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歷來端坐在炕上的大春,這時雖然坐在炕上,但是臉色很差,眼神遊離,連老爹進來都沒注意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到家裡還算消停,楊秀庭有些不確定了:給自己傳話的人說的那麼玄乎,難道根本沒那麼回事?
這個念頭,楊秀庭只不過轉了一瞬,就被鄭氏看過來的眼神擊碎了。
鄭氏因爲徐嬤嬤臨走時說出的那番話,而羞憤不已,可也是因爲那番話裡明顯對冬兒的迴護之意,沒敢對冬兒怎樣,只能對冬兒做的活兒挑揀的異常苛刻。光是一條衣袖的縫線,冬兒已經拆了不下五次了。冬兒心裡有底,自然不氣惱,讓拆幾次就幾次,竟然聽話的很。
冬兒不氣惱、不急躁的平靜態度,更讓鄭氏憋了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這時,見到楊秀庭回來,鄭氏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扔下手裡的尺子,紅着眼睛,對楊秀庭說:“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們楊家養的好閨女。你不是走着站着的一股勁兒誇她嗎?你去管她好了。”
楊秀庭僅存的一點僥倖一下子杳無蹤影,心裡嘆息一聲,默默地在炕上坐下。好一會兒,才問竭力剋制着淚水的鄭氏:“我在作坊聽人說,有貴人來咱家,說是看望冬兒。臨走時,還留了話,說那家家主和夫人看上了冬兒。向我打聽怎麼回事,我這才急急地趕回來,看看咱家裡出了什麼事情。是張府的人來了嗎?”
鄭氏嗆着聲音說道:“除了他家還能有誰?你是沒聽見他家那個嬤嬤說的話,真真的臊死人。早知道這個死丫頭是這麼個不知羞恥的東西,那年就不該花用那麼些積蓄,把這個禍害救回來。這倒好,咱們全家的臉面讓她一個人丟沒了。”
楊秀庭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說,我得知道發生了什麼,才能看看想什麼法子。”
鄭氏這才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還要打開炕櫃給楊秀庭看張家拿來的見面禮,被楊秀庭攔住了。
說道最後,鄭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留下來,抽噎着說道:“還能有什麼法子?我原本還想着,她們在咱家裡說的話,外人自然不知道。只要把她們一衆人送走,咱們自己守牢口風就好了。誰承想,他家的那個六奶奶和嬤嬤,存的就是讓人知道的心。在院門處,那個嬤嬤說,說他家六爺看上了冬兒,他家六爺和六奶奶喜歡冬兒的緊……”
鄭氏說着,出了聲的哭泣道:“這些話都讓院子裡外的人都聽了去,我當時聽着這沒羞沒臊的話,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纔好。她們竟然還說,不讓委屈了咱家這個該死的東西。合着,她丟盡了家裡的臉,咱家還得供着她這麼個禍害。”
奮力縫合袖子的冬兒,聽着鄭氏一句一個丟了家裡的臉,一口一個該死的東西,臉色越來越冷,原來自己的生命竟然抵不過她這個母親的臉面。
楊秀庭聽得也是頭痛不已。事已至此,臉面等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被張府這麼一鬧,冬兒只怕更難嫁出去了。這幾年,府衙的張爺,在府州城算是響噹噹的人物,是知府大人最看重的幕僚兼智囊。他放出話,看中了冬兒,冬兒還能嫁給誰家去?誰家又敢娶冬兒?
楊秀庭不由得嘆氣道:“唉,這次怕是真的不好辦了。”
鄭氏抹了一把眼淚,憤憤的說道:“我說過多少次,讓她做個安安分分的女孩子,不要參合家裡的買賣,不要再去染坊做工。你們都當耳旁風,可這勁兒的由着她的性子胡來。這下好了,做出這樣的醜事,咱們以後出門,可怎麼擡得起頭。”
楊秀庭安撫鄭氏道:“好了,咱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是人們有些傳言,哪至於就讓你不能見人了?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鄭氏反駁道:“怎麼就不嚴重了。以後出門見了人,人家就算明面上不說,心裡不定怎麼笑話咱們家門風不正呢。”
楊秀庭無奈道:“咱只能管住自己做人、做事,還能管住人家心裡怎麼想嗎?”
楊秀庭見鄭氏還要開口,連忙打斷她:“我回來前,已經讓人去找二黑回來,等二黑回來問問他怎麼回事?上次不是說好了咱家不同意,張爺就作罷嘛,怎麼才幾天就反悔了?”
鄭氏說道:“我看二黑回來也沒什麼好辦法,還不是護着他那個不知羞恥的妹妹。”
一直糾結於炕櫃裡寶貝怎麼歸屬的大春,這時也幫腔說道:“二黑爲了討好他主子,當然會向着張家說話。說不定,對冬兒送去給人家爲奴的事情上,二黑也不會反對。”
楊秀庭對於大春和二黑的心結了解一二,當下也沒搭理大春。心裡則想着自己對冬兒的疑惑,看向依然做針線,卻臉色冰冷的冬兒。
楊秀庭問冬兒:“冬兒,你不要怨爹問你,實在是張家人說話做事太過蹊蹺。”
冬兒知道老爹要問自己什麼,也知道不論是鄭氏還是他,這些問題遲早都是要問的。冬兒擡頭看向楊秀庭。
楊秀庭問道:“前些日子,張爺要你二哥回來問咱家納你做側室,當時,張爺說的是,問問咱家和你的意思,若是咱們都不願意,他決不強求。你二哥已經明確拒絕了他,可他今天又毫無避諱的做這樣的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就是問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你二哥的東家,有沒有答應人傢什麼?”
鄭氏氣恨的插嘴道:“這還用問,張爺在府城這幾年,哪裡聽說他做過欺男霸女、強取豪奪的事情?一定是這個死妮子,羨慕人家的富貴日子,和人家有了瓜葛。”
冬兒心下煩悶,只是冷冷的說道:“我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沒羨慕過人家的富貴日子,也沒有娘說的那個什麼瓜葛。”
楊秀庭聽了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更加憂鬱,冬兒的將來可怎麼辦纔好?
大春冷哼道:“她自己做了醜事,怎麼會痛痛快快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