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姐,請問蔡雪英在嗎?”周建華對站在日用百貨櫃臺後面一位30來歲的短髻女售貨員問道。
這位短髻女售貨員正和遠遠地站在豬肉櫃檯和農具櫃檯裡的兩個男售貨員大聲地嘮着閒嗑,顯然沒在意走進店裡的顧客。此時在櫃檯外面的空間,除了周建華,還有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在看着櫃檯裡的針頭線腦。
短髻女售貨員聽到周建華的問話,很勉強地把頭扭過來一點,嘴裡還是在不停地繼續她的聊天,周建華起碼等了有半分鐘,她才終於收住了嘴,扭過頭來皺着眉厲聲問道:“你買什麼?!”
彷彿她面對的不是來買東西的顧客,而是要來偷東西的小偷。
“啊……”周建華暈了下,又重新適應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再次問道:“請問蔡雪英在上班嗎?”
“你是誰呀?你找她幹什麼?”這位女售貨員皺着眉頭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
“呃,我找她有點事……”周建華訕訕地說道:“她今天不上班是吧?”
“你是她什麼人?”這個女人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
“……朋友”周建華想了想,只好這麼說。
“朋友?”這女人狐疑地又上下仔細地打量了周建華一番:“你等一下,我幫你喊她來。”說着就轉身走到貨架旁的一扇小門處,推了門出去,透過依舊半敞着的門,可以看到門外是一個兩側帶廂房的院子,這便是這個供銷社分銷店的後院了。
不一會,就聽的後院傳來蔡雪英的聲音:“謝謝你!秦姨。”
然後就見裹着藍色揹帶圍裙的蔡雪英微笑着從後門走了進來,一見到周建華,馬上就露出了驚異的目光:“你……我都快認不出來你啦!”
“呵呵……你好,雪英。”周建華撓撓頭,心說我今天可是洗白白了來的。
周建華昨晚帶着朋友拆了兩臺電動機後,回到家就想起了蔡雪英請他幫忙修電視機的事,心想以後每天晚上要修電動機,只能用白天的時間去找她了。眼看馬上要過年,修電視機的事不好拖太久,何況以後還要忙採煤機改造的事,可能會越來越忙,不如趁早先把這修電視機的事給了結了,更何況能再過來欣賞下美女也是人生一大樂事。於是周建華吃過午飯後就跟方桂生請了個假,蹬上車子就來供銷社分銷店找蔡雪英。
看着眼前這位身材健碩、面容清朗的小夥子,和幾天前滿身滿臉的煤灰樣簡直判若兩人,但是這句“雪英”的稱呼和語調,卻依然磁性滿滿,讓蔡雪英一下子又找回了那天晚上淡淡的甜蜜感,不禁說道:“你終於來了……”
蔡雪英這話一說出口,自己就驚覺不妥,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念頭,不由得心慌意亂,臉也熱了起來……
“答應了你的事,肯定不會食言的!”周建華笑着回答道。周建華倒沒發覺女孩的小心思,以爲蔡雪英是急等着修電視機纔會這麼說,只是看着女孩俊俏的臉頰臉白裡透紅,粉面桃花楚楚動人,嬌羞可人的模樣越發地攝人心魂,不禁又心旌盪漾了起來,眼睛又看癡了。
見周建華又在色色地盯着自己,本已羞怯慌亂的蔡雪英更是羞臊難當,只是有同事在場不便發作,只好側臉低頭看着腳下回避周建華的眼光,眼角斜瞟着周建華以示抗議。
周建華見蔡雪英一副羞嗔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用手撓了撓頭說道:“我帶了工具過來,你現在方便嗎?”
“嗯……可以的……你今天休息呀?”蔡雪英這才擡起頭來回道。
“不休……我自己給自己放假。”
“啊?那多不好意思呀……”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自己也需要休息放鬆呀。”
“嗯……那你等等我,我換下衣服就來。”
“好。”
趁着蔡雪英回後院廂房裡換衣服的時間,周建華對一直站在蔡雪英旁邊的短髻女售貨員說:“秦姨,麻煩你幫我拿幾塊巧克力……拿10塊吧!”
既然來了,就正好給弟弟妹妹帶些巧克力回去。幸虧昨天早上臨出家門的時候,母親塞了2塊錢給自己,說男人在外身上還是要留點錢備用的,現在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哦……你買這麼多巧克力呀?!”這位被稱作秦姨的短髻售貨員吃驚地問。剛纔這倆年輕人眉來眼去地,根本就把自己當成透明的了,沒想到這男孩一下就買這麼多巧克力!10塊巧克力就六毛呀!供銷社每宰殺售賣一條生豬也才只有3.5元的純利潤啊!
“呵呵,難得來一次,來了就多買點,免得過不多久就又要跑一趟。”周建華輕描淡寫地說。
“多跑過來幾趟不好嗎?”秦姨邊給周建華拿巧克力邊狡黠地笑着問周建華,一反之前的戒意,態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呃……”周建華忽然覺得有要冒汗的感覺,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呵呵呵……”看着周建華略顯窘迫的神態,秦姨又笑着主動提醒他:“想經常過來看她的人很多哦……”
“秦姨!你說啥呢?!”蔡雪英從後門進來,聽到秦姨的話,便立即羞嗔地打斷了秦姨的話,正好解了周建華的圍。
蔡雪英此時已換下了藍色吊帶圍裙,身上還是穿着原來的灰色棉衣,脖子上卻圍了根粉色的毛線圍巾,周建華不由得眼睛一亮!在這個依舊被藍黑灰和國防綠主宰的年代,即便只是一根粉色的圍巾,也足以亮瞎了衆多男女的雙眼啊。
“蔡雪英,你的圍巾好漂亮呀!”秦姨盯着圍巾大聲地驚呼起來。
“雪英,你真漂亮!”周建華也讚歎道。
蔡雪英被倆人誇讚,又開心又害羞,抿着嘴一笑,忸怩地和秦姨告別:“秦姨,今天就麻煩你多辛苦下,我先走了。”
周建華從秦姨遞來的紙包裡取出一塊巧克力遞給秦姨:“秦姨,嘗一塊巧克力,今天謝謝你了。”
秦姨並沒顧上多想這個小夥子爲什麼謝她,是幫他找了人、還是提醒了他應該常來看望蔡雪英、或是自己幫蔡雪英站櫃檯,她只顧驚喜地看着周建華遞來的巧克力,遲疑地說:“這怎麼好,你自己留着吃吧。”可是她的眼神卻無法從周建華的手上移開。
秦姨沒料到這個穿着很樸素的小夥子居然會一下買了這麼多巧克力,而且還這麼大方,竟然會送這麼高級的副食品給自己,這個巧克力放在櫃檯裡幾個月了,一直沒什麼人捨得買。
“秦姨,拿着吧,我這還多了,又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以後還要來經常麻煩你的。”周建華把巧克力又向秦姨遞了遞,笑着說道。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秦姨接了過去,忽然想到前幾天也有人買了好幾塊巧克力,不禁驚呼道:“前幾天買5塊巧克力的人也是你吧?!”
“啊……是呀。”周建華一邊回答秦姨的話,一邊也遞了一塊巧克力給蔡雪英。蔡雪英猶豫了下,覺得秦姨都接了他的巧克力,要是自己不接的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於是小聲說了聲謝謝便接了過去。
“蔡雪英,你朋友真不錯!有禮貌,爲人也這麼大方!還長得這麼英俊!呵呵……”秦姨開心地誇讚起來。
聽到秦姨這麼說話,蔡雪英不禁臉又紅了起來,吱唔着不知該如何迴應。
在這個保守的年代、這種保守的地方,一般大家說某個未婚青年的異性“朋友”都是指的戀愛對象的意思了,否則就會稱之爲同學、同事,或者是誰的妹妹、誰的哥哥,絕不會簡單地說是朋友。
蔡雪英雖然覺得秦姨的話不妥,但是周建華確實應該算是朋友,又不能說秦姨說錯了,自己要是再要和秦姨解釋什麼,反倒顯得自己想得多了。不論秦姨心裡是啥意思,此時都只好默認了。何況秦姨誇讚周建華,實質上也是在誇自己,聽着也蠻受用的。
周建華看到蔡雪英糾結的樣子,心裡當然能想象到她此時的感受,於是一臉壞笑地看着蔡雪英,問道:“我們走吧?”
蔡雪英紅着臉對秦姨說了聲“走了。”然後就低着頭跟在周建華走可出商店,心裡卻還在爲剛纔秦姨的話糾結着,等到出了店門,見周建華推起了自行車,她就越發地糾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