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烤肉,青璃吃得很飽,那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放在燒烤架子上,滋滋地冒着油花,等油被考出去之後,變得微卷,用筷子夾起來,沾點稀釋的芝麻醬,好吃得能咬掉舌頭。
現代韓式烤肉火爆,都要用亂七八糟的調料品醃漬,有時候往往失去五花肉最原始的肉香味,家裡烤肉做法簡單,山雞肉更是如此,不需要沾醬料,也美味,崔奶奶牙口不好,吃得不多,於嬤嬤,麥冬和麥芽三人可算是敞開了肚皮,連羞澀的東娃也少了份矜持,不停地下筷子。
院子裡烤肉的香味,引來鄰居一個媳婦子,她用小墩子墊着,手扒着圍牆,駐足觀望,臉上帶着羨慕,莫家村條件雖然好了些,可也不能天天吃肉的,孩子爹狗蛋每日裡要苦哈哈地趕着牛車去鎮上拉腳賺銅板,賺不上一斤肉錢。
“狗蛋媳婦兒,吃了嗎?”
崔奶奶見她扶着圍牆張望,只得停下撿碗筷的手,招呼道,“現在也到了晚飯時辰,咋沒做飯啊?”
“崔奶奶,沒有呢,俺們家孩子爹還沒從鎮上回來,娘說要等他回來再做,不然啊,這夏天東西容易壞,就怕他回來,放的不好了!”
狗蛋媳婦兒臉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出嫁之前是家裡的寶,做了人家媳婦兒就是根草,現在還是農忙,白日要跟着婆婆侍弄兩畝薄田,晚上回來還沒飯吃,只得期盼着孩子爹早點回來,她這肚子餓得咕咕叫呢。
狗蛋媳婦兒?青璃往那邊看了一眼,看長相還可以,就是被日頭曬的,兩邊的臉頰紅彤彤地,聽說狗蛋哥等不到自家二姐,後來成了親,好像還有個小男娃。
“唉。”
崔奶奶搖搖頭,看鄰居那老兩口也是個厚道人,咋爲了兒子這麼苛責兒媳呢?果然,不是自己肚子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家裡幾個人吃剩下一些山雞肉,也留不到明天去,她原想着晚上熱一下,明天給孫子東娃做個加餐吃,現在看狗蛋媳婦眼巴巴地看着,恐是好久沒吃到肉,她請示了青璃,這才用碗裝着,遞了過去。
“這,這哪好意思呢!”
狗蛋媳婦眼神躲閃,低着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村裡人,街坊鄰居的,誰家做點好吃的,相互送也是正常,但是莫家小姐剛回來,她就要東西,總顯得不太好。
“拿着吧,你那肚子也有四五個月了,你不餓,肚子裡的娃也受不得啊!”
崔奶奶堅持要給,舉起胳膊把瓷碗放到院牆上繼續收拾院子,青璃轉悠了一下,心思微轉,狗蛋爹孃和自家很熟,都是厚道人,還能讓有了娃的兒媳餓肚子,真沒看出來。本質上也是重男輕女的那點思想吧?男娃就是寶貝,狗蛋又沒有兄弟。
“崔奶奶,就算這個時候做飯,晚上也壞不了啊,咋還能不讓兒媳吃飯呢?”
麥芽見狗蛋媳婦謝了又謝,這纔拿走了飯碗,她對這些彎彎繞繞不懂,疑惑地問道。
“唉,等她家狗蛋回來,做一次飯不是能省點柴火?就做那麼多,當然可着兒子吃,村裡有身孕的媳婦兒也不金貴啊,洗衣做飯縫補,隔壁家狗蛋是單傳,整天在外頭跑車,他家媳婦兒還要下地做農活呢。”
崔奶奶嘆口氣,兒子永遠是第一位的,兒媳終究是外人,這就是村裡人的概念,不單單是莫家村,就是鎮上,城裡也是一樣,就這麼個觀念。
青璃撇嘴,深覺得二姐青薔沒嫁過去就對了,不然自家還是原來那麼窮,現在倒黴催的,肉都吃不上一口的可不是自家二姐?以前經常聽村裡那些八卦大嬸說,兒子娶了媳婦兒之後就不和自己一條心了,當孃的吃醋,就想着磋磨媳婦兒。
已經過了申時,天色還沒有暗下來,夏日天黑得晚,這個時候還有在田裡沒回來的村人,好好侍弄莊稼,每天都在祈盼風調雨順,等到秋收之時,能多打上幾斤糧食。
飯畢,青璃在屋前屋後溜達一圈,住習慣了幾進院子的大府邸,覺得家裡很小,前院後院一溜達,沒有假山池塘,只能坐在院門口樹下的石墩子上納涼。
“四小姐,我帶着東娃去把禮物送一送,估摸這會村裡人都差不多吃完飯了,正消食呢。”
崔奶奶收拾好之後,又打掃了院子,於嬤嬤自動找活幹,就爲好好表現,自告奮勇地洗碗,麥冬給家裡的房間撒蟲藥,只有青璃和麥芽兩個人無所事事。
“恩,讓麥芽也跟着去認認門吧。”
青璃打發走了麥芽,坐在原地,手裡拿着一柄雙面繡的小團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心裡完全放到空間裡去,午時種下的金絲瓜秧苗已經長得老高,還沒結果子,她想若是快的話,明日就能取種,到時候在家裡開闢一塊菜地,試驗一下。
在京都時,因爲身份關係,青璃總是小心翼翼地,當年一不小心驚才絕豔之後,一直被各方所關注,就怕弄出來什麼非比尋常的東西惹人眼球,現在遠離京都,北地就是她的天下,有淳于魔頭,總能多點底氣。
“主人,主人,有最新情報!”
青璃正在查看空間裡的變化,突然聽見小靈正在喊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她沒有太關心沐陽的事,“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主人,沐陽被您四叔和淳于老將軍奪回來了,就在剛剛!血戰了十多個時辰!”
小靈落在沐陽城門,低下頭俯瞰整個城池,到處是煙火的痕跡,景色破敗,路上只有大周的士兵在巡城,街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殘肢斷臂,有百姓的,也有士兵的。
城裡幾乎家家關門閉戶,百姓們並沒有因爲沐陽被奪回而歡呼雀躍,沐陽城內千瘡百孔,街上的青石板路,還有已經乾涸的血跡,雨水都沒能沖刷下去,宣示着南部小國在這裡犯下的罪惡,燒殺搶掠,姦淫婦女,罄竹難書。
“這麼快?”
弘德帝給的時限是三個月,現在還沒到期間,之前也沒任何徵兆,怎麼這麼快就奪回沐陽?聽淳于諳說過,沐陽是大周最堅固的城防之一,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也要苦戰數月,除非對方打開城門,主動求和。
對比起來,南邊小國有優勢,沐陽若是沒有糧草藥材,可以在相鄰國家補給,而且對方用卑鄙手段奪城,每日都要屠殺百姓,造成己方士氣低落,有段時間一蹶不振。
“南邊小國內訌,在沐陽城內打了起來,魯地大軍被派過來五萬人,又有數千輛戰車,不停攻擊城門,加上沐陽城內有人接應我大周,血戰十多個小時拿下沐陽,還俘獲南部幾萬人馬做戰俘。”
小靈在南部一段時間,對一些行軍打仗的事也學到不少,得到這個好消息之後,馬上分享,就是給自家主人一個驚喜。
青璃沒有驚喜,她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魯地怎麼會派人馬過去,魯南王府有十萬大軍,正常情況是不能離開番地的,這次竟然公然支援沐陽,應該不是弘德帝下旨,難道因爲回京途中被暗殺,所以心寒想要造反?若是這樣,事情又複雜了,大周的皇上只能有一個,到底是四皇子耶律楚陽還是魯南王?
青璃一直帶着這個疑惑,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有信鴿過來送信,纔得到解答。京都生變已經有幾日了,青璃這裡才收到消息,沈冰雨發消息的時候說,弘德帝在早朝吐血之後,有幾天,京都變得無比寧靜,山雨欲來風滿樓。
那時候沈冰雨想寫信給青璃,因爲一些事情耽擱了,後來在回府途中遇見了白少夫人水零黎,得到準確消息,弘德帝一直昏迷不醒,陽壽將盡。百官人心惶惶,太子之位空懸,三皇子耶律楚仁,四皇子耶律楚陽兩派官員互相爭鬥,彼此較勁,就怕對方上位,自己跟着被牽連,不成功便成仁,豁出去了。
沐陽雖然奪回,弘德帝出了狀況,此時的大周風雨飄搖,國運不穩,北邊大秦虎視眈眈,越發猖狂,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爭奪太子之位,大周定會元氣大傷,總體來說,還是弊大於利。
“主人,皇上現在昏迷不醒,那您四叔在沐陽的功績呢?”
小白狐羽幽一屁股跳到青璃懷裡,用頭蹭了蹭她的胸口處,黑眼珠水汪汪地,“那您四叔什麼時候才能升官啊?”
“你還有心情想這個。”
青璃苦笑了一下,感嘆自家的運氣,她完全不知道,推動此事進程竟然是因爲自己,三皇子耶律楚仁無恥地提出婚事,所以弘德帝纔會提前發病,太子之爭從暗地裡搬到了明面上。
當然,讓青璃擔心的還是耶律楚仁,兩個人也算認識幾年,她很瞭解對方爲人,現在不緊不慢還能有閒心逛小倌館,只能說明這廝有底牌,宇文鯤算是一張,另一張呢?
弘德帝如此寵愛三皇子,也知曉自己身體狀況,會不會在之前就已經寫好了詔書?他一蹬腿,耶律楚仁立刻拿出詔書上位,若是這樣的話,先皇遺詔,當遵從,四皇子想上位,就成了造反,支持四皇子一派的人也成了亂臣賊子。
這些事情,自是有人操心,大哥莫子歸也不會讓局勢發展到那個地步,青璃深信大哥的能力,她搖搖頭,都離開京都了,就不要想那些,目前首要把心思放在種田經商和北地的戰事上。
回來家裡之後,青璃自由很多,她的房間是個小套間,有牀有炕,夏天她睡牀,於嬤嬤和麥芽兩個人睡不慣硬硬的炕頭,麥冬夜晚總是要出去,她就讓崔奶奶陪着幾個人把隔壁劉小花家裡暫時打掃出來,從家裡搬過去牀鋪,不過是一牆之隔,三人晚上住在那邊,她自己晚上隨時進空間,隨心所欲。
青璃洗過溫泉之後來到書房,可惜空間的前主人似乎對戰爭不太感興趣,空間裡的書籍只有一些兵馬和陣法,估計也沒有被翻閱過,藏在最上面一排,沒有標註的痕跡。
找了又找,最後才翻出來一本介紹多種冷兵器的書籍,上面還配着插圖,十八般武器,細數各個的特色,有的便於防守,有的偏重進攻破甲,而且馬背上的武器多半以長槍和戟居多,青璃在營地的時候看過淳于諳城北大軍的配置,騎兵打先鋒,弓弩手在後方,根據陣型調整前進或是退後,可以遠攻,最後纔是步兵。
先進的武器,冷兵器都是那麼回事,各有優點和缺點,像鐵錘這樣的傢伙,對戰時候佔據優勢,不過需要臂力過人者,一般將領無法駕馭。
既然兵器上暫時沒有什麼需要挖掘的,青璃轉移方向,開始研究戰車,她發現,除非攻城時候,在兩隊對壘之時竟然沒人使用,誠然,平陽關外有大部分山地,可也有少部分平原。
如能把大秦敵軍引誘到平原作戰,多輛戰車加入戰事,擺成連環陣環繞一週,簡直可以甕中捉鱉,戰車不能用於小規模作戰,如能指揮得力,大規模戰鬥中絕對是制勝法寶,每輛戰車上可以安排三人,其中有一名弓弩手,可以遠距離作戰,戰車之中放下石塊,戰爭中投石破壞敵軍陣型,還有另外的用處,平日也可以用戰車載着軍需,一舉多得。
沒有哪種陣法或者兵器是十全十美,都有疏漏,戰車就對人數,對戰熟練度,地形和進攻速度要求很高,她覺得城北大營那邊可以訓練一下,利大於弊。
戰爭影響因素太多,軍需,糧草,士氣,還要天時地利,其實青璃看來,這些都不是絕對的,只要有火藥,不需要多少軍需,糧草,可以很快制敵,分分鐘把對方秒成渣。
但是一旦火藥出現,就會改變這個時代。青璃垂眸,或許早晚要走上這麼一步,人要有遠見,就算大周能一統萬里江山,立於不敗之地,可是這個世界不是那麼渺小,在一片海的盡頭,還有很多神奇的國度存在。
其實,大周還是一個很先進的時代,至少火藥已經存在,不是她研製出來的,她拆開鞭炮裡面看過,都是黑色的粉末,和現代黑火藥類似,只是配比不同,沒有大威力,也沒有人突發奇想,把這個用在軍事上。
青璃記得火藥的成分,硝石,硫磺加上草木灰,可惜她不是專業人士,對配比無從可知,要是研製出來殺傷力巨大的火藥,需要一段時間,可是誰來試驗是個問題,萬一出意外,那才真成了炮灰。而且找的必須是信任之人,不然等研製出來,搶先一步把配方賣給大秦,己方是費力不討好,想來想去,還是沒想到誰來做這個倒黴蛋。
青璃在空間裡思索,不知不覺,外面已經天光大亮,她趕緊出了空間,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打開房門,伸了伸胳膊,於嬤嬤,麥冬麥芽三人早早地來到門前等候,崔奶奶做好了早飯,正在餵雞鴨。
“麥冬,今兒你出發,去鳳陽把子喜接回來吧。”
青璃在早膳之後,給了麥冬一粒丹藥,明天就是農曆七月十五,她怕萬一趕不回來,延誤麥冬吃藥,所以才提前給了她。
“是,小姐。”
麥冬接過藥丸,沒有多看一眼,和糖豆一樣扔到嘴裡,她說會趕馬車,不用叫車伕一起,她趕馬車是熟手,路上還能節約時間。
七月十四天氣不錯,早飯過後,崔奶奶收拾妥當,搬着一個小墩子來到院子裡,手裡縫補着東娃的長衫,看上去很破舊,已經洗的發白,她還在一針一線縫補得仔細。
“崔奶奶,我這次在京都帶回來不少布料,村裡人家都分到了,咱們家也要給東娃做件新的啊。”
崔奶奶不算自家下人,其實就是幫工,但是她已經很多年沒要月銀了,逢年過節爹孃給紅包也是推拒,每次都說爹孃管他們祖孫吃住,還讓東娃唸書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四小姐,東娃衣裳多着呢,等過年再給他做新棉衣就好了,夏衫洗過之後幾個時辰就幹了,家裡幾套換着穿,夠了。”
崔奶奶眯着眼睛,對着青璃道,“倒是小姐,水蔥一樣的人兒,就該多置辦幾套好看的衣裙,看着也養眼。”
“那是,我們小姐在京都也是有名的美人呢。”
麥芽挺胸,擡着頭,驕傲地很,說起自家小姐在京都的事,那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小姐不但漂亮,心地也好,很會爲人着想,她就算離開京都,也不忘記那個送溫暖小分隊。
“好了好了,再說把我都要誇上天了!”
青璃笑眯眯地點頭,等七月半中元節過去之後,答應擺席面請鄉親們,讓崔奶奶幫着想想做多少大菜,她這次回來是四年多頭一遭,不能小氣,雞鴨魚肉必須有,就當是農忙時分爲大家補充點體力。
“四小姐,這個咱們就多做些肉菜吧,這個時候誰家菜地都有菜,缺的是油水。”
崔奶奶隨便說了幾個菜,紅燒肉,燉雞塊,糖醋魚,板鴨這些都是必備的,剩下的用肉炒菜,分量要大,請村裡的媳婦們幫忙,自家準備食材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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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來無事,崔奶奶又說了一些中元節的忌諱,晚上不要夜行在荒郊野外,容易看到百鬼夜行,不能去河邊,水鬼會找替身。不要撿路邊的錢,那錢是給牛頭馬面的,若是侵犯了他們的東西,會得到教訓。不要熬夜,不能偷吃祭品,吃飯的時候不可以把筷子插在米飯中間成香爐狀,這是祭拜模式,會招魂,最後崔奶奶看到青璃手上戴着的紅手繩,讓她摘掉,紅繩,風鈴,鈴鐺都是招鬼之物。
青璃點頭,這些民間禁忌,沒有危害到他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是一種文化遺產吧,只是一些事情上注意點,沒有壞處。
“小姐,您快去看看吧,那個您六叔家,是吧?來了一羣人,氣勢洶洶地,要殺人似的!”
於嬤嬤自己無聊,跑到村裡去遛彎,那些婦人誇她衣裳首飾氣派,覺得有一種滿足感,她正在村頭和人聊天,見到村裡來了一羣提着棍棒的村人,滿臉橫肉,凶神惡煞,說是要找莫子山評理。
“山子哥?”
青璃站起身,走到門口,也有村裡人急急忙忙從地裡往回趕,見到青璃,擦了一把汗,“璃丫頭,你六叔家出事了!”
“怎麼回事?”
於嬤嬤說不出個所以然,青璃心裡着急,昨日回來想去看看六叔六嬸,看他家大門緊閉,尋思可能去鎮上了,莫子山和小舅開了雜貨鋪子,經常在鎮上住,有時候還要去鳳陽城內查看新鋪子。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爲首的是李家村的有名的無賴,叫李麻子,看他來者不善啊!說是要找山子算賬!”
莫家村裡多半都是莫家族人,衆人不可能看到自家人被欺負,也都回家取了傢伙家事,直奔莫子山家門口,青璃跟在衆人的身後,到門口一看,那個李麻子在用斧頭砍着籬笆,村裡人正在制止。
“六嬸子,你回來了?”
青璃推開人羣,進到院子裡,莫六嬸子正在抹眼淚,見到青璃,也顧不得那夥人,“璃丫頭,你可回來了,嬸子這幾天都在孃家,你山子哥去了鳳陽,所以不知情,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死娘們,快他媽交出莫子山那小犢子,給我閨女個說法!”
李麻子見到青璃,眼睛賊溜溜地上下打量,他咽咽口水,心裡多少有點打怵。莫家不好惹,在朝中有個四品官呢,還出了舉人,族裡人有銀子,本來這一切不關他什麼事,他雖然眼饞,也高攀不上,恰恰在這個時候,出了一件事。
李麻子喜好吃喝嫖賭,平日裡在村裡人家,不是偷人雞,就是偷人鴨子,村裡人恨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因爲他是村長小舅子,威風得很,衆人也有和他打起來的,之後卻無端吃了個啞巴虧,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他能來莫家村找莫子山的麻煩,這還得從幾天前一件事說起。李麻子有一個閨女,今年十五歲,正是一朵花的年紀,他平日裡不是人,卻對閨女愛護有加,他閨女確實有點姿色,身材凹凸,皮膚白皙,卻也有點風流,小小年紀就喜歡塗脂抹粉地站在村口,遇見地主家的下人調笑幾句,說是想讓下人引薦,給地主老財做小妾吃香喝辣。
這一天夜裡,天氣不錯,李麻子的閨女李香和地主家下人幽會回家路過村上的小河,她身子出了不少汗,滑膩地,見這個時辰沒有人,就起了到河邊洗澡的心思。
說來也是巧合,那夜莫子山坐着馬車路過,正好碰到赤身裸體的李香,李香不認識莫子山,但是見他坐在馬車裡,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起了勒索的心思。
半夜看到女子赤身裸體,有損對方名節,莫子山很是愧疚,二話沒說,給了對方五十兩銀子,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而李香開始沉浸在有了銀子的喜悅之中,買上好的香粉,還做了一條綢緞裙子,李麻子自然懷疑銀子的出處,在追問之下,李香原原本本地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
“閨女啊,你咋那麼缺心眼呢?就只要了五十兩銀子?”
李麻子一聽閨女被看光了身子,立刻就不幹了,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他左思右想,決定和閨女找到那名男子,能在附近路過,肯定是近邊村裡的,而有馬車的人家,就鎖定在莫家村。
本來呢,李麻子召集村裡交好的地痞流氓早幾天就能上門,就在這個關頭,發現事情有了變化,自家閨女心事重重,也不愛吃飯,他仔細審問才得知,她小日子一個來月沒來過,跑到鎮上去看診,醫館的大夫說十有八九有了身孕,那一定是地主家的下人的!
“你死妮子,你這是作死啊你!”
李麻子上了火,最後眼珠一轉,不是有正經的冤大頭麼,隱瞞閨女有身孕的事,那人看光了閨女的身子,不是也應該負責?到時候抓緊成親,做出早產的假象,把小娃賴到那人身上。
父女兩個人一合計,最後決定豁出去這張麪皮不要了,打聽清楚,那男子就是莫子山,家裡小有資產,而且爹孃都是老實人,這事八九不離十,從莫子山爹孃下手。
前幾天李麻子來騷擾了幾次,結果莫家倒是聰明,直接鎖門,家裡沒人,他讓村裡人在莫家村村口蹲守,得知人回來,第一時間聚集村裡人提着棍棒上門,自家這邊必須裝作很有理的樣子。
若是莫家名聲臭,給李麻子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上門。自打莫家出來舉人之後,全族人都有了變化,通情達理,說是不能給族人抹黑,將來莫子歸做官,要振興莫家族人,而且村裡有了學堂之後,村人也跟着知禮,這件事情就是莫子山看光了自家閨女,得讓莫家給個說法。
青璃一聽給他閨女找說法,就知曉其中有事兒,八成是對方有所圖。山子哥是什麼樣人,青璃最是瞭解,對他品性絕對信得過,看六嬸這表情,紅了眼睛,應該很是棘手。
“李麻子,我不說別的,你現在麻溜的滾出莫家村,就當你沒來過!”
有莫家族人站出來,說話底氣很足,既然知道莫家有後臺,還敢上門找茬,這八成是腦子被驢踢過。
“呀呀呸!”
李麻子原地啐了一口,拍了下胸脯,“莫大壯,你他孃的放屁,當老子是嚇大的?莫子山小犢子偷看我閨女洗澡,我閨女都被看光了,不該負責?”
“啥偷看你閨女洗澡,你有啥證據?誰知道你是不是上門巴結的!”
莫家這邊也不示弱,兩方舉起斧頭棍棒,就等着一言不合開戰,而莫六嬸子顫抖着身子,沉默不語。
“六嬸,這是咋回事?他家閨女是絕世美人,我山子哥需要偷看她洗澡?”
青璃無語,鄙視地看了一眼李麻子,回頭問莫六嬸,她知道六嬸是個實在人,會實事求是。
“不……不是偷看。”
莫六嬸定了下神,這才道,“是那天,你山子哥坐馬車回來得晚,路過河邊,他家閨女正好洗澡。”
“聽聽,大夥聽聽啊,是這娘們自己承認的,看到我家閨女洗澡,嘖嘖,是爺們就不該給個說法?”
李麻子一看形勢對自己這邊有利,越發地強硬,搖着腦袋,身後一幫嘍囉你一句我一句,氣焰正高。
“一個黃花閨女深夜去河邊洗澡?這事有貓膩吧?”
莫家村這邊的大娘,狐疑地問,“我還沒聽說誰家閨女去河邊洗澡,你們家那位真是豪放。”
“那是因爲老子家住河邊!”
李麻子氣得翻了一個白眼,“少他娘地和老子打馬虎眼,不想負責就告官!老子不信這世道沒王法了!”
“六嬸,你說山子哥是坐馬車回來的,那麼前面有車伕纔對,怎麼不讓車伕負責,爲什麼盯上了我山子哥?”
青璃抓住重點,此話一出,莫家村這邊譁然,紛紛笑道,“璃丫頭去了京都回來就是不一樣,看看說的多有道理,我說李麻子你怎麼不去找車伕負責?莫非車伕年老色衰?”
“哈哈!”
衆人鬨笑一團,李家村的衆人臉色更黑,李麻子伸着脖子狡辯道,“車伕是個老頭子,眼睛有問題,當然看不到!”
“媽的,你家小犢子看到老子閨女身子是事實,現在這事都知道了,我閨女名節毀了,以後可咋嫁人?”
李麻子舉起斧頭,對着院子的籬笆又是一頓砍,大有不給個說法就玩命之意。
“你閨女怎麼辦是你閨女的事,和山子哥沒任何關係。”
青璃懶得理會這樣的渾人,心裡尋思,果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家已經算髮達了,還是有人來找麻煩,這次倒黴的是山子哥,沒準就是被這樣的狗皮膏藥設計的。
莫子山的爲人,青璃知曉,最是正直不過,可也不是個軟包子,從來沒提娶親的事,六嬸也不願意,其中絕對有事,能半夜出門去河裡洗澡的女子,也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莫小姐,你說的什麼話?不能是因爲有個少將軍未婚夫就得瑟了吧?反正這事不解決了老子就鬧大,看誰吃虧!”
李麻子邪邪一笑,囂張地很,竟然用話語威脅青璃,那意思莫家名聲不好,最受影響的就是青璃,到時候淳于諳得知之後退親,她得不到好果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莫子山娶了他閨女,皆大歡喜。
“哈哈,還有這樣的事?”
青璃勾勾嘴角,拍拍莫六嬸地後背,低聲安慰幾句,莫六嬸子娘重病,最近一直在孃家那邊伺候着,六叔還沒回來,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遇見這麼多流氓來找麻煩,嚇得不清。
“若是我不答應呢?要出手?”
青璃抽出天蠶絲腰帶,抖了抖,“真是抱歉呢,說實話,你們運氣不錯,若是遇見我丫鬟在,你們估計明天就可以過節了。”
麥冬那丫頭根本不會打架,學的都是如何殺人,對這幫流氓,幾枚暗器就可以打到死穴,青璃也想出暗器,後來一尋思,她擡起纖手出招,涼風一過,衆人還沒看清楚,只見李家村的衆人都見了血,每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傷口,爲首的李麻子最是嚴重,膝蓋一軟,顫抖地跪倒在地。
“不是說告官嗎,你去啊!鳳陽知府季大人,官夠大不?不夠大你去京都告狀吧,給你指條路,京兆尹不管這事,你去大理寺和刑部碰碰運氣,哈哈,別說只是傷了你,就是打死你,那你也是白死!”
青璃拍拍手,轉身對着鄉親們說道,“這件事,後面我會給咱們莫家族人一個交代,不會讓任何人潑咱們的髒水,什麼狗屁名聲,我只知道,絕對不讓莫家受欺負!”
“璃丫頭說得好!”
鄉親們齊聲鼓掌,見李家村衆人屁滾尿流的離開,自家就要硬氣,不能因爲所謂的名聲就受制於人,大家很清楚莫子歸的爲人,那閨女半夜出門肯定有問題。莫家族人不會欺負人,可也不任由別人欺上門!
“大夥散了吧,等七月十六,大家晚膳來我們那裡,擺上席面,請大夥吃酒!若是也有大娘大嬸得閒的,幫着摘摘菜,桌椅不夠還得和你們家裡借。”
青璃一臉笑意,對着衆人揮手,解決幾個小嘍囉,心裡很爽,有些蒼蠅,一掌拍死最好,有些呢,就讓他們先做夢吧,然後從高處狠狠跌落下來,對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手段,像那個噁心的季盼,青璃眯眯眼,再讓她蹦躂幾天。
“好嘍,幫忙是應該的啊,璃丫頭,咱們都饞肉哩!”
衆人一見沒什麼事,眉開眼笑,思考青璃的話,每個人心裡都多了一杆秤,在族裡,大家要相親相愛,不能讓任何一個人被冤枉和委屈,哪怕拋棄所謂的名聲,其實名聲也是枷鎖,衆人不必妥協,只要安安穩穩地做人,無愧於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