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的百姓們離開之後,城門附近又變得空蕩起來,青璃和沈冰雨上了馬車,直奔城北大街的布莊,已經約好了這次負責送糧草和藥材的商隊小頭目,商議具體的路線和出發時辰。
古人非常的迷信,或者也不能說是迷信,是一種科學之外無法解釋的法則,無論是出行,破土,喬遷,大喜之日等,都會請算命先生算算時辰,兇吉等,一些商鋪人家都要供請財神的佛像,每天虔誠的跪拜,連店裡的擺設,店鋪的選址,也要經過風水先生的指點。
青璃對此事半信半疑,但很多事實證明,多信一些總沒錯的。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有一間鋪子,那位置真是寸土存金,無論做什麼生意都賺錢,偏偏有一家門可羅雀,開過布莊,醫館,後來又改成了賣古董花瓶的鋪子,都是如此。後來主家也發現了不對,高價請了一個高人,說是店裡的風水有大問題,主家聽後一狠心,把鋪子推倒了重新翻蓋,果然立竿見影,馬上就變得門庭若市,生意也好了不少,現在越做越大,日進斗金。
通過這個事情,青璃想着,這次送糧草的路線,在出發前用不用請人算一下,還有四叔的兇吉,也好早做打算,青璃閉着眼睛,心中盤算這件事,聽到沈冰雨說憂心,這才睜開了眼睛。
“小雨姐,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對於此,青璃非常的樂觀,天塌下來,有大個子的頂着。四年多以前,她和沈冰雨從鳳陽被擄到了京都,一路上受了多少苦難,吃不飽,穿不暖,馬車是一個鐵籠子,很多人擠在一起。身下只有稻草,冬日天冷,水如果不馬上喝掉,都會變成冰塊,吃冷硬的饅頭,還要學習禮儀規矩,稍有不慎,就會被毒打,好在她們熬到了京都。
不是誰都有這份幸運的,當年一起吃苦的姐妹們,木蘭還在三皇子耶律楚仁身邊做臥底丫鬟,每日如履薄冰,若稍微有點小漏洞,那麼就是萬劫不復。夏荷,夏燕兩姐妹,遠走大秦,雲煙沒有消息,驕傲如馮牡丹,香消玉損,剩下的姐姐妹妹,都被耶律楚仁的爪牙調教,做起來伺候男人的買賣,與之比起來,她們真的好的太多。
“璃妹妹,我只是擔心你。”
沈冰雨微微的嘆口氣,如果沒有當年被繼母狠心的發賣一事,也不會到京都,她在心裡擔心的是青璃,竟然捲入了這麼一場驚心太子之爭裡面,前途未卜。
“小雨姐,你考慮過嫁人嗎?”
青璃側過頭看這沈冰雨,四年多過去,小雨姐已經快要十九歲,也是到了嫁人生子的年紀,京都一般的貴女出嫁都有些晚,但是不會超過二十,否則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四叔四嬸多次想要給她說親事,都被拒絕,小雨姐總是微笑的說不想嫁人。
沈冰雨靠在馬車上,垂着頭,盯着手上的扇面,不發一語。她的眸子清澈,眼底又帶着難以親近的冰冷。一身藍紫色的衣裙,在裙角和袖口處繡着大朵的百合花,身段豐盈,身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百合香氣。
“嫁人有什麼好,璃妹妹,在布莊裡,經常有一些富裕人家的主母和小妾的丫鬟一同上門,因爲一塊好布料爭搶,最後撕扯在一起。”
這還只是富裕的人家,家裡也都是有幾個小妾的,官家自是不必提,有多少人願意從一而終呢,就算是自己的爹爹,當年那麼疼愛娘,也在娘得了病過世不到一年,就迎娶了繼母。
青璃點點頭,確實是,在官家或者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規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不過是男子的玩物,可以隨便的打發或者送人,但是這個時代男子的內心是及其的高傲自大的,一般都不會把小妾送人給自己戴綠帽子,一般玩膩了之後,就找個清冷的院落,隨便她們自生自滅去,有了庶子庶女還好些,那些沒有子女的,只能在深深的庭院度過餘生。
可是,現在就是這個社會現實,不能因爲男子納妾,就一輩子不嫁人啊,這個時代的制度就是如此,男子納妾是合理合法的,每個男子都有點花花腸子,就是那起子車伕,沒什麼銀子的,也會逛一些下三濫的青?樓楚館去找樂子,若是正妻不讓納妾,那麼就是被千夫所指的妒婦,犯了七出之條,可以被男子休離。
“小雨姐,總有不納妾的人家啊,你看我四叔不就是麼。”
青璃決定還要給沈冰雨一些正能量,雖然,她覺得小雨姐的思維更符合現代的女性,她也很讚賞,但是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思想要不得,要努力去尋找。就拿自家四叔來說,從默默無名的一個山野村夫,得了造化,變成了一個四品的將軍,還不是隻有四嬸一個人,而且,四嬸可是在二十來歲纔有了小子祿的,即便是遠在邊關,四叔也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一心一意。
“四叔是四叔,璃妹妹,你說,難道我們女子只能做男子的附庸嗎?”
沈冰雨把頭轉向馬車的車窗處,隔着窗簾向車外望去,眼神沒有焦距,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也是她最迷茫的,她不甘心,若是嫁人之後,還能過的這般肆意?一定有很多條條框框約束,夫君有了小妾之後,真的能和那些爭寵的女子和平共處嗎?可是,幾年以後,青璃也會嫁人,那時候,她就只有自己,孤單單的一個人。
“當然不是,我們女子一定能有自己的天下,小雨姐,咱們布莊的生意,比原來雲家做的好呢,連雲掌櫃都對你讚不絕口,說你是女中豪傑。”
青璃對沈冰雨豎起一個大拇指,誇讚了幾句,如果今日耶律楚仁不說那句話,她都沒覺得小雨姐不嫁人有什麼問題,現在被點醒發現,這是個很大問題,不過,那種專一深情的人,這個時代真的有?對此,她有點懷疑,腦海裡頓時就出現一張面癱的臉,好吧,或許淳于魔頭那種不能接近女子,本身有怪病的人,暫時可以做到。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兩個人沒有繼續下去,青璃卻上了心,可是她上心沒用,也要小雨姐點頭才行,不然讓小雨姐和自家大哥也不錯,做自己的嫂子。她不擔心大哥會有什麼小妾,爺奶和爹孃早就教育過,本來也是莊戶出身,不興那麼多的幺蛾子,富貴了就忘本,最是要不得。
很快,馬車到了北街的布莊門口。青璃和沈冰雨下了馬車,從側門走到後堂的偏廳,一個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已經等候良久,那人看上去很強壯,見到兩人進屋,連忙站起身抱拳,“兩位小姐,在下就是這次商隊的隊長,你們叫我老盧就行。”
“盧叔,請坐,您別客氣。”
這個盧叔有兩把刷子,曾經也是上過戰場的,後來不知道怎麼改行做了鏢師,多年走南闖北,對地勢,地形有豐富的經驗,也押過糧草,人是沈冰雨通過路子找到的,很可靠,手下也有幾十的兄弟。
“莫小姐,沈小姐,什麼時候出發好呢?”
盧叔聞言也不在客氣,他坐到了沙發上,從懷裡拿出一張路線的草圖,把青璃和沈冰雨兩個人畫的圖做了修改。其中一條官道,變成了山野小路。
“可是盧叔,這條路傳言有山匪出沒,雖是不至性命,但是會劫貨,你也知道,我們這次的貨物非常的重要,這萬一……”
沈冰雨微微皺了一下眉毛,她很猶豫,如果能走這條小路的話,至少可以節約兩天時間,甚至可以趕在四叔之前趕到南邊的沐陽城,也能早點緩解壓力,但是下這個賭注,萬一有點意外,損失很大,爲了穩妥,她不敢冒險。
“沈小姐,盧某選擇這條路的原因,是因爲那片地帶的山匪,其實曾經是某一起上過戰場的好兄弟。”
盧叔嘆了一口氣,說道,“您也知道,他只是劫財並不害命,還經常接濟窮苦的百姓,當初選擇這行,也是沒辦法。”
盧叔講述了一件十幾年前的舊事,那會大秦和大周摩擦不斷,他們曾經是淳于將軍的手下,一直在邊關打仗,而那個山匪頭目的娘子去了軍隊裡探望他,被當時一個比較有實權的武將看上,就用自己的職權,讓他們兄弟去大秦打探情報,九死一生,等到回來之後,山匪頭目的娘子已經被有實權的武將給強了去,還威脅那娘子,若不從,就要想辦法弄死她相公。娘子爲了山匪頭目,忍辱負重,後來宰殺了那個武將。他娘子覺得身子不潔愧對於他,抹了脖子。他因爲殺了武將,被朝廷追擊,心灰意冷,帶了點當時的好兄弟,就去佔山爲王,但是從不傷害窮苦的百姓。
“盧叔,你的意思我明白。”
青璃眼睛一亮,這麼有血性的人不多,如果得空的話,最好能劃到自己的陣營歷來,她不缺銀子,不缺糧草,不缺藥材,就是缺得用的人。
當初那麼做也是沒辦法,但是還謹守着自己的原則,非常不易,青璃對這個山匪頭目印象不錯,雖然沒見過,心裡也爲他點贊,那個有點權力的武將,強了他的娘子,是個有血性的爺們,都能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宰的好!
“既然這樣,這件事情就拜託盧叔,你放心,我們絕對不虧待。”
沈冰雨站起身,聽了青璃的安排,找了一個算時辰的先生,得知出行要越快越好,掐算之後被告知,南邊的形式非常危急,沐陽城有失守的先兆。
老先生的話讓青璃唬了一跳,原本以爲只是小打小鬧,竟然來真的!南邊幾個不毛之地的小國,敢侵犯大周,佔領沐陽城,那麼大周就開始淪陷了!沐陽城易守難攻,絕對不能丟,這樣對四叔極其不利!
“盧叔,這樣就麻煩了,馬上出發。”
青璃下達最後的指示,本來還想和盧叔說山匪頭目的事情,如今只能壓後處理,她要召見另外一個商隊的頭目,談運送藥草之事。
雲家的藥鋪生意遍佈大周,青璃這次是委託雲家的商隊來魚目混珠,正好沐陽也有云家的買賣,雖然現在多少受點打擊,對雲家這種根深蒂固的百年世家來說,不算大事。
“已經處理好了,都從莊上附近出發。”
沈冰雨辦事利索,進出幾次,終於把運送物資一事都準備的妥當,現在就等着南方的邊關傳來捷報。原本是以爲南邊幾個小國結成一派過來挑釁,誰知道是也有預謀的入侵,那個算命先生是卜卦掐算的,青璃不清楚準不準,但是從目前得到的情報上來看,很可能是真的,如果,在十幾天之內,守不住沐陽的話,那麼四叔只帶了三千人,此行就兇險了!
“小姐,雲掌櫃在門外等候。”
香草重新換了茶水,把馬車上茶具拿下來,當自家小姐的下人,喝茶從來不用愁,就是這些鋪子裡的夥計,喝的都是上等的白茶,雖然每天供應的不多,也是一種享受,就連宮裡的宮女嬤嬤,都沒這麼好的待遇。
“恩,讓他進來吧。”
雲掌櫃找青璃主要是報告蠟染一事,剛剛推出,夥計們也和來店鋪裡的客人介紹過,但是成效不大,大多數都是來店鋪裡面的丫鬟婆子,奉命過來選布料的,有時候夥計還要帶着布料的布頭,上門讓大戶人家挑選。
布莊的顧客人羣範圍,主要是一些小官家,還有家境殷實的商戶,鑑於最近生意不好,青璃,沈冰雨和雲掌櫃商議了一下,把夥計叫進來,傳達新的指示。
因爲來的多半都是丫鬟婆子,青璃覺得如果不給點好處的話,也留不住人,周圍的布莊有好幾家,雲家的布莊完全是因爲積累下來的口碑,但是現在因爲供貨的問題,有很多布料賣斷貨補不上,必須有點留下客人的舉措。新品的蠟染,那些內宅的夫人很少出門,也不知道好壞,開始的推廣很難。
“小姐,您的意思是,給這些丫鬟婆子好處,來說服主家?”
雲掌櫃有點猶疑,一個當下人的,真能對主家購買什麼指手畫腳嗎?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合理,那些刁奴,萬一養刁了胃口,以後恐怕還會用好處來威脅自家。
“這雲掌櫃可就不瞭解了,可不要小看那些丫鬟婆子的力量。”
平日,一般的主母,小妾都是在內宅不出門的,來採買的都是丫鬟婆子,還有大戶人家府上專門的採買,京都流行什麼新花樣,都是從她們嘴裡說出去的,一般主子聽了新花樣之後,都想着跟風,而且經常出門辦事的丫鬟婆子都有一雙巧嘴,沒有人不愛銀子,有好處的事,雙盈。
目前來看,蠟染做的好,可以暫時壟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要加緊賺錢盈利,雲掌櫃的擔憂也有一定道理,最後衆人商議,賣出一塊蠟染,給多少好處費,都是按照銀子決定的,有定例,才能好做事。
“暫時就這麼決定吧,天熱,蠟染的衣裙應該不會賣的太好,明日把我們布莊前堂上沙發的墊子全部換成蠟染。”
青璃交代之後,雲掌櫃頓時舉一反三,決定店裡很多裝飾都能用的上,裡面的成衣鋪子,有一個專門試衣衫的小間,裡面還有一架屏風,他準備讓人換成蠟染屏風面。
“小雨姐,下午你回去陪四嬸用晚膳吧,我得去護國將軍府。”
青璃站起身,香草過來拍了拍她裙襬上不存在的褶皺,馬上就快到了晚膳的時辰,她出來一整天,就怕淳于諳有什麼意外,現在這會是比較危險的階段,因爲今天出來的早,還沒有給他的腿部施針。
“恩,璃妹妹,有時間多回府裡看看,要是有事需要商議,我再派人給你傳話。”
知道青璃有事在身,沈冰雨也沒有久留,臨走的時候,她讓夥計從布莊裡擡了幾匹柔軟的緞子,這是雲家送過來的宮緞,顏色稍微暗一些,她是準備留着給青璃的爺奶做衣衫的,但後來一想,老人家更喜歡顏色鮮亮的一些的,這幾匹宮緞軟滑,很難得,聽說淳于少將軍受傷嚴重,不能穿太花的料子,這宮緞正合適。
回程的馬車更快,青璃很快就到了護國將軍府,她讓車伕把馬車趕到了二門,她要先去看看文氏,陪着說上兩句話。文氏最近身子不太好,吃青璃給配置的草藥和藥丸,正在調理階段,臉色有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如果曬了太陽,就會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白日青璃也不敢讓她出去,只能等太陽落山之後,才能在門口的花叢邊上轉轉,走上幾圈透透氣。
“小璃,晚膳就在前院用吧,姨母用了碗燕窩,晚上恐是吃不下什麼。”
文氏拉着青璃在偏廳坐了一會,讓丫鬟婆子重新上了一個冰盆,外面暑氣正熱,屋內涼爽的很,青璃喝了一杯丫鬟端來的冰糖銀耳羹,裡面還加了小碎冰。
“文姨母,要是晚點餓了,讓廚房備點湯麪也好。”
文氏還不知道護國將軍中毒一事,所以看上去雖然憂心,還算平靜,她穿着素淡,原來喜歡的富貴牡丹作爲刺繡的衣裙,全部換成了樸素的樣式,連頭上的釵環,也是普通的一根金簪。
青璃坐了一會兒,也到了晚膳的時辰,她腹中飢餓,看文氏也擔心淳于諳,就說去前院看看情況,一會讓於嬤嬤過來回稟。
旺財在遊廊前面的地上,正踢着小石塊,踢了幾下沒意思,又蹲在大樹邊上看了一會兒螞蟻,聽到腳步聲,這才站起身,“青璃小姐,剛纔廚房的婆子過來問話,是不是要擺晚膳。”
“我讓杜鵑過去提食盒了,你們少爺怎麼樣?”
青璃站定,看了旺財一眼,這小廝不如平日活潑,好像有點心事,她纔想起來,最近將軍府出事,莊上得到了消息,紅鯉那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多擔心呢,也聯繫不上旺財,估計旺財也很想去看看,礙於他家少爺的情況,張不開口。
“這樣吧,旺財,現在天色不晚,你去莊上看看紅鯉吧,等明日早上你再回來。”
被青璃猜中心事,旺財迅速的擡起頭,瞪圓了眼睛,片刻之後纔不安的擺弄衣襬,結結巴巴地道,“青璃小姐,這樣,這樣好嗎?少爺他……”
“去吧,你們少爺那我去說。”
青璃甩了一下帕子,這小廝在也忙不上什麼忙,還總是用那種眼神看她,不如趕緊打發出去,也能省點心,也讓他明白,她纔是紅鯉的主子,以後只要她不點頭,旺財的婚事就拖着吧。
一路穿過偏廳和書房,青璃快步的走進淳于諳的內室,內室陰涼,溫度很低,青璃在角落裡找到兩個冰盆。周圍的窗戶都被關上,內室裡面昏暗,還有一種濃烈的草藥味。
“回來了,還好吧。”
淳于諳在青璃走後,睡了片刻,後來有人不停的來送消息,他做出指示,不能躺在牀上就成了廢人,至少他腦子好用。在城門口的一幕,已經被眼線傳到他這裡,得知三皇子耶律楚仁光天化日之下,對着青璃說出那番話,他的氣勢頓時一冷,變得無比凌厲,把來傳話的人嚇的哆嗦。
“還算可以,就是遇見了兩隻蟑螂,有點噁心。”
青璃走到牀前,給淳于諳先號脈,恢復的要比想象的好,不愧是殺敵無數的將軍,這體質,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這麼嚴重的傷,這才幾天,內傷就已經調理過來了。
她說的兩隻蟑螂,淳于諳眼底浮現一抹笑意,形容很恰當,正如三皇子耶律楚仁,不能一下打死,整日晃悠,讓人看着噁心,身後還有一羣蟑螂一般的狗腿子。
“小姐,晚膳來了!”
窗外,杜鵑提着食盒大喊,她心裡怨念,少將軍就是說道多,不讓女子進內室,現在門窗都關着,她就像外面賣菜的小販一樣吆喝出聲,自家小姐聽到之後,纔會把窗戶打開。
雖然少將軍以前是杜鵑的主子,讓一直讓自家小姐服侍,杜鵑還是非常不爽,從來沒聽說護國將軍府上缺小廝,真是矯情,不過這只是想法,她一個小丫鬟,沒膽子說出去。
“杜鵑,你去採一捧花過來。”
青璃推開了窗戶,屋內頓時顯得明亮多了,淳于諳的眼睛有些不適應,輕微的眯了一下眼睛,他盯着青璃的身影,不捨得移開。雖然受傷嚴重,可是每次看到她在身邊,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他在夜裡也會夢見,兩個脣齒相接的瞬間。
“今天的菜挺不錯啊。”
青璃打開食盒,裡面有很多菜,都以麻辣爲主,廚子做的都是北方的特色菜,裡面還有一大碗的湯麪,上面飄着綠綠的蔥花,碗裡有黃瓜和雞絲,都切的細細的,麪條是手擀的細面。
“你都喝了幾天的粥,不如這次吃麪條吧。”
“恩。”
淳于諳點頭,沒有異議,他在想,怎麼裝病,讓自家小野貓餵飯,後來又決定作罷,她出去忙了一天,晚飯的時辰纔回來,一定餓壞了。
“能坐起身吧。”
青璃小心的扶着淳于諳,就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傷口處看着紅腫,纔剛剛結痂不久,很脆弱,稍微用一點力氣,傷口就會崩裂流血,所以她動作幅度不大。
“你就坐在這裡吃吧。”
青璃把窗邊的小几,搬到牀前,把湯麪放到一個稍微小的碗裡,然後在小几上,擺了兩個清淡的小菜,作爲配菜。又打水讓淳于諳淨手,漱口。
“今日代替皇上給忠武將軍踐行的是誰?”
淳于諳明知故問,看着青璃用膳,他也覺得腹中飢餓,喝了一口山雞湯,覺得爽口,忍不住用筷子夾起了麪條,這兩天都是喝粥,就是昨日吃了點山雞肉。
“是耶律楚仁。”
青璃撇撇嘴,說的非常的不客氣,直呼其名,沒想到淳于魔頭問這個,片刻之後,她擡起頭來,眼底帶着疑惑,他一直都講究食不言,用膳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恩,我能猜到。四皇子昏迷,五皇子年幼,能送行的也只有他。皇上這是爲了提高他在百姓心中的聲勢,正好南邊有戰事,這才得了這麼個機會。”
雖然是在用膳過程中說話,但是淳于諳仍舊禮儀良好,在嘴裡咀嚼東西的時候,閉口不言,等到食物嚥下去,這纔開口。
“他自己身上的泥還沒洗清呢,你的案子,皇上就這麼壓下了?現在可是需要士兵出征,怎麼也要給主帥一個交代吧?”
提到耶律楚仁,青璃真的非常的不爽,那種感覺,真的不比吃了蒼蠅強多少,皇上現在是老糊塗了,巫蠱之術也沒查,這是打算一心推耶律楚仁上位了?那麼唯一的藩王,魯南王是什麼態度?世子在這個時候進京,不會是爲了表忠心吧?
“交代會有,但是未必是滿意的結果。”
淳于諳盯着湯碗,弘德帝偏心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因爲他現在的身子已經被掏空,他自己心裡知曉,目前就是盡力爲三皇子耶律楚仁鋪路,力排衆議,可是他還不知道,北邊的大秦已經在蠢蠢欲動。
淳于諳細想,自己有傷在身,爹爹中毒,弘德帝一定會派心腹做主帥,那個張大鬍子,剛愎自用,恐怕到了大周邊關,難以服衆。他緊咬牙關,雖然已經恨透弘德帝,作爲一個將軍,不能開疆擴土,至少也要保衛一方百姓的平安,大周和大秦邊境再次開戰,平陽成危機,平陽知府趙大人,是趙晚春的爹,而趙晚春,和大秦將領北堂諺交情很深。
“現在,就看四皇子殿下何時醒來,巫蠱之術,總要有個說法。”
因爲餓,青璃還是很有胃口,即使說了她討厭之人,也絲毫沒影響她的食慾,淳于諳看青璃吃的香甜,也不知不覺,把一大碗湯麪都吃了個乾淨。
飯後,青璃收拾好桌子,又把食盒遞出去,接過杜鵑採的鮮花,好心情的插在瓶內,嘴裡也哼哼着山間小調。
“哦,對了,今天看到耶律楚仁,我順了他的荷包,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有什麼線索,你等我出去拿。”
青璃想起來荷包還放在空間裡,決定和淳于魔頭一起分享一下戰利品,雖然這點錢財,對耶律妖孽來說不算什麼,萬一裡面有什麼他通敵的書信不是更好,當然,機會爲零。
“我猜,他荷包裡有口脂。”
淳于諳斜靠在引枕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他的眼底一片寒芒,很快大周就要戰亂,弘德帝不顧倫常的想要扶持三皇子這個庶子上位,陷萬民於水火,等到大亂之後,就不知道弘德帝會如何,懸崖勒馬還是一條路跑到黑,他猜測是後者。
“口脂?聽說三皇子府上就兩個小妾,好像前段死了一個,剩下一個,是用來送那個得寵小妾的?”
青璃拎着荷包,也覺得裡面有些沉,似乎是分着兩個小袋子,能順來,也多虧了空間,不然她今日的裙子是窄袖的,還放不進去。
“不是,他從小就有這個習慣。”
年少時,淳于諳曾經和耶律楚仁是好友,兩個人一塊習武,他在宮裡做伴讀,加上雲家少主,白若塵,他們京城四公子都是很好的兄弟,有一次在偶然之間,他撿到了耶律楚仁掉落的錢袋,那會好奇,皇子的荷包到底有多少銀子,打開一看,除了一些金珠,就是一個精緻的小鐵盒,裡面裝的是後宮妃子們常用的脣脂。
當時不明白,以爲是耶律楚仁送給他的母妃姜貴妃的,後來有很多次,看到他背靠大樹後面,偷偷擦着口脂,這屬於一種奇怪的愛好。
“那還真是變︶態!”
青璃頓時覺得荷包無比的燙手,她說怎麼每次看耶律楚仁都有些奇怪,現在想來,他臉上好像也擦了淡淡的脂粉,大周的男子是可以塗脂抹粉的,那種小白臉很受歡迎,這種審美,她接受不了。
“你來打開吧。”
把荷包丟給淳于諳,青璃拉着小墩子,在旁邊坐等,馬上就是答案揭曉的時候了,裡面那麼沉,或許真有那口脂也說不定。
“好。”
淳于諳的五官深刻,神色淡定,眼眸幽深,接過荷包之後,解開上面的抽繩,先從裡面拿出一個紅色的小荷包,上面還繡着惡俗的鴛鴦戲水,青璃真想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這裡面都是銀票。”
淳于諳打開了紅色的鴛鴦荷包,裡面都是萬兩的銀票,匯通錢莊通兌,有幾張,還有幾張散碎的小額銀票,總共有幾萬兩之多,青璃覺得,上次找託的銀子是夠了,但是淳于魔頭的傷藥呢?身體受傷的損失呢,這點纔是九牛一毛。
“還有一個綠色的荷包。”
青璃捂着臉,頓時覺得晚上吃多了也不好,有種想吐的衝動,這個綠色的荷包上面繡的更過分,是一個裸身的美人,她偷瞄了淳于諳一眼,見他冷着臉,沒什麼表情。
“打開看看,裝着什麼?”
“是口脂,還是宮制的。”
淳于諳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小盒子,很精緻的鏤空花朵,用銀雕刻而成,頂端還有一顆細小的紅寶石,這應該是後宮有品級的妃子才能用到,耶律楚仁真是絕了,裡面的口脂是鮮豔的大紅,這個時候,只有出嫁的新娘子纔會塗抹。
“還剩一個袋子,還用我打開嗎?”
“算了,你有潔癖,還是我來吧!”
青璃把荷包放在椅子上,然後打了一盆水給淳于諳洗手,知道他有潔癖,肯定不會舒服,他對這種濃郁的香味過敏,青璃接過耶律楚仁的荷包,頓時後悔剛纔的決定,早知道如此,絕對不手賤,寧可不要銀子,也不順這個變︶態的荷包!
剩下是最裡面的,也是最沉的,是一個長方形細帶。能隨身攜帶的,這麼細長的類型,應該是竹笛,青璃摸着,好像還要粗上一些。
“耶律楚仁真有雅興,還隨身帶着,不是玉扇,就是竹笛。”
青璃還記得在四年前太后的祈福宴會,她驚才絕豔的一曲,耶律楚仁非要上臺和她合奏,那廝的造詣還算不錯,皇子們應該很小就學習這些。
灰突突的荷包,沒有裝飾,這個還算正常,青璃打開上面的扣子,把一根粗長的東西拿了出來,她用手抓着頭,打量一下,沒發現是什麼東西,看底部有一個小蓋子,她拔下來,裡面是空心的,難道是水壺?這點水也不夠喝啊。
淳于諳面色一頓,接着一緊,他輕輕的咳嗽兩聲,微微的側過頭去,掩飾臉上的緋紅之色,真是要命,此刻怎麼和自家的小野貓說,那個東西……
青璃打量一下,沒研究明白,木質的外壁,還雕刻着一些紋路,她剛想放到裡面去,手換了一個地方,盯着上面像凸起的一圈,頓時臉色爆紅,三皇子這個變︶態,竟然用器具!看來去小倌館是真的,這東西還在貼身攜帶!
“耶律楚仁的東西,不乾不淨的,我去想想怎麼銷燬,那個銀票留下就是了。”
青璃臉色爆紅,低着頭,古代大家閨秀肯定是沒見過這個東西,她想的有點多,以前在鳳陽的時候給淳于魔頭脫過褲子,萬一他誤會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怎生是好,所以很緊張的站起身,扭頭遁走。
“小姐,您什麼時辰沐浴,奴婢也好去要了熱水。”
香草站在門外,看到青璃幾乎是用飛的,閃身出了門口,一臉詫異,難道是和少將軍吵架了,沒聽到裡面有響動。
“多打點水,馬上沐浴!快去!”
青璃壓低了聲音吼了一句,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住的院子,暫時把荷包扔到空間,喊小白狐狸羽幽馬上燒掉。
“小姐,您怎麼了,是熱嗎?老奴去給您端冰盆。”
青璃的臉色紅的不正常,脖頸也成了淡淡的粉色,這天熱,又在外面折騰許久,可不要中了暑氣纔好。
“於嬤嬤,你和香草去擡水,本小姐要沐浴!”
青璃在盆裡不停的洗手,心裡噁心的想要嘔吐,內視一下空間,差點嘔的她噴出一口老血,小白狐狸羽幽,正在用白胖胖的小爪子把玩那個東西,黑溜溜的小眼神帶着疑惑。
“羽幽,趕快燒掉!”
青璃覺得這個決定錯誤,她應該親自去燒,這個白狐狸對什麼都好奇的要考據,恐怕這會在算男子那兒的長度,研究這個器具設計的精密性,她簡直欲哭無淚。
“小姐,水來了,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青璃脫下衣裙,對着杜鵑吩咐,“去拿剪子,把這件裙子給我剪成碎布條,然後當成垃圾丟掉,我再也不要穿了!”
“是,小姐。”
杜鵑接過衣裙,這是趙小姐送來的布料,姐妹三人一人一套衣裙,小姐穿上去很合身,而且輕薄透氣,可惜馬上就要變成碎布條了,小姐的話不能不聽,她沒多問。
“真是要命!”
青璃泡在帶着花瓣的溫水裡,絲毫沒得到舒緩,想着剛纔手裡竟然拿着那東西看了半天,已經無力再說什麼了,她把頭都沉在水下面去憋氣,心中決定,原本想要去三皇子府上順點東西,這個想法打消,若是能沒有任何交集,老死不相往來纔好!剛纔淳于諳一定是先反應過來的,所以才側着頭,竟然不提醒她!青璃的表情囧了一下,好吧,這事也不能怪淳于魔頭,那種情況之下,提醒她纔是真的尷尬,可是她真的裝不下去,只能快速的遁走,今日最後悔的就是順了耶律楚仁的荷包,就應該在馬鞍下面多加幾根銀針,讓他的屁股開花,這個有斷袖之癖的變︶態,還用言語來刺激她,真想把他千刀萬剮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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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月票什麼的放在書評裡,題外放不下,真愛快來
希望小主們看到這章之後不會拍我拍飛,先頂着鍋蓋遁走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