說是誰想要殺我呢?”
從去年有人看到李怡出現在蘭亭醫院的那一刻起,真正掌有權利的大人物們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紅崗的第一把交椅馬上就要空了下來,所以圍在四周的人們便開始瘋狂地向那個椅子擠去。爲了能坐到那把椅子上,把旁邊爭搶的人殺死,當然會更能增加坐上椅子的機率。王曉夜在想,會不會是有人覺得椅子旁邊的人太多了,現在就開始下手了呢?
如果今天不是有劉叔在場,他恐怕真的會就此死去。於是他做出一個決定,無論以後到哪裡,都讓劉叔跟着。
劉長在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麼,緩緩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爲了爭搶椅子,又有誰會敢來殺我呢?”是啊,堂堂的紅崗權勢子弟,有誰會有這個膽量敢殺他呢?
劉長在說道:“也許他只是一個人,背後並沒有其他人。”
王曉夜皺眉,說道:“爲了女人?”
劉長在平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王曉夜冷酷地笑了笑,說道:“我還以爲我能夠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呢!現在看來,我的火候還沒有到啊!”
走廊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王曉夜走出門,立在走廊上,看着跑得氣喘吁吁的手下們,寒聲道:“給我查清楚是誰來殺我的,把這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我挖出來。”
......
關客有些枉然,有些迷惑,當然最主要的情緒還是高興。他只是利用老人怕死的這一點,僥倖收回了款,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阿黑。要不是他表演得很像一條瘋狗,老人也不會相信他自己可能得了狂犬病;要不是有它在一旁威脅着,恐怕老人家也不會乖乖地把錢交出來。
他的精神徹底放鬆下來,在昏睡之前,快速按下了手機上的0號按鈕。待電話接通後,虛弱地說道:“我是關客,快來救我!”說完,頭一歪,便倒在了塵埃中。
高大夫再次見到了這個身患絕症的年輕人。如果說第一次爲他治療時還有些憐憫心的話,現在則只剩下了煩躁與憤怒。老子可是堂堂的醫學教授,又是蘭亭醫院十幾名副院長之一,在開羅講過學,在京城教過書,在落博爾特的公司裡和人激烈地探討過,好歹也是一位有名的大人物,可你卻像呼喚僕人一樣的呼喚自己,有需要時就打個電話,沒需要時連睬你都懶得睬,這可不太好吧。
不管高大夫怎麼抱怨,在接到關客的電話後,他還是盡職盡責地讓救護人員開着救護車載他來醫院。他剛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邊的救護人員說:“請問大夫,他人在哪兒?”
一個長着圓圓臉蛋的護士,踮起腳尖向着高大夫揮手,臉上的表情很是焦急:“高大夫,又有病人送來了,快來看看吧。”
乍一看,這個護士不算漂亮,反而很普通很普通,可是看得久了,高大夫卻發現她變得越來越漂亮了。人都說女大十八變,這才半個月而已,怎麼變得這樣好看了?
高大夫對着手機陰沉地小聲說道:“你看着辦!”隨即掛斷電話,臉上展現出紳士般的笑容,迎向女護士。
救護人員坐在白色的救護車裡,一臉苦相。心想讓我看着辦,那是要怎麼辦?
他沒有思考多長時間,就把電話打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根據關客的電話號碼很快查到了地點。
救護人員看着手機上的信息,拉響救護車的警報,自言自語道:“這年頭不要想太多,有事打個電話到警察局,快多了。”
......
關客在病牀上睜開眼的時候,李多安正在他的病房裡削着蘋果。他以爲是要削給自己吃,於是嘴邊綻開了一朵笑容。
李多安把皮削完,上去一大口,就把一個蘋果吃掉了三分之一。他彷彿這才發現關客醒了似的,哎呦兩聲,說道:“你醒了?來來來,我剛削了個蘋果,要不要吃一口?”
關客的笑容僵硬在嘴角,繼而臉色變得鐵青。他看着那坑坑窪窪地蘋果,不悅說道:“你就給我吃這?”
李多安把咬過一口的那面轉了過去,笑嘻嘻說道:“這兒沒咬過,你嚐嚐?”
關客的臉不僅變青了幾分,就連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眼看他有要發飆的跡象,李多安連忙轉移話題,說道:“李宏的那筆款已經打到了賬上。老爺子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很高興,把我叫去談了又談,對你讚不絕口。”
“王曉夜那邊怎麼說?”
“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也許王大少覺得這只是個開端,沒有必要過度關注自己。關客自嘲一笑,便不在多想。
咔嚓一口,李多安把另一面渾圓的蘋果肉也咬下一大口來,一邊嚼着一邊說道:“有人給你送來了一封信。”他把用黃皮封着的信紙袋子扔到關客的懷中。
“誰寫的?”
“不知道。信是一個孩子從郵局寄過來的。”
“那個孩子不知道是誰讓他寄的?”
“小孩子嘛,給點甜頭,做點小事還不是很容易?”
“他總見過讓他寄信的人吧?”
“那人戴了頂鴨舌帽,臉上又帶着口罩,誰能認得清楚?”
李多安毫不在意地繼續啃着蘋果。
關客觀察着他的神情,忽然說道:“你早已知道是誰寄來的了?”
李多安沒有再說話,只是把一張報紙遞了過去。
關客接過報紙看了起來。只見頭版頭條上便是王曉夜被刺殺的消息。報道很簡短,但足夠吸引人的目光。曾連續遭遇刺殺的王大少,再過了幾年平靜安全的生活後,突然又有仇人找上門來。當天晚上有一對情侶看見過那個行兇者,對方是個溫和的中年人,笑起來很優雅......
報道的最後寫着,衆所周知,王大少是地下世界中的一位霸主,更是平樂市的第一花少。這次謀殺事件,行兇者表現得異常冷靜,明顯對將要到來的行動準備了很久。他是因爲某個人或某個集團的利益而起得殺意,還是因爲情而起得殺意呢?我們不得而知......
懷中黃色信袋的口子明顯被人打開過,不用想也是李多安乾的好事。他從袋子中抽出對摺的信紙,打開一看,發現紙張上留着大片的空白,只有在中間部分寫有兩行整齊的字:
如果這封信到了你手中,請幫我殺掉王曉夜。
不論深處地獄還是天堂,我都會爲你祈禱。
信上沒有署名,沒有日期。
關客沉默良久,忽然感嘆道:“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李多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句話是誰說的來着?快樂的事總是很相似,而悲傷的事卻各有不同。人世間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悲傷的事,總不能對着每一件事都要憂傷一番。能夠過好自己的就算不錯了,哪裡還管得到別人?”
關客聽明白了他的話,說道:“我臉上的表情很傷感嗎?”
李多安點了點頭。
關客笑了笑,“現在呢?”
李多安搖了搖頭,說道:“雖然看着不像是難過的樣子,但也很瘮人。”
關客的臉再次青了起來。
“有沒有打火機?”
“這可是醫院,不能隨意點火的。”
“不要打岔,你就說有沒有打火機?”
“有。”李多安的身上常備兩樣東西,一樣是煙,一樣是打火機。倒不是他自己是個煙鬼,而是與人打交道,說話空隙間遞上一根眼,兩人間的關係就親近了許多,需要辦的事也就好辦了許多。
“那還不拿過來?”
關客將信重新裝進袋子裡,用打火機點燃一角。火焰慢慢吞噬着黃色信袋,慢慢地向上延展。待黃色信袋全部變成了紙灰,飄落進垃圾桶裡,關客便開始穿衣。
“你不在醫院裡多呆一會兒?”
“我的時間那麼寶貴,可不想浪費在醫院裡。”
關客穿好衣服,慢慢下得牀來,沒頭沒腦得說了一句很傻的話:“你今天收到了一封信嗎?”
李多安怔了一怔,忽又恍然,繼而詫異:“什麼信?是寄給我的嗎?那我倒是要看一看,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別人的信了。”
關客笑了笑,“攙我回家吧。”
“聽你這口氣,搞得好像你纔是西行街的第一號人物一樣。”
“不是像,而是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