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情緒崩潰到如此地步,一定是回家一次觸痛了她內心最痛的那一根弦,她估計悶得太久了,纔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對我傾訴這些。
我替她擦乾了眼淚,拉着她就近找了家咖啡廳坐了下來。舒畫打電話過來問我怎麼大年初一還在外面不回家,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舒畫聽完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說:“以後多帶你朋友來咱家走走,如果她願意,媽媽以後也可以做她的媽媽。”
我一一應和着,當我把電話掛掉的時候關小河已經喝了一大杯奶茶,情緒也平靜了好多。她拉着我的手說:“謝謝你,炎顏。我沒事了已經。阿姨說,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着的人還要活着。所以阿姨讓我來投靠她,阿姨說她要把我帶出頭,讓在天之靈的媽媽能夠有些許的慰藉。阿姨是媽媽最小的妹妹,就比我大十歲。她說長姐如母,媽媽從小待她好,如今她就把我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
她經常提到她的阿姨,卻很少提到她阿姨的婚姻狀況。她阿姨我見過,長得很纖細修長,燙着時髦的大卷發,喜歡穿緊身衣,喜歡戴墨鏡,皮膚特別白,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洋氣幹練,但是整個人給我一種特別物質的氣息,大概是因爲她總是渾身名牌地把自己包裝起來的緣故,看上去爲人高傲,不怎麼親和。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阿姨結婚了嗎?有沒有小孩?”
我問到這個,她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一些。她搖了搖頭,她說:“阿姨沒有結婚,估計也不打算結婚了。不過她說30歲前她想生個孩子。”
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有些忌諱這個問題,趕緊轉移了話題,她說:“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像你一樣正正經經地戀愛,找一個像樣的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那份心了,我感覺我最終會走阿姨那條路,爲了物質和名利努力拼搏,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至於感情,我已經不報希望了。像洪皓那樣的貴公子,他不可能愛上我的,呵呵。”
她苦澀地笑了起來,那種梨花帶雨卻淺笑的樣子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我比她幸運,我家雖然落魄了,但是我還有愛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雖然離異了,但是我沒有因此而失去父愛或母愛。在這一年的大年初一里,我從她身上頓悟了許多。
我和她的心更近了,因爲我們的心都在一次次的波折中迅速地成長並且成熟。
幾天後,就是斯達和炎彬接連啓程離開a市飛往國外的日子。離別在即,家裡再一次被離別的哀傷所籠罩。先是斯達,緊接着就是炎彬,我覺得這個年過得太壓抑,根本喘不過氣來。
斯達臨走的前一天我們一幫人爲他送行,意外的是他把郝怡雯也帶來了。他把我拉到了一邊苦惱地對我說:“沒有辦法,媽媽逼着我一定要帶她來,打她電話一定要聽到我在旁邊說話的聲音,不然她就不允許我出門。”
斯達似乎變得特別的聽話而且順從,他以前那種強烈的逆反心理似乎徹底地過去了,這些日子太匆忙,每一次見面都是來去匆匆,導致我們沒有過多的時間坐下來談心。我覺得他在國外的這半年肯定發生了一些什麼讓他的心理有了,如此巨大的變化,現在的他,順從得像一隻綿羊。
我心裡想去理解他想去消化這種不快,但是嘴上卻脫口而出:“你們這是訂婚了還是怎麼了?爲什麼你媽媽讓你帶着她就帶着她?”
我還是無法做到那麼偉大,我覺得我被邊緣化了,再次相見我們雖然相愛,但我卻成了他生活裡的配角,他的媽媽和郝怡雯儼然成了他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讓我特別難受。
他見我生氣了,連忙親我然後拉着我的手說:“別生氣,我最怕你生氣了,老婆。我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只能忍受。我怎麼可能和她訂婚呢?我們都還這麼小,而且我也不喜歡她。只是我媽媽怕我回國後見你,所以對我嚴防死守的。要不是多虧了郝怡雯幫忙掩護,我都見不到你。別生氣好麼?你不是說了麼?等有天我翅膀硬了可以飛了,我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
他說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擔心我不能消化他所說的這些話。我的心裡一陣糾結,一想到他馬上又要啓程去美國,這心裡就有萬般的不捨。看着他瞪着眼睛充滿期盼地看着我,我心裡又翻來覆去想很多,擔心時間太長我們的愛情經不住考驗,擔心郝怡雯從中作梗把我的男人搶走,擔心我現在的情緒會讓他沒有辦法安心坐上飛機……談戀愛的滋味,真是焦灼。
我努力平復着自己內心翻騰着的情緒,我說:“我沒有生氣,我就是捨不得你,想到我們要分開那麼久時間就覺得難受。”
他聽我這麼說,似乎鬆了一口氣一般,我以爲他會像從前那樣地說:“你要是捨不得,那我就不去了。”
可是這一次的他特別地理智,他很大氣地捏了捏我的臉,然後從容地把我擁入懷裡摸着我的頭,他說:“別怕,去了國外我就自由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聯繫,我每天都和你視頻,我們一有空在網上聊天。我雖然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我會盡力抽時間陪你,放心吧。炎顏,不難過,我們好好地走下去,三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當時心裡就立馬問自己:這是斯達麼?他這樣的轉變,我是該高興麼?短短半年,他處事就變得理智了很多,說話也變得成熟了很多。他不是以前那個任性得只要愛我全世界都可以不要的少年了,他真的變了。
我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我說:“嗯,我可以忍受,你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他深情地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說:“嗯,沒事,放心吧。寶寶,別擔心我。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但你一定不能生氣。”
我擡頭看着他,輕輕地問道:“什麼事?”
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有些心虛地說:“就是……哎,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擔心你多想。郝怡雯會和我一起出國,她要在那邊待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也不可能住在一起的。”
我頓時驚訝地看着他,也看了看在不遠處坐在那裡一直看着我們的郝怡雯,我喃喃地問道:“你……你剛纔說什麼?”
郝怡雯的臉上依舊保持着那一副假假的微笑,她坐在那裡似乎就是在對我說:你的男人就要和我一起飛了,你們馬上就要分開了,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奪走他的心,我會把他搶走的,你等着……
我當時心裡就忍不住草了一下,不過,能怎麼辦呢,誰叫我家已經沒有能力讓我出國,我努力壓抑壓抑再壓抑,儘量讓自己大大方方,儘量讓自己的情緒不要爆發,卻又忍不住地爆出了一句:“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是麼?那你他媽的回頭找我幹嘛?”
哎……就我這心智,還是不行啊!要是關小河,她可能能沉得住氣隱而不發,還是說出一番漂亮話來。
斯達糾結而爲難地看着我,好一會兒才輕輕趴在我的耳邊說:“如果你不開心不高心,那我就不出國了,我大不了再次和家裡鬧掰,只要你一句話。”
我條件反射地說了一句:“不行!”
他爲難地看着我,然後見郝怡雯依舊在盯着我們看,他於是把我拉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對我說:“炎顏,我原本以爲只要我們相愛一切都不是問題,可是在輪胎家的那一段時間,我才發現我的愛除了給你帶來負累之外,沒有帶來絲毫的幸福。那時候我就不斷地內疚不斷地反思自己,我問自己這樣下去能給你什麼。我整天鑽在車底下是爲了什麼?我就是想我如果能夠自學成才,我能通過自己成爲工程師,那我不用靠媽媽也能給你幸福。可是去了國外我才發現我錯了,接觸了更先進的理論和更先進的設備之後,我才知道,人需要更大的平臺纔能有更好的發展。所以,沒錯,我現在是對媽媽服軟了,因爲我明白我現在只有靠她,靠她給我提供的這一切資源我才能達到現在的層次。但是你放心,炎顏,等過兩年我畢業了,我可以靠自己的時候,我不會再委屈你,你放心,等我三年,好麼?其實在國外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從沒相信你會真的離開我選擇別人,因爲我覺得我們根本就分不開,我們太懂對方了。我本來想,等我學成回國,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你,無論你在誰的身邊,我都要把你搶回來。可是我沒忍住,從我在4s店感應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忍不住想見你。當我在ktv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恨不能一下把你抱住,告訴你我有多想你。炎顏,別難過,你放心,我絕對不可能和郝怡雯在一起,我的心就是你的,哪個女人都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