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們的獨角仙也可以達到那種強度?甚至開發出類似的用法?”
“至少可以當做一個目標,不是嗎?”冰蓮微笑反問。
“如此說來,這苦行僧本是來搶東西,看到褻瀆神靈之事臨時改爲刺殺,最後反而是給我送了技術。還真是夠失敗的。”
亦是察覺到其中諷刺之處,冰蓮跟着笑笑,然後反駁道:“話也不能這樣說。克文安斯和我們的對戰的時候,使用各種氣系魔法,也沒見你學會幾招。從此可證,面對同行,並不能因爲擔心對方學習就不使用某些招數,畢竟看看就能摸到門路並學會使用的天才還是很少的,不能納入考量。”
焦明先是點點頭,然後察覺這話中貶低別人擡高自己的味道,立即停住咀嚼,半張開嘴巴,瞪目向冰蓮。
冰蓮則是撲哧一笑,算是承認,接着道:“含義如此明顯的話,你居然過了這麼久才反應過來,居然還點頭。”
焦明翻個白眼,將食物嚥下。“我才懶得花心思琢磨這些彎彎繞繞,更不會和最親密的愛人耍這些花招。”
冰蓮則是立刻反駁:“喂喂,你這一句還不是一樣,而且邏輯上自我矛盾了哦。”
被如此輕易識破,焦明也只好哈哈一笑承認,然後將話題引回。“提起伊扶森神權國,那些探子必然還會有。而這位苦行僧一死,後續的探子會更小心,也很可能知道‘褻瀆神靈’這方面的情況。我們的相關實驗最好秘密進行以省去麻煩,這小傢伙也得藏一藏。”
“這是當然。”冰蓮點點頭,被突然出現的八環或九環紅着眼睛追殺可不是好的體驗。
“另外我突然有了個想法,量產個大獨角仙精怪的族羣出來。從生物演化過程來看,‘羣居’可以營造複雜的內部環境,是提升生物智力的很好手段。另外樣本更多,實驗也更容易排除個體的干擾因素,對比出結果。還可以方便開發出各種其他用途,只當個寵物,就太可惜了。”
“敢情你還惦記這牀頭燈?”冰蓮反問。而牀頭燈這個說法,則是焦明與艾米麗師傅提起過的。
“當個鎮紙或筆筒也是好的嘛。”焦明簡單回答,並沒有體會到那一層醋意。
冰蓮見狀,輕哼一聲放棄挑明,考慮起量產一事。鱷魚領已經參與進工業化,作爲倡導者她對這個詞當然瞭解,眉頭越皺越緊最後道:“恐怕有難度。倒不是我沒時間,而是靈魂上的問題。”
“什麼問題?”
“暫時說不好,看結果吧。現在趕緊吃飯,再耽擱就涼掉了。”
此事的討論就此好一段落,兩個七環專注於食物,自然是風捲殘雲。待這頓晚飯接近尾聲,冰蓮對着焦明暗中使個眼色,然後以教授小詩靈魂交流之法的名義,提議來一次羣體性的靈魂溝通。
小詩不疑有他,欣然同意。而趁着飽腹後昏昏欲睡的勁兒,進入狀態更是順利,幾乎是剛放下筷子,焦明兄妹便被冰蓮拖進了靈魂內景白霧瀰漫的環境。
剛開始的階段,冰蓮自然是按部就班的詳細講解。但到了演示與練習的環節,‘素材’就有點意思了。不出焦明的預料,正是以一個瘦小男孩的視角,體驗從入學的第一天開始因件小事兒就被同班大孩子欺負的經歷。
而且隨着時間推進,兩年時間內,霸凌行爲原本只是幾個大孩子偶爾爲之,但隨着瘦小男孩的默不反抗,還有教工們得過且過的敷衍處理,霸凌者擴大至整個班級,甚至還有其他班級的壞孩子過來摻和一腳。畢竟欺負人這種事,實事求是的說,對大部分人是有快感的。而隨大流做壞事,也很容易讓人忽略某些底線。
小詩並不傻,在快進閱覽瘦小男孩第一學期經歷的時候,便猜到大概。但被劇情吸引,再加上一點好奇心,還是抿嘴咬牙安安靜靜的看了下去,沒有吵鬧打斷。
焦明則是讚歎冰蓮心思細膩的同時,也感嘆這倒黴孩子是真的夠慘,並對此事有了更深一步的感慨。未成年保護法這種事,雖然還有個‘小畜生’保護法的混號,也確實有些反面案例,但利大於弊還是不容辯駁的。
就比如此事,小男孩仇恨的種子或許深埋在心。但再好的孩子遇到一個成年魔法師嫺熟的軟硬手段,就範是必然。真的能說這個瘦小男孩做錯了什麼事兒嗎?若是異地而處,自己能夠做得更好嗎?
記憶場景繼續,直到試映——也就是刺殺事件的前一晚,這位瘦小男孩還被十幾個大孩子堵在樓門口圍毆,並差點被懷中意外脫鞘的匕首割破肚子。而幾個路過的大人也只以爲的小孩子玩鬧,瞥一眼便算,繼續上樓回家。
至此,早已被觸動的小詩似乎終於憋不住,彷彿即將哭泣般顫抖着聲音問道:“他們爲什麼打他?”
冰蓮揮揮手,記憶場景中的一切事物褪色散開成白霧。繼續看下去,場景中出現小詩自己被捅的場面,代入感必然大降,更可能起到反效果。而此時小詩的同情情緒已經出現,多大程度抵消心中仇怨,就看運氣吧。
焦明更是發愁,與瘋子人格討論過的那套東西,顯然不適合說給小詩聽。即使眼下聽不懂,以後遇到人生抉擇的時候琢磨過味道來,後果亦是難料。而眼下局面,與其回答問題,不如給出態度更有效果。
“抱歉啊小詩,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便是想辦法減少甚至杜絕這種事的發生。”
頓了頓,焦明略作猶豫還是繼續道:“且不瞞你說,欺負人這種事,在我自己的學生時代,不僅看到過類似的情況,也被那些放棄學業的同學欺負過,當然沒有這麼嚴重。所以有些同情理解這倒黴蛋。
而此番靈魂交流與這些話,並不是希望你徹底原諒這個小刺客,既往不咎。只是請你帶着儘量少的個人情緒,慮清楚整個事情的各種因素,在懲罰措施上斟酌一二。”
這番話發乎真心,但在焦明並不高明的講話技巧下,難免有些‘柔性強迫’的意味。而小詩這種高中生年紀的孩子,心智漸漸成熟,理解到這一層後更容易產生逆反心理,徹底擰着來。與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打交道更多的冰蓮盯着兄妹二人,第一時間發現兆頭,連忙插言。
“不論如何,我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畢竟你是受害者。而且既然是不帶情緒冷靜思考,同情心也是要不得的。不如十天之後給我們一個答覆如何?當然更長時間也可以,我們還不差那小刺客幾口飯吃。”
小詩表情緩和下來,片刻後終究點點頭。靈魂交流狀態亦隨之散去。
接下來的時間,有關大獨角仙精怪的諸項檢測中,焦明在冰蓮的反覆提醒下,謹慎地半個字不提起寬恕赦免一類,而小詩自然更不會提起這方面話題。
直到三日後,焦明離開土系實驗室,開始胥琴人贖金——也就是移民的安置工作,也並未如願得到結果,並很快被這項無比繁雜工作搞得焦頭爛額,徹底將此事忘記。要知道,上萬人的安置,可不是那麼容易。
首先便是基本的生存需求,比如食物飲水和過冬棉衣,還有遮風擋雪的住所,防疫等醫療保障措施,以及治安問題。
好在這些東西的標準並不用太高,按照談判結束時便做出的預案。衣服食物皆是積壓品,由鱷魚家族出錢收購再免費發放,。
住所則是二十幾人一個房間的大通鋪,男女孩童皆分開,並採取軍事化管理措施。完成初步的歸化改造且父母找到工作再按照原家庭單位重組,並就近搬遷到平民小區中。由於語言相通,相信這一個過程會比那些來自南方世界移民更簡單。
至於防疫工作,焦明則是借鑑某些電影中關於監獄和集中營的描述。第一步便是強制的徹底洗澡,剪寸頭剃毛髮,發放新衣舊衣燒掉。既可以當做是一種方便管理的下馬威,也可以杜絕隱患,對這些人自己來說,也是個新開始的好兆頭。
另外爲了防止胥琴人使壞,還有安排了二十幾個水系魔法戰士仔細檢查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並被叮囑特殊注意咳喘與發熱現象,防止傳染病爆發。
但世間事如果做出預案就可以高枕無憂,那就太美好了。初期的準備工作雖然還算順利,但隨着第一次贖俘虜的日期臨近,各種細節問題層出不窮。
當然焦明的高標準嚴要求也是一層原因。在鱷魚領的成年人一輩看來,這些緩過來的普通人‘死不了’就好,怠惰之下難免有所疏忽。焦明卻也不能將今後侵吞胥琴人王國的大計劃說給這些人聽,只好強令下去。
好在自身雙系高環的身份存有一份震懾力,還是可以讓這羣人在不理解的情況下乖乖幹活。但這種管理模式,真的很消耗精力。
待贖俘虜的正日子,焦明將人從位於西柯頓之壁中繼艙中的部分俘虜傳送上來,又架設起通往斬鱷斧要塞廢墟的傳送門,將第一批近萬人的普通人移民直接拉進新建的‘歸化營’。
接下來是贏得民心的關鍵第一步,焦明自然親自盯着。冰蓮也從重建各個工廠的工作中抽出時間,監督女營那邊的各項環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批新移民突然面對新環境,加上搬遷時被各自貴族領主的粗暴對待,必然存在不安惶恐。但在一頓吃到撐且有肉的晚飯之後,各種負面情緒大爲緩解。焦明巡視中,甚至聽到了‘第一次吃飽飯’與‘死了也值’等等感嘆,心中越發覺得此事做的正確。
待歸化營幾棟大樓徹底熄燈,已經是午夜,焦明夫妻又將負責夜間巡邏的魔法戰士小隊和新軍小隊叮囑一番,這才鬆一口氣,接着相視交換一個安慰辛苦的眼神,異口同聲道:“終於安置下來了。”
默契一笑,換衣洗漱,待躺上歸化營辦公室的臨時牀鋪,焦明猛然想起小詩這件事,詢問冰蓮其口風。
“這幾天短暫聊過幾次,還看不出來。”冰蓮說着,在被窩裡翻身貼靠上來,鑽進愛人的臂彎。“不過我個人覺得,小詩已經想通了,並且結果還算樂觀。”
“但願如此吧。”
次日,因爲這幾千人的移民安置工作,焦明難得的早起一次。盯着所有人吃完了早餐,這纔開始下一步工作,基本的隊列訓練與職業培訓。
在新軍士兵擔任臨時教官的情況下,一切還算順利。焦明巡視大操場一圈兒,除去將閃鱗頭頂上的大獨角仙精怪‘沒收’之外,沒發現其他問題。顯然隨着各項檢測的結束,這個東西已經徹底迴歸禮物的本質,成爲閃鱗的寵物。
接下來的日子裡,便是長藤鎮和薩丁城的各個工廠前來挑選人手。而這個焦明本以爲比較困難的過程卻是相當的順利,而稍作調查,內中因由也讓焦明生出一種感慨與既視感。
這些來自胥琴人王國的新移民因原本的艱辛生活,以及這幾日的強硬軍事化管理的震懾,完全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一點誤解:奴隸。
即使發覺這一點後三番五次的強調大家不是奴隸,但效果有限。畢竟事實擺着這裡,管吃管住強迫進行各項意義不明的隊列訓練,且不發錢,不是奴隸又是什麼。
是以在僱傭薪酬方面,雙方心理預期產生了一定的差距。在新移民來說,只要給口飽飯就肯幹活,別弄死自己就行。而個大工廠的人事主管則在焦明的暗示下,給出學徒工的薪水。
不過在瞭解了詳情之後,焦明索性免了自主談價的環節,固定合同模式,一年期的學徒工薪水,相信到那個時候,新移民瞭解了情況,就可以正常洽談僱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