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二十四,陽光明媚,前兩天下了雨,溫度稍微降了一些,沒有之前的酷熱,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一大清早,青璃帶着於嬤嬤和丫鬟杜鵑回到忠武將軍府,因爲今日比較特殊,是四叔出征的日子,她要趕回去和四叔四嬸小堂弟子祿一起,吃一個團圓飯。
小弟子祿年紀小,才三歲多,就已經很懂事了,他知道他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此行或許有危險,所以在飯後就坐到了青璃四叔莫如海的腿上,抱着莫如海的脖子,蹭來蹭去,怎麼都不撒手。
平日,在京都府上,小子祿被身邊的老嬤嬤從小教導要知禮儀,這種對爹表現親暱的動作,在京都官家來說,就算是一種失禮,青璃也發現,官家或者世家大族,對子女的教導都非常有問題,要畢恭畢敬,才能顯示尊敬。
都說抱孫不抱子,但是莫如海並不講究這個,好不容易穩定四年多要再度離開,總是有那麼點失落和悵然,四嬸陳氏還有孕,也很兇險,可是聖意難違,作爲保家衛國的將軍,無論怎樣也容不得南部小國撒野,莫如海狠了狠心,站起身,從府門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青璃默默的站在門口,直到四叔的快馬遠去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扶着四嬸慢慢的往回走,陳氏的表情很自然,出征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心裡擔心,也沒有表現出來,還在安慰青璃。
“璃丫頭,你放心吧,你四叔不會有事的。”
陳氏擡眼看了一下日頭,午時正出發,也就不到一個時辰,她的身子不好,不能前往城門口去送行,只得回到院子,躺在牀上繼續保胎,無論如何,也要把這胎平安穩妥的生下來。
“恩,四嬸,四叔該帶的東西都帶了,應該不缺什麼。”
青璃扶着陳氏,邁着小步子,一路上還能欣賞過府裡的景色,兩個人穿過垂花門,上了小橋,有兩個嬌憨的小丫鬟正在拿着糕餅屑喂湖裡的錦鯉,看到青璃和陳氏,趕忙站起身匆忙的行禮。
府裡更像一個花園,假山流水,湖中也養了點碧荷,此時開了花,只有微風拂過的時候,才能飄來淡淡的香氣。入目都是滿眼的綠色,讓青璃的心境開闊,這兩天,她給四叔準備了很多出徵用的東西,還仿造現代的雨衣,用厚厚的油氈布做了幾套備用,行軍打仗,一路跋涉,最忌諱雨天,就是再壯的漢子,長時間淋雨,冷風一吹,也會感染上風寒。
四叔的武器,青璃送了一把原來空間收藏的金絲環刀,刀柄不長,也不沉,上面是精鐵練成的,四叔一得到武器,高興的和孩子似的,抱着不肯撒手,前院的柳樹就遭了殃,這幾天上面的樹葉都快被砍了個精光,四叔總是帶着刀去前院,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放在牀下,說是怕哪個小賊摸了去,就算小賊進不來府上,還有怪盜一枝梅,那廝皇宮內院,天牢都攔不住他,小小的忠武將軍府不算什麼,青璃聽到之後捂嘴一笑,是她把白若塵的形象刻畫的神乎其神,她覺得也可以去製造點小混亂,用怪盜一枝梅的名號。
除了能用得到的藥材,衣物,還有路上應該帶過去的吃食,莊上的廚娘學會了手撕牛肉的做法,還算不錯,就是有些鹹,味道重了一點,但是烤的很乾,便於保存,她還在府裡做了鍋盔,用野菜混着黑麪一起蒸烤出來,也能放上一段時間,防止路上沒有驛站,要宿在荒郊野外沒有吃的。
青璃聽淳于諳說隨身帶的都是竹筒和水囊,行軍打仗也不方便,她找了鐵匠鋪子,做了幾個軍用的水壺,因爲時間很趕,做的粗糙了一些,但是四叔卻喜歡的不得了,直說她點子多。
把四嬸送到院子,青璃叮囑了桂圓蓮子和季嬤嬤一番,前天於菲兒的娘周氏,被周大人從京兆尹衙門領了回去,還丟了一個大臉,成爲京都官家的笑話,以周氏的爲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得到機會定要過來找茬,四叔出征,她現在又客居護國將軍府,就怕遠水解不了近渴,她請求淳于諳派兩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鬟,結果他派過來兩個四十來歲的婆子,但是這婆子不但會功夫,還懂得保胎之法,四嬸下身腿部有些水腫,這婆子每天都要按摩一番,手勁剛剛好,四嬸這幾天睡眠極好,讓她很放心,覺得還是淳于諳想到了她的前面。
“四嬸,我去城門口去送四叔一程,您就在府裡別出門了,一會讓小子祿過來陪您說話。”
府裡給子祿請了個老先生,現在每天都要堅持習字,小傢伙很貼心,習字之後都會去陳氏的正院,擺弄青璃送的玩具,那艘外海的大船,他拆了拼上,來回折騰了十幾次還樂此不疲。
“快去吧,璃丫頭,府裡不用你操心。”
陳氏擺了擺手,眼瞅着就要到了正午,陽光太刺眼,讓青璃早點出門,“馬車上也別忘記了放冰盆,正午的陽光刺眼,別中了暑氣。”
今年京都的氣候稍微有點反常,比往年更熱,府上冰窖存的冰不多,外面的冰也成了天價,光是一個冰盆那樣太小的就要十幾兩銀子,一個冰盆只能用上兩個時辰,有那節約的,一天也要用上一個冰盆,一般官家都是大家族,府裡的人口衆多,例如白家,上到老太君杜氏,下到白少夫人水零黎,還有一些旁支的親戚,府上光是院落就十幾個,還不算前院,這消耗,還是驚人的。
青璃很少用冰盆,她總覺得一塊十幾兩銀子,也就能用那麼一會兒。天氣炎熱的時候,她都是在自家的葡萄架子下面做做針線,或者在莊上避暑。往年,皇上都會賞賜下來一些宮中的庫存,但是今年剛好四叔出征,估計也沒了這份定例,府上的庫存不多,她想留一些,算算日子,爺奶和爹孃他們已經就在這幾天就能趕到京都來,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這邊的氣候。爺奶都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就怕受不得熱,晚上睡不安穩,四嬸還有身孕,也要有點冰塊驅暑氣。
“小姐,奴婢把冰盆搬到車上去了。”
淳于諳給青璃四嬸派了兩個得用的婆子,可解放了香草這丫鬟,她喜滋滋的,見到活計也是搶着幹,手腳麻利,把一個冰盆搬上了馬車,還做輕鬆的樣子拍拍手。
“你這丫頭,手真快。”
一個冰盆就是十幾兩銀子啊,有時候能省還是要省的,實在特別的熱的時候,青璃纔會用上一個。她喜歡在空間裡準備兩樣新鮮的水果,榨果汁喝,天熱的時候,就加上幾個小冰塊,這麼一喝到胃裡,覺得無比舒爽。
“小姐,您什麼時候也比奴婢會精打細算了。”
杜鵑揮舞着小帕子,自家小姐出手大方,卻對自己摳門。前幾天,淳于諳被打入天牢,青璃花了兩千多兩銀子,就是爲了找百姓下跪去求情,以壯聲勢,其實,在杜鵑看來,就是多費點唾沫星子的事,那些百姓也都是明理的人,說通了,也會願意去的,就是自家小姐,覺得過意不去,天又熱,不要意思讓人家白忙活,非要給銀子。
“你這丫鬟,都能調侃你家小姐了!”
青璃嗔了一眼杜鵑,平日裡,她還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子,也不責罰打罵,身邊的丫鬟膽子也大了不少,除了該有的尊敬,也對她有幾分真情意在裡面,不然以杜鵑那麼小氣摳門的性子,一看到十幾兩銀子的冰塊,就這麼用掉,還不得心疼的滴出血。
“今日人不會少的,你找個稍微清淨的路。”
青璃在杜鵑和香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有冰盆就是不一樣,車內涼爽,於嬤嬤用扇子對着冰盆扇風,頓時,涼風陣陣。今日是出征的日子,雖然弘德帝只給了四叔三千兵馬,但那些人多半都是有家有口的,應該還有聞風過來送行的百姓,到時候人多,馬車過不去,所以纔要求車伕,找一條人少的路,馬車能快速的行進。
“小姐,路上的人真多啊。”
杜鵑坐在窗口處,隔着紗質窗簾向外張望,快到午時,行人明顯比平日多,還有很多看着像是官家府上的馬車,街道雖然寬敞,幾輛馬車並排行進的話,還是略顯得擁擠,杜鵑對着窗口張望,很快的,入眼簾的就是另一輛馬車,窗口處也有一個張望的丫鬟,因爲兩輛馬車貼的太近,兩人幾乎是面對面,只隔着兩層的薄薄的窗紗大眼瞪小眼。
“哈哈!”
香草坐在杜鵑的旁邊,見到此情形,也笑出了聲,等到大笑之後,纔想起被派到青璃這邊來的時候,老嬤嬤教導的禮儀,發現自己沒了規矩,趕緊掏出一個小手絹捂嘴。
“這是誰家的馬車啊,路上這麼擠,也不知道謙讓,小姐您可是要去送行的。”
忠武將軍府的馬車上有印記,所以即便一路上也有點擁擠,別家的車伕看到印記之後,都很識相的謙讓,自家馬車一路暢通,青璃覺得,這感覺就好比在二十一世紀大街上開着警車飛奔一樣,突然冒出一個超車的,簡直就是奇葩的存在。
“無妨,路上人真麼多,很可能有什麼事吧。”
青璃雖然這麼說,還是吩咐前面的車伕加快速度,她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的人,此刻她靠在車壁上,閉着眼睛,等四叔走後,運送糧草,藥材的商隊也要出發,等一會送了四叔,還要去布莊找沈冰雨,兩人敲定一下,順便看看最近開展起來的蠟染。可能是京都的夫人小姐們眼光的侷限性,蠟染並沒有青璃預期的一樣,很快的火起來,因爲價格不便宜,很多人都在猶豫,也有的怕洗過之後出現掉色等問題。
一路上匆忙的行進,後來遇到的馬車也都沒有爭搶,還算通順,青璃很快到達了京城的城門口,四叔還沒過來,道路兩旁,已經站了很多送行的百姓們,天熱,都拿着帕子擦臉,沒有一個等的不耐煩,古代人民就是淳樸啊!
青璃感嘆了一句,發現馬車非常的佔地方,她帶着香草和杜鵑下了馬車,於嬤嬤留在上面,讓車伕把馬車停靠在一個人稀少的地方等候,馬上要送別四叔,此時還是想想,有沒有什麼忘記的。
“青璃,可算是趕過來了啊,路上的馬車太多,我找了羊羊,我們從那邊穿過來的!”
水零歡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戴着面紗,拉着穿着同樣顏色衣裙的趙羊羊,兩個人手裡都拿着扇子,一邊走,還不時的扇風,扇面是青璃送給二人的雙面繡,在京都裡非常的罕見,這二人馬上就帶出來招搖。
“青璃,我們不請自來,也想給忠武將軍送行。”
趙羊羊一臉的不好意思,是她想過來看看熱鬧,看穿着盔甲的將軍是多麼的神氣,帶着士兵,在馬背上俯視下面送別的人羣。
“你們能來,我當然高興了!”
三人相視一笑,不愧是好姐妹,選擇的裙衫都是同樣的粉色,其實這布料還是趙羊羊送過來的,是南邊的貨,出產很少,多餘的都成了給宮裡娘娘的貢品,像天蠶絲一樣,穿着柔軟透氣。
三人語笑嫣然,很快成了衆人注目的焦點,一些百姓們把注意力都放在她們身上,平日裡很少能看到官家小姐,這次一來就是好幾位,百姓們也有點好奇,看這些嬌花一樣的官家小姐,到底有什麼不同,也無非就是氣質容貌和裝扮上,比普通百姓高貴一些,人靠衣裝嘛。
很快,搶鏡的人出現了,又是一輛寬大的馬車,堵在路的中間,兩邊的百姓突然顯得有些不快,馬上就到了午時,將軍和士兵們要整裝待發,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把中間留出來的路給搶了,讓人非常的不齒。
很快,馬車有了動靜,先下來兩個丫鬟,後面還跟着騎馬的侍衛,擡着一輛輪椅,把馬車上的主子給擡了下來,青璃一看,覺得掃興,這不就是雞婆單世子麼,廢了腿之後還不老實,不舉粉也用了,竟然沒受到打擊,是反射弧太長?不會還沒有意識到吧?
單世子穿的是紫色的世子服,體現他尊貴的身份,身後的侍衛們推着輪椅,就像青璃三人這邊走來。看單世子,面容上顯得坦蕩,一派君子之相,但是眼眸深沉之中帶着陰狠,斷腿之後,性格大變,和從前判若兩人。
“這人是誰啊,怎麼還坐上了輪椅?”
“是啊,趕在這個時候出來!”
周圍的百姓不明真相,竊竊私語,青璃聽的真切,她在想,自家和國公府沒有什麼交集,怎麼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也是來送行的?
“各位百姓,我家少爺是國公府世子,因爲前段暴雨,山體滑坡,從書院回來的路上,爲了救人,傷了腿。”
身後的侍衛衝着周圍的百姓一抱拳,高聲的解釋,面上還出現痛苦之色,“我們世子特別敬仰保家衛國的將軍,這也是他的夢想,可是如今……如今……”
侍衛沒有說下去,低垂了頭,單世子裝模作樣的回過身子拍了拍他的手,然後和百姓們招手說道,“大家不必顧忌,本世子是來送行的。”
單世子和他侍衛配合默契,侍衛的臉上是死了娘一樣的哀痛,有不少百姓聽了之後,面露同情,都在給單世子喝彩。
這個雞婆,跑到這裡來搏名聲了,真是臉皮厚!
本來是自家四叔的出征,被這種賤人搶了風頭,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夜暴雨,單世子是爲了救人?完全是體現他裝逼的本質,去挖屍體,還差點拖青璃下水,再次遭遇山體滑坡的話,真有可能沒命,人力是無法和大自然抗衡的!
“莫小姐,真是好久不見!”
得到了喝彩之後,單世子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衝着衆人招手致意,然後把目光放到青璃身上,真是不甘心啊!眼瞅着就要到手的美人,結果因爲中了春藥,與徐縈有了點不清楚的關係,才迫不得已。雖然他感動徐縈的心意,事後明白過來,都是徐縈的把戲,非常的惱火,有一種被設計的感覺。原想認命,再次看到美貌的青璃,那凹凸有致的身段,白皙散發光澤的肌膚,就是在這茫茫人海,他也是第一個把目光投入到她身上。
有什麼辦法能得到青璃?單世子私下想了很久,也沒有頭緒,二人已經沒有交集,以他的身份,想強要了青璃做小妾,怕是不太可能,聽說三皇子耶律楚仁,也對她有點想法,但是他就是不能甘心!有時候,越是得不到,就會發狂,所以他深深的看了青璃一眼,沒加思索的就讓侍衛推了輪椅過來。
“哦,原來是單世子,您最近身體安泰嗎?”
水零歡在暗地裡拉着青璃的手,青璃回握了一下,心裡尋思難道不舉粉失去效用,男子不行是最可恥的私密事,徐縈說二人月底就會大婚,新婚之夜,新郎不舉,真是一件有趣的事,青璃心裡暗笑,不着痕跡的又撒了一些,她只有這麼多備用,幾乎都用光了,上次給了採花賊宇文鯤貢獻了點,就剩下不多的存貨。
“還算可以吧,聽說莫小姐最近都在護國將軍府上做客?”
兩人的對話,周邊的百姓都在豎着耳朵聽,生怕漏了什麼,所以兩邊的百姓幾乎都看了過來,頓時,喧鬧的城門口突然安靜下來。
“哈哈,單世子,您怎麼知曉的?聽說您最近閉門不見客啊!”
水零歡撕着帕子,這個單世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最近誰人不知護國將軍府上有點問題,淳于少將軍的案子還沒得到昭雪,他這麼說,有損青璃的名聲。
“莫小姐的消息,本世子還是要打聽一下的。”
單世子點點頭,聲音不含曖昧,還是他的老一套,體現自己是多麼的正義,就是這樣的演技,讓青璃更是瞧不上。
“那就多謝世子爺關心了,不過聽聞世子月底大婚,本小姐還沒接到徐小姐的請柬呢!”
青璃指出單世子已經是定親之人,說這樣的話根本毫無禮儀規矩。百姓們也不傻,他們看單世子的眼神變了變,但是有些個別有心思的,臉上帶着猥瑣的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個單世子是想享齊人之福吧。
“唉,自從上次暴雨之後,世子您爲了挖遇難者的屍體,讓本小姐和其餘書院同窗幫忙,卻又遇見山體滑坡之後,本小姐受了驚嚇,身體一直不太好,今日是四叔出征,這纔出來送行。”
青璃一句話,把事實挑明,單世子可沒那麼英雄,他不是救人,是爲了挖屍體,陷同窗於水火,就是個腦子不清楚的,青璃這麼說就是事實。
果然,有那機靈的百姓已經嗅到不尋常的苗頭,看這個單世子的眼光變了一下,今日出徵是莫將軍,主角也不是他,來了之後還把馬車停在路中間炫耀,明顯是有意爲之。
“你……”
單世子面色一沉,他都快忘記莫家小姐也是伶牙俐齒,他一點都沒佔到便宜,正想再說點什麼,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響,百姓們立刻歡呼,“來了,來了,莫將軍來了!”
青璃抻着脖子,這羣百姓非常熱情,有的帶孩子的,還讓孩子騎在脖子上看,擋住青璃的視線,她只能從空隙中,看自家四叔騎着一匹黑色的駿馬,威風凜凜的走在最前端,還不時的側頭,對周圍呼喊的百姓點頭致意。
快到城門的方向,四叔已經從馬上下來,周圍的百姓,有一些也是士兵們的親戚,都紛紛上前,給自親人送上親手求得的平安符,有的是送鞋,送包袱的,士兵們在出徵前都要加緊訓練,不讓回家和親人團聚,也只有在此時,見上親人一面。這次,不知道有多少將士能平安歸來,或許,那一張張稚嫩的笑臉,此刻見到的是親人的最後一面,就要永遠留在戰場上,打仗就會死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苦了這羣士兵,有很多人都永遠留在戰場上,留個全屍都是奢望,青璃看着那些抹着眼淚來送行的人,也深有感觸,若是可以永遠的和平該有多好,沒有戰爭,所有的人都可以吃飽穿暖。
當然,奢望就是奢望,就是在二十一世紀也沒有完全實現,何況是封建社會,那種剝削,壓榨處處存在,她改變不了社會制度,也做不了聖母瑪利亞救萬民於水火,只能盡點綿薄之力,把糧草,草藥的補給上。
“四叔,我纔想起來,也要給你帶些茶葉。”
青璃走到四叔面前,讓香草把茶葉包遞過去,打仗需要提神,萬一熬夜也是費心血的,她準備了藥材,卻忘記還需要茶葉,雖然軍需裡面可能有,不過都是茶葉沫子,就怕四叔喝不慣。
“璃丫頭真是周到,我出門之後纔想到。”
莫如海一臉笑意,摸了下青璃的腦袋,也和水零歡,趙羊羊說了幾句,說是自己離開一段時間,三姐妹要相互照應之類的客套話。
“四叔,這一路風餐露宿,儘量吃的好點。”
青璃不知道說什麼,她被周邊百姓們的悲傷所感染,自家四叔也要出征,或許這一條路也會非常兇險,可是並沒有別的選擇。
“四叔,我來晚了!”
沈冰雨好不容易從人羣之中擠了進來,她早早的就從北大街出發,誰知道擁堵,馬車卡在半路,她帶着丫鬟慌慌張張的,也顧不得什麼形象,戴着面紗,也沒人認識她,提着裙角跑過來的,在人羣之後擠來擠去,用力推搡,她的丫鬟就在身後不停的道歉。
“小雨姐,你怎麼也來了?”
昨夜沈冰雨在調配糧草,忙的都沒回到府上,青璃是想讓糧草和藥材的商隊,提前趕過去,所以沈冰雨就在忙這個事,兩個人說好的了等會送行之後在北街的布莊見面。
“四叔出征,我如何不來?”
沈冰雨擦擦汗,在將軍府住了四年多,四叔四嬸也把她當成自家人,一直頗受照顧,這樣的大事,她必須來,而且也帶過來兩雙皮靴,是布莊上請的鞋匠做的,一去幾個月,長途跋涉,很需要,她知道青璃準備的東西都很妥當,想了很久,才決定請人趕製兩雙鞋。
“小雨啊,璃丫頭要在護國將軍府做客,府裡就靠你了。”
莫如海接過皮靴,慈愛的笑了笑,囑咐道,“我就是擔心你們四嬸,還有璃丫頭,你爺奶來京都,一定要留着住段日子。”
“四叔你放心吧,我天天回去陪四嬸用膳。”
沈冰雨做了保證,青璃也安慰四叔幾句,說不定四叔歸來的時候,能看到自己的二子,爺奶也能留在府上小住,總會有一家團聚的日子。
馬上到了午時,太陽升的老高,衆人的離別情緒也漸漸的濃烈,很多婦人都扯着嗓子大哭,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抱怨,他們都知道,是南邊的小國欺辱大周,即便是捨不得親人,也都明白保衛大周疆土很光榮。
“三皇子殿下到!”
一個尖利的嗓子響起,百姓們都停下來,迅速的跪倒在地。青璃四周看了一下,都怪自己大意,下馬車的時候沒帶個墊子,此時也選在一塊乾淨的沒有石子的石板路上,慢慢的跪下。
“他怎麼也來了!今日瘟神真多!”
水零歡跪下之後,小聲的唸叨一句,讓身邊的趙羊羊迅速的打了一個冷戰,她低着頭,能看到三皇子殿下從馬上下來露出的靴子,上面還繡着黃?色的龍紋樣式。
“大家平身,不用這麼多禮,今日是父皇派本殿下給莫將軍和衆位將士踐行!祝願莫將軍早日還朝,凱旋而歸!”
耶律楚仁笑眯眯的揹着手,他穿着一身明黃?色的皇子服,體現他尊貴的身份,黑髮束起,帶着一個鏤空的金冠,眼神微微的眯着,說話的時候氣勢很足,還裝作一副和藹親民的模樣。
“誰知道怎麼來了,真是看見他就噁心。”
青璃的心情,在遇見了耶律楚仁之後,更加跌落到谷底,除了因爲不想見到他之外,她想的更多,前段何雲和舞姬事件,讓他的名聲一度很差,這兩天都躲在三皇子府上做着縮頭烏龜,青璃想怎麼也要老實上一陣,朝中的御史們正在上奏彈劾,弘德帝就這麼把事情壓下來,四叔出征,這是一個很好的正名露臉的機會,竟然給了三皇子耶律楚仁,弘德帝這是有多偏心!
“青璃,他最近不是因爲淳于將軍那件案子而被懷疑,還去了刑部,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水零歡跺跺腳,拉着青璃,小聲在青璃耳邊嘀咕,看三皇子那德行,笑面虎,對着周圍的百姓不斷的問好,裝模作樣的,內裡陰狠,陷害忠良,百姓們都要被他矇蔽了!
莫如海還算淡定,以前出征的時候,是跟在護國將軍的身後做侍衛,那會來送行的是四皇子耶律楚陽,白皇后嫡子,名正言順,如今就算是四皇子昏迷不醒,皇上也可以派六部官員,沒必要讓本身就一身騷的三皇子送行吧,這樣能有助於增加士兵的士氣嗎?淳于家也是受士兵們所敬仰的,耶律楚仁一來,衆人都有點蔫巴,沒有早上的精神鼓舞。
“來,莫將軍,衆位將士!本殿下已經準備了上好的烈酒,給衆位踐行!但願此行一路風順,揚我大周國威!”
耶律楚仁揹着手走了兩步,然後接過太監送來的大海碗,一碗就幹下,毫不拖泥帶水,“來,本殿下先乾爲敬!”
“揚我大周國威!”
那些將士們也被說的熱血沸騰,紛紛端着酒碗,一口喝下,青璃看四叔也毫不猶豫的喝下,擡頭瞪了耶律楚仁一眼,正好捕捉到他眼裡的幽光。
“請三皇子殿下代末將轉達皇上,定不辱命!”
莫如海對着耶律楚仁一抱拳,此刻,正午的鐘聲已經敲起,他飛身上馬,對着身後的百姓再次抱拳,策馬飛速的離開,身後的將士們也跟在後面,頓時,寧靜的路上,只響起一陣陣的馬蹄之聲。
青璃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四叔的背影漸漸的遠離,心裡突然涌上了心酸,這個時候出征的爲什麼不是三皇子,貪生怕死之輩,真想要名聲就上戰場拼命去,只會找時機過來搶風頭,可恥!
“莫小姐,最近可安好?幾天不見,本殿下真是想念的緊,上次在篝火會上,沒有接本殿下的花,暈了過去,可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不如派個太醫去府上醫治如何?”
將士出征,城門口的守城士兵也開始清理兩邊的百姓,百姓們紛紛離開,片刻之後,剩下的人寥寥無幾。
耶律楚仁毫無顧忌,嘴角上勾勒出一抹邪笑,眼眸幽深的在青璃身上上下掃了一圈,還特別在胸口之處停留了一下,衆目睽睽之下,眼神淫邪,多虧青璃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子,不然的話一定會羞愧的哭出來,就是水零歡,也氣憤的憋紅了臉,呼吸急促,可惜對方是個皇子,不是她能對抗的。
“不勞煩殿下費心,聽說殿下最近甚是憂心,我和何雲小姐也是書院同窗,得到她離世的消息真是非常的悲痛。”
青璃用手捂着胸口,眼神擠出水來,“何雲小姐的才貌,真是可惜了。”
“是啊,何小姐和本殿下也是有親,發生這種事,誰有本殿下痛心?”
耶律楚仁冷眼看着青璃裝模作樣,心裡疑惑,那天害死何雲的是他沒錯,但是他想不明白一點,到底是遺留下來的書信,是不是何雲所寫,他得到消息,尹月曦一直在大秦到大周的路上,根本趕不及,而且,尹月曦和何雲之間根本不熟悉,要說能模仿筆體,說不過去,時間上也對不上。
“是啊,殿下節哀。”
青璃懶得和耶律楚仁費口舌,上次因爲淳于魔頭花費兩千多兩銀子請託兒的事情她可記在心上,所以就順了耶律楚仁的荷包,扔在空間,準備晚點打開看看,這廝這麼風︶騷,裡面能裝什麼東西。
“莫小姐,幾日不見,本殿下對你真是日思夜想啊,看來真應該和父皇求一下,應該立妃了。”
耶律楚仁繞着青璃走了一圈,還看了一眼身邊的沈冰雨,水零歡和趙羊羊,微微眯了眯眼,“本殿下知道,你有這麼多好姐妹,不如都拉到皇子府,給你做姐妹如何?”
耶律楚仁的意思,就是幾個人都要成爲他後院的妃子小妾?胃口還不小,說的一副很爲青璃着想的樣子,那表情令人作嘔,無恥之極!
“三皇子殿下,您不是被冒充了吧?”
青璃退後一步,驚訝的用帕子捂嘴,心裡極其不屑,“聽說四皇子殿下昏迷不醒,連我這個小女子也跟着憂心的很,您還能說出這樣的笑話,恕臣女不能接受啊!”
青璃的話,讓耶律楚仁的表情一僵,眼眸發出寒光來,早知道莫家小姐不簡單,如今一看,比他想的還複雜了點,如今耶律楚陽昏迷,父皇憂心,就算已經暗示太子之位是他的,但是楚陽他也是父皇的皇子,這種時機,他要裝作兄弟情深纔好,看來納了莫青璃當小妾的事還要緩緩,其實這個莫青璃還不錯,身段,容貌都沒的挑剔,要是她四叔的官位高點,可以投靠過來,就是給個正妃,也沒什麼。
“好,好!”
耶律楚仁被青璃噎的沒有話說,想離開又覺得堂堂未來的國君,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了個沒臉,心裡那口氣怎麼也發泄不出去,只能快步的走上前,用手指頭托起青璃的下巴,居高臨下地道,“莫青璃,你給本殿下記住了!”
“我呸,什麼東西!”
耶律楚仁剛上馬,水零歡再也忍受不住,跳着腳,對着三皇子背影手舞足蹈的罵道,“長成那樣,不男不女的東西!”
“零歡,別激動,讓他聽到沒準真要找你的麻煩。”
怎麼對她,是她和耶律楚仁之間的仇怨,但是那廝無恥陰狠,沒準真的會把她的姐妹拉下水,無論是沈冰雨,趙羊羊,都是沒什麼靠山的,水零歡有靠山,萬一白府一倒,水府也跟着一損俱損,箭在弦上,除掉三皇子是首要目標。
現在,四皇子耶律楚陽昏迷,弘德帝還沒顧得上立下太子之位,太子之位只能是四皇子,必須!若是三皇子耶律楚仁登位,後果不敢設想!
青璃安慰了水零歡和驚魂未定的趙羊羊,看她們上了馬車,這才折回來,杜鵑也對三皇子非常不屑,吶吶地道,“小姐,您那有的什麼整人的藥粉,沒給他用點?”
不舉粉都給了單世子,青璃身上的藥粉沒有太多可以用的,耶律楚仁懂武功,會內力,那些整人的藥粉,都可以用內力逼出去,所以她只能順了他的荷包,在馬鞍下面放了幾顆銀針,估計現在那針已經扎到了耶律楚仁的屁股裡,她都能想到他撅着屁股讓太醫拔針的狼狽樣。
青璃上了馬車,拉上沈冰雨,二人還要趕到北街去,青璃要見商隊的頭目,確保這件事情要非常的穩妥才行。這次走的時候,四叔帶了很多銀票,就是備用,萬一糧草跟不上,就自掏腰包從沐陽周圍的城池來購買一些應急。
“璃妹妹,我突然對現在的情況感到憂心。”
沈冰雨剛纔一直沒有言語,等上了馬車之後,才拉着青璃的手,眼底也出現關切之色,最近她回來發生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三皇子耶律楚仁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弘德帝一心偏袒,她在想就算是朝堂上撞死急個御史臺,弘德帝也會一心保三皇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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