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莫家村很靜,此刻正是農忙時分,村裡人在田裡忙碌一上午,就指望這個時候睡上一覺,家家戶戶虛掩着門,連平日裡愛到處亂竄的雞鴨也打了蔫,靠在窩裡懶懶地不願意動。
在村裡走上一圈,會發現每家的院子裡幾乎都要放置幾個大木盆,裡面是滿滿的水,被太陽曬得溫熱,有時候摸着還燙手,白日裡在田間做活,流了汗,等晚膳前回來的時候用被曬熱的水沖洗,方便的很,也省了柴火。
青璃剛從莫六嬸家回來,因爲李香這件事,六嬸心裡有了點小心結,總是疙疙瘩瘩的,臉上帶着愁苦,她就莫子山一個獨苗,想勸着他早日成家立業,也好給家裡留個後,再說村裡也沒幾個小子到了而立之年不成親的,小娃都能漫山遍野的跑了。
莫六嬸每次一說親事,莫子山就拿生意說事,因爲鳳陽那邊新開了鋪子,要經常沒日沒夜地跑,不着家,若是娶了一個新媳婦,不是讓人家獨守空房?所以想等鳳陽生意步入正軌再說。
每個不想成親的人,總是有各式各樣的理由,山子哥是因爲生意,而大哥呢,是因爲科舉的事搪塞,娘劉氏因爲此事也是着急上火,可奈何大哥無動於衷,直接卷着鋪蓋躲到了國子監,無論孃親使盡各種解數,大哥就是不上鉤。
“小姐,您上哪去了?快點,你看看隔壁!”
青璃在村裡出門的時候幾乎不讓丫鬟跟着,來去自由,也不想讓人覺得她很講究排場,再說帶着丫鬟去親戚家裡,就怕他們拘束,這才進了家門,於嬤嬤就擠眉弄眼,拉着她往院牆那邊走。
“隔壁怎麼了?”
青璃用帕子點點了額角,也就走了幾步路,渾身是汗,這種天兒最好躲在空間裡不出來,喝點冰鎮的果酒果汁,泡溫泉或者在閨房內蓋着絲被歇晌。
“還不是新來的那個侍衛,哎呀,看這個日頭大的啊,還讓小少爺蹲馬步,做不好還要捱打,真是的!”
於嬤嬤心疼小娃,看不下去說了幾句,那個少將軍派來的黑衣侍衛,連個眼神也沒給她,而小少爺一直搖頭說沒事,可以吃苦,讓她看着心酸的很。
隔壁劉小花的院子,烈日之下,小子喜正在蹲馬步,上身挺直,眼神倔強,他強咬着嘴脣堅持着,頭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在地下形成了幾處淺坑,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浸溼,小臉通紅,而一旁站着的侍衛手裡拿着一根樹枝,不停地在子喜身上比劃兩下,告誡他哪裡動作沒有做到位。
青璃站在圍牆邊上默默地看着,內心十分糾結,一方面她希望子喜強大,至少也有自保的能力。大哥說的沒錯,就算爲了將來參加科舉,也要強身健體,有太多的學子才學不錯,在參加科考的時候身體不適,堅持不到最後便被擡了出去,從此與功名失之交臂。
另一方面,青璃希望小弟能快樂的長大,不想他現在還這麼小,就揹負沉重的負擔,將來又不當將軍,不上戰場殺敵,活得自由肆意就好,爲什麼一定要勉強自己呢?
小弟子喜聽話懂事,不過認準的也很少回頭,就好比在京都的時候,小弟非要和她一起回來,就算爹孃不答應,他也會想法辦達成目的。
“小姐,您到是說句話啊,小少爺還不到八歲呢,身子能吃的消嗎?”
於嬤嬤着急得跺腳,帕子不停地緊緊擰着,子喜少爺最是聽話可愛,對人也沒架子,有時候見到她一個人很忙,還能主動上前幫助,貼心的很。
“於嬤嬤,我們進屋吧。”
青璃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子喜已經開蒙,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這麼想學習武藝,就學吧。青璃空間有很多功法,可惜不借住空間沒辦法修煉,不適合小弟,學武這條路沒有捷徑,淳于諳說他從三四歲開始習武,每天蹲馬步幾個時辰。
“小姐,小少爺又不當將軍……”
於嬤嬤滿臉糾結,一步三回頭,總覺得放心不下,又不敢忤逆小姐的決定,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於嬤嬤,子喜現在很是耗費體力,你有這工夫,不如給他做點涼麪,家裡有蘋果,杏子放井水拔着,等他練完了功夫吃。”
學武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就和蓋房打地基一樣,青璃想了想,等子喜回到鳳陽要去學堂,也就晚上能練兩個時辰,能比現在輕鬆得多,開頭是很苦,若是挺不下去打了退堂鼓,知難而退也好。
“老奴這就去。”
於嬤嬤得到指示,一陣風一樣跑出了屋子,青璃坐在原地喝茶扇着扇子,她現在很想沐浴,不過在村裡很是不方便,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上門,她也不好衣衫不整地出去。
“小姐,奴婢回來了。”
麥芽還沒進屋,先喊了一嗓子。這丫頭學什麼都快,來到莫家村,把村們互相串門時候先喊話學了個通透,等了一會兒這才進屋。
“那些幹蝦仁已經給菊小姐送去了,一家子都樂呵着呢。”
麥芽一臉笑意,在鄉下條件簡陋,不過日子舒心,“您大伯孃說晚上泡蝦仁做豬肉餡的餛飩,到時候送過來一些,讓咱們自己煮。”
這種熱天,青璃吃不下去熱湯餛飩,但是可以創新,做成涼拌的,同樣把餛飩煮過之後放在涼水裡透一下撈出,加上一些醋,醬油,芝麻醬,香菜,放在盤子裡拌一下,而且餛飩餡裡面加上大蝦仁,又鮮又香,那可是她用空間裡大蝦曬乾的,自是和買來的不同。
“小姐您放心,誰也沒有提甜瓜的事。”
麥芽捂嘴,菊小姐偷了瓜都進了自家小姐的肚子,怎麼想都有點心虛,這纔派她過去打探一下情況,結果一切相安無事,倒是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上午來鬧的婦人,自稱是五嬸那位,拉着她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麥芽,坐下來喝杯茶,這是薄荷涼茶,解暑的。”
青璃招呼麥芽,又把一旁的托盤推到她面前,裡面有幾樣應季的水果,還有兩片沒吃完的甜瓜,“喏,吃點果子,你在京都長大,肯定是受不得這邊的氣候。”
“還成吧,奴婢沒覺得和京都有什麼區別呀。”
麥芽一手托腮,盯着面前的涼茶,“聽村裡人說大雪封山,奴婢可沒見過呢,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看現在和京都差不多,但是這裡好像沒京都溼潤。”
“你就快見到了,那時候讓你成天愁眉苦臉,你以爲你家小姐誆你呢?”
青璃好笑地搖搖頭,從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一面小鏡子,她被太陽曬過之後,會感覺臉上發癢,可每次照鏡子都不見臉上有什麼問題,皮膚也白得幾乎透明,越發像一個琉璃娃娃。
“小姐當然不可能誆奴婢了。”
麥芽趕緊站起身拍馬屁,幫着青璃按摩肩膀,閒話道,“小姐,奴婢回來的路上,遇見了您五嬸,她拉着奴婢說個不停,還打聽您在京都的情況。”
“哦,打聽什麼?”
自家的情況並沒有隱瞞族人,大哥莫子歸和李墨軒中舉也有官差來報喜,和淳于諳定親這件事,有可能是於嬤嬤等人爲了炫耀才傳開的,族人好奇也很正常,畢竟當年她是被擄到了京都,可爹孃,爺奶他們怕有損她名聲,統一口徑,她是和鏢局一起被送到京都四叔那裡的。
“她說淳于少將軍家裡門第高,能呼風喚雨,族人裡都指望您照顧了,她的娃娃還小,只有十一二歲,希望以後能給個進士噹噹,做個七品縣令也好。”
麥芽口渴,喝了一大杯水,清秀小臉帶着不認同之色,道,“還說她那李家村的侄子也是個好苗子,莫家這麼發達,也應該讓族裡親朋借光,可不能忘了本。”
“哈哈。”
青璃冷笑兩聲,越發覺得這個莫五嬸是個拎不清的,青璃可以施捨,但是很厭惡對方主動討要,聽莫五嬸的意思,就是發達了不幫襯族裡是忘本?隨便給個進士噹噹,無知婦人,以爲進士是家裡的大白菜?隨便出手就是一顆,還七品縣令,真真讓人聽着笑掉大牙。
只是把李家村小娃趕出族學,就惹了這麼多的事,看來什麼時候,極品都是存在的,爲了自己的利益想盡各種辦法,早上來她這沒結果又被莫五叔下了臉面,還知道圍堵麥芽說情。
族規必須早日擬定出來,不然這些有幺蛾子的還不一定怎麼蹦躂呢。
“小姐,那個莫五嬸又去了你六嬸家裡了,正在門口叫罵,說一切都是子山少爺引起的。”
麥冬站在門口,沒有進來,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嘖嘖嘖,老奴就說吧,這事肯定沒完。”
於嬤嬤拿着托盤進了門,在門口處給麥冬一個蘋果,自從上次見到麥冬和自家小姐比試之後,心裡就把麥冬劃爲不能得罪的對象,好在現在麥冬對她還算客氣。
“回村也不能消停啊,於嬤嬤,幫着我收拾幾套衣裳,不等明天,今晚就走。”
青璃站起身,快步趕往莫六嬸家,決定速戰速決,對待拎不清的,直接一榔頭拍死,不讓她有反轉繼續蹦躂的機會,之前沒有多參合此事也是因爲怎麼樣對方都是長輩,若是她出面指責會遭人詬病,現在不同,找茬到六嬸家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先前李家村衆人找茬,那是外人,怎麼處理都可以,這次這位好歹算是半個莫家族人,還要看莫五叔的決定,不過青璃聽五叔說話就知曉他是個講道理的,甚至願意主動出銀子貼補李氏孃家侄子,是李氏自己沒佔到便宜,心裡有齷齪。
“山子娘啊,這事你就得和族長去說,一切都是因爲你家山子而起的,憑啥不讓李家村小娃來念書?”
莫五嬸身後還有兩個婦人跟在後頭幫襯的,聽此言不停地點頭,其中一個插言道,“是啊,李家村小娃又沒錯,家裡不容易啊,沒啥銀子,要是去附近村子的學堂要走幾里路,起早貪黑的,去鎮上咱們花費不起,你也是當孃的人,也該理解吧!”
“是啊,咱們李家村嫁來的,因爲你家山子的事受了牽連,現在都沒臉回村,不該給個說法?要是去別的學堂,多出的束脩誰承擔啊?”
另一位頭上包着布巾,臉色曬得通紅,她嘴裡叼着一根竹籤剔牙,不時還往地上啐一口,堵在門邊,不讓莫六嬸出門。
六嬸孃家出了點事,這幾天六叔一直在那邊幫襯,沒回來,莫子山要經常往鎮上,鳳陽各地跑,又幫着給青璃收購鴨絨,也才幾天的時間就開展起來。還真別說,有了固定地點,那些村人心裡有了底,還有頭腦精明的,做起了二道販子,跑到臨近的鄉下收鴨絨,然後轉手賣到雜貨鋪賺上一筆。
“幾位妯娌,這事是族長的決定,我咋說?”
因爲李麻子和李香一事,莫六嬸對李家村的人有看法,她雖然同情那些小娃,不過族長既然說了不可能改,再說就讓別人欺負莫家族人,不付出一點代價,這怎麼可能?這些人來找她說情是什麼意思?
“哎呦,山子娘啊,不能因爲你家小子在鎮山開鋪子就猖狂啊,咱們可都是一窮二白的!”
莫五嬸摸摸頭上的金簪,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她就得這麼一根金簪,回孃家特地戴着顯擺的,不像老六媳婦有個發達的兒子,頭上都戴着上好水頭的翡翠頭面,怎麼也得幾百兩吧!她心裡嫉妒得發狂,越想越不是滋味,說話也更加誅心,“還不是你兒子偷看人家閨女洗澡,現在把人送進去吃了牢飯,你們就能耐了?”
“偷看?你怎麼說話呢!”
聽說偷看這兩個字,莫六嬸立刻冷了臉,這也是她的心結,雖說對方風流,未成親肚子有了野種,不過自家山子路過看到李香的洗澡是不爭的事實,這就是洗不清的污點。
“嘖嘖,反正不管怎麼看總之是看到了,咱們莫家勢利大,把人家送官了,我們這些李家村的媳婦說啥了沒有?”
“就是,爲啥牽連到小娃身上,山子娘,這事你必須和族長說去!”
剔牙的婦人很是強勢,大有不去說就要上去撕扯的架勢,而莫六嬸這次也不讓步,就是不言不語。
青璃站在不遠處冷眼看着,有些人總把恩賜當成理所當然,就好比她家發達,要幫助族裡致富這件事來說,大多數人家都是淳樸的,懷着感恩的心思,當然,也有少數三兩條的臭魚在中間攪合,本性貪婪,想得到更多,想借助別人飛黃騰達,一點不想自己能爲別人做些什麼。
“小姐,這些無知村婦不依不饒,總不能休了她們吧?”
麥芽在原地一臉糾結,雖說因爲這件事情找茬,要是休妻,除族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可不懲治一下,萬一別人有樣學樣也是不好。
“那就看莫家人怎麼處理了。”
青璃讓麥冬去地裡喊三家男人回來,這件事情是個難題,萬一有莫家族人也是這個心思,兩口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那還真騎虎難下,就因爲李家村小娃這點子破事能鬧上十幾天,她煩心的很,心裡尋思不行把所有的外村小娃都趕走算了,讓他們找李家村這些人說理去,也讓李家村人體會下這種滋味。
很快,莫五叔帶着兩個壯漢從田間飛奔過來,三個人手上還拎着鋤頭,脖子上搭着布巾,褲腿卷着,腳上穿着一雙草鞋,一看就是得到消息從地裡趕來的。
“孩子爹,你咋來了?”
見到來人,莫五嬸爲首這三位都有些心虛,剛纔還剔牙的婦人跑到了莫五嬸的身後,結巴道,“我就是跟着來看看,沒有瞎說話。”
“怎麼回事?來幹啥的?”
莫五叔沉默地打量了一下三人,這才把頭轉到莫五嬸李氏的身上,“你說實話,你是來幹啥的?”
“我……我就是找人來閒聊的。”
李氏眼神閃躲,已經沒了剛纔囂張的氣焰,她眼珠轉轉,轉移話題道,“孩子爹,你不是在地頭嗎,咋來了呢?”
“李桂香,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是嗎?”
莫五叔扔下鋤頭,對另外兩個人說道,“如德,如林,你們的媳婦你們自己看着辦,咱們老爺們首先得管好自己的媳婦,我就沒做好。”
“李桂香,做人要厚道,學堂是莫家的族學,不是你們李家的。”
青璃抱着胳膊,不住的點頭,這句話是大實話,道理很簡單,可是總有些人腦子就是轉不過來這個彎,這個李氏嫁到莫家,總是惦記自己孃家,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孃家和婆家衝突的事,就是原來佔了便宜有優越感,現在沒便宜可佔,心裡不平衡而已。
“莫老五,你是啥意思?啥我們李家?”
一聽這話,李氏瞬間又和炸毛的母雞一樣,她叉腰道,“就是一句話的事,讓山子娘和族長說一聲,咋就這麼難,你們來幹啥的,要合夥欺負我們李家人咋的?”
“李桂香,你這娘們肥豬肉吃多了,腦子也進了油是不?給你三分顏色就開了染坊?莫家讓李家小娃還讀書是人情,不讓也是本分,我們莫家不欠你們李家的,既然你覺得自己是李家人,你趁早滾回你的李家村,我莫老五當着兄弟,和弟媳的面,吐唾沫也是個釘兒,絕不挽留!”
莫五叔搖搖頭,覺得和李氏是說不明白,當年娶她的時候知道她有點小心機,也愛佔小便宜,這些無傷大雅,有了銀子也滿足她的虛榮心,給她買了金簪。
每年李氏回孃家,給孃家多少銀子他從不二話,覺得那邊也是媳婦的親人,雖說是嫁出來的女子潑出去的水,畢竟把她養大,這是恩情,可現在看看她都做了什麼?因爲侄子唸書的事,已經胡攪蠻纏好幾天了,每天就是回孃家,也不做飯,小娃在家裡餓的直哭,還是鄰居家給的吃食,這日子他真過不下去了。
“好哇莫老五啊,你是聯合外人欺負我啊!你和山子娘難道有一腿?”
李氏一聽這話,頓時眼睛通紅,她甩開旁邊婦人的人,站在原地大罵,“我呸,不就是看她不是當年病怏怏的樣兒,你起了心思嘛,用得着說話膈應老孃?媽的,老孃還不過了呢!”
“啪!”
莫六嬸忍無可忍,快步上前給了李氏了一巴掌,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啥叫她和莫老五有一腿!這話不是污人名節嗎?她一直本本分分,行的正坐得端,若是讓誤會,她只能用白綾吊死!
“你個騷娘們,生出來個流氓的崽子,誰不知道李香肚子的野種就是你家的,還不承認,老孃他媽和你拼了!”
李氏眼球突出,眼底都是紅血絲,和莫老五決裂,她也不想好好過日子了,但是造成她這樣的人,也絕對不能好過了去,她從頭上拽下金簪,對着莫六嬸的脖子就紮了下去。
衆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族長得到消息,遠遠地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而莫五叔想要阻止,可是兩個人有距離,已然是來不及,李氏雖然肥胖,但身子靈活,她一手按在莫六嬸的肩膀,眼裡閃着寒光,好像着魔一般,金簪直奔着莫六嬸的頸部。
“麥冬,給我打!”
青璃想親自出手,但是周圍有不少族人,並且族長也在看着。這個時候非常注重禮儀輩分,就算長輩有錯,作爲晚輩是不能說出來的,必須盲目遵守,現在李氏還沒接到休書,她出手打人,自己是爽了,事後大家心裡尋思過來不對味,還會覺得她不知尊卑。
“是。”
麥冬一個躍縱上前,快速擒住李氏,輕鬆的一個動作,只聽“咔嚓”一聲,李氏手腕子被掰得脫臼,她發出陣陣慘叫。
“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的巴掌,麥冬下手毫不留情,而且一直和機器人一樣重複一個動作,每個巴掌中間停頓的時間一致,衆人傻傻地,沒有人上來制止。
李氏已經嚎叫不出來,她嘴角冒血,牙齒也被打落了幾顆,臉頰浮腫變形,臉上帶了血絲,嘴歪眼斜,看起來很是驚悚,青璃看差不多,擡起手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她回頭和趕來的族長打了一個招呼,對着莫五叔道,“五叔,你也看到了,李氏撒潑就算了,畢竟婦道人家撕扯也正常,可是她幹了什麼?用金簪刺着六嬸的喉嚨,若不是我的丫鬟出手,現在六嬸已經橫屍此地,怎麼處理,你們自己決定!”
莫六嬸的脖頸被金簪刺傷,此刻正在淌血,看着觸目驚心,實際是麥冬故意爲之,麥冬可以讓六嬸毫無損傷,可是這樣的話,莫家的族人就不會當回事,李氏也可以狡辯說豬油蒙了心,就是想嚇唬一下。
“李氏,你這是大膽行兇!老五,你看這事怎麼辦?”
族長呵斥了一下,周圍有不少族人都看到了這一幕,紛紛上前問候莫六嬸,而六嬸紅着眼睛,心裡難過,李氏不但侮辱她的兒子,還用言語污衊她,現在又當着衆人的面置她於死地,一切太突然,她也懵了。
“六嬸,走,去我家包紮一下吧。”
莫六嬸子的衣衫的前襟已經被血浸溼,青璃着急,和大家打了一個招呼,讓麥冬留在此處聽後續進展,她和於嬤嬤一左一右攙扶着六嬸回到自家。
到了家裡,麥芽自覺端着一盆水,青璃用布巾擦着傷口,在喉嚨出破了一層皮,不過那裡確實很危險,只要扎進去一寸就有生命危險,她不敢大意,趕緊抹上最好的傷藥,又吩咐於嬤嬤坐着馬車到鎮上去通知莫子山。
“璃丫頭,還是別讓山子回來了吧。”
莫六嬸子低頭,她怕耽擱莫子山做生意,平日有什麼委屈很少傾訴。家裡以前沒有銀子,她身子不好,就是家裡拖後腿的,總是怕因爲自己的事給莫子山帶來麻煩。
“六嬸啊,必須得告訴山子哥,不然還不得跟我急啊!”
青璃拍拍莫六嬸的肩膀,儘量說些輕鬆的話,“這次山子哥定是怕了,不能放心您一個人在家,肯定要娶媳婦嘍,最好找一個爽利潑辣的保護你!”
“噗,你這個鬼丫頭啊!”
莫六嬸破涕爲笑,點頭默許,剛纔的事她現在還有點反應不過來,萬萬沒想到李氏竟然敢來行兇的。
其實說起來這事可能是舊年的宿怨,當年莫家老五是想娶的人是她,陰差陽錯地晚提親幾天,於是她就嫁給了老六,但是兩個人在成親之前根本不認識,當年未成親的時候她還是十里八村一枝花,想要提親人多的很,而李氏不知道從哪裡知曉這個消息,一直看她不順眼,以前經常在她家門口罵罵咧咧,指桑罵槐,說她是個禍害人的病秧子。
“六嬸,你就想點好事兒,要給我山子哥找個啥樣的媳婦兒,嘿嘿。”
青璃遞給莫六嬸一個蘋果,然後道,“沒準山子哥有心上人也說不定呢,哈哈!”
“你這古怪的丫頭,你以爲誰都是淳于少將軍,願意等上幾年?等你長大不成?”
莫六嬸笑眯眯地,慈愛地摸摸青璃的頭,當年莫家村的小丑丫,如今也長成了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也難怪被早早定了去,而淳于少將軍也到了而立之年,竟然願意一直等下去,她這個做六嬸的,心裡只有高興,好想看到青璃成親那一天,穿着一身紅色的喜服,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
“六嬸……”
青璃依偎在六嬸懷裡撒嬌,小心地不碰觸到她的傷口,提起淳于諳,青璃心裡又軟了一分,是啊,又誰願意等待呢?如果一個人願意等你三年,五年,甚至更多,那麼一定要珍惜。
“好了,你這丫頭害羞,六嬸知道。”
莫六嬸提起莫子山的婚事,心情好了幾分,她坦言道,“咱們家就是個莊戶,只要有個通情理的就好,太高門第,也是高攀不上的。”
“六嬸,你也不用這麼想,在北地,山子哥想娶什麼樣的女子都成!”
北地可是淳于諳的天下,也是她的,北地再尊貴的也不過是個總兵的女兒,可惜現在都是淳于諳的手下,真不是她囂張,山子哥可以娶小戶人家的閨女,但是對方一定要知書達理,愛佔小便宜,貪慕虛榮這種性子最是要不得,一旦有點什麼事,就成了導火索,引爆,李氏的事就是個例子,本來以爲事情都平息下去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莫子山坐着馬車從鎮上回來,他聽說了情況,急得眼睛通紅,他娘一直爲他操勞半輩子,家裡有了銀子也沒請丫鬟伺候,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都是他自私,心裡只想着賺銀子出人頭地,從來不考慮他孃的心情。
“山子哥,你彆着急,嬸子沒大礙,就破了一層皮兒。”
青璃給莫子山倒了一杯涼茶,讓他坐下,“你冷靜冷靜,衝動不能解決問題,你現在就是殺了李氏也於事無補。”
“小妹,我知道。”
莫子山正了正臉色,雖然怒急攻心,面上卻極力裝作鎮定,他抓住莫六嬸的手說道,“娘,不如你住到鎮上調養吧,我也能放心一些。”
莫子山家在鎮上也有一座小院子,有正屋和偏廂房,前面地方挺大,可以種點菜吃,前院還有一顆柿子樹,他在鎮上忙的時候就住到那邊,家裡請了一個婆子打掃,就是附近的鄰居,每天去一次,也能陪着娘說話。
“好。”
莫六嬸就是典型的古代賢良淑德的女子,在家從夫從子,很少有自己的意見,爲人寬厚,心地良善。
二人在青璃家呆了一會兒,莫子山怕莫六嬸在莫家村影響情緒,就坐着馬車親自護送她去鎮上,看兩個人情緒還可以,青璃給了一盒傷藥,叮囑擦上不要沾水,明天就能結痂。
“小姐,李氏被送官了。”
麥冬悄無聲息地走進屋裡,回稟剛纔青璃走後的情況,族長派人叫了族老,最後莫家族人聽說出了人命官司,一家派了一個代表,聽現場的人說了情況之後,都很憤怒。
大多數族人都是明事理的,也有幾個別的村嫁進來的媳婦,狠狠地說了李氏幾個人一通,有些話不能說在明面上,但是夫家發達了,孃家將來才能發達,這點道理都不懂?若是得了銀子私下貼補點不就得了?管爹孃是應該的,畢竟有生養之恩,侄子的話給銀子唸書就算仁至義盡,竟然因爲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夫家掰扯,不管自己的娃,還要泄憤行兇,真真是被鬼上了身!最後,族裡人投票決定,衆人出奇地一致,強烈要求把李氏送去見官,不聽族長的話,私下胡攪蠻纏,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污衊別人名聲,還要殺人,這事絕對不能容忍,若是姑息了,以後遇見此類事情怎麼處理?大家都不是瞎子,老六媳婦可是流了那麼多血呢!
莫老五抱着腦袋一直和族人道歉,媳婦這樣他有責任,對於送官這事他沒有意見,心底也是發苦,家裡的娃娃有殺人犯的娘,這是一件丟大人的事,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和族人交待。
李氏當然不服,罵罵咧咧,咬出來陪着的兩個媳婦,那個剔牙的和另一個也被送回李家村反省,族長明確說明,若是真覺得李家村好就不用回來,嚇得兩個人聲淚俱下地討饒,說是被李氏攛掇的。
狗咬狗一嘴毛,官差又來了一次,衆人把李氏送上了路之後又緊急地開了一個大會,族人紛紛表態,甚至在莫家村外姓人也參與發言,族長對外姓人來說就是莫家村的村長,大家堅決擁護,在族規沒有完善之前,族裡的大事由族長和族老們商量完成,以後每隔一個月都要聚集在一起,族人也要開開會,互相交流一下。
而不識字的族人們,族長安排先生在晚上抽一個時辰教習,他是明白了,不識字不念書就不懂得道理,村婦們也要跟着一起,每月考試一次,若是得前幾名,族裡有額外的獎勵。
青璃不住點頭,看來莫家族人還是有救,畢竟懂得大道理的佔大多數,作爲族人來說,必須把莫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團結,有凝聚力,而未來還有很多政策,莫家村也要做些改變,族長有了話語權是關鍵,不然爹接手之後肯定會步履維艱。
晚膳之時,堂姐莫青菊又來了一趟,大伯孃包了餛飩沒有煮,青璃覺得煮過之後帶來就不好吃了,她腹中飢餓,讓於嬤嬤去煮餛飩,大火水開了之後,餛飩漂浮上來兩次,那會剛剛好,趕緊撈出來。
“小妹,我看麥芽又在馬車那邊收拾衣物,你要出村吧?”
莫青菊拉着青璃捂着嘴說偷瓜之後的事,她那會也沒反應過來,回家就和爹說甜瓜很甜,青璃大伯也忽略了堂姐是怎麼得知的,和個小娃一樣又唱又跳,還點名說要吃餛飩慶祝,剛好麥芽送過去大蝦仁,家人剁餡就放了進去。
“恩,本來想明天出發,想想還是不耽擱了。”
青璃揉揉胳膊,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晚膳之後,她洗漱一下,睡個懶覺,天黑之後出發,明日不到午時就能到平陽城。
“又去,不是想淳于少將軍了吧?”
莫青菊一臉好奇地看着青璃說道,“小妹,我聽說女子定親之後,心裡都是想着對方的,有些人沒見過,還不知道對方是圓是扁呢,你說那不都是幻想麼?”
青璃捂着嘴,“堂姐,不然你也趕緊定親看看?”
莫青菊說的,那是少女的心裡,盲啞婚嫁也是存在的,當然希望對方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日思夜想,在京都中還有一齣戲,講述一個小姐訂親,每晚做夢都會夢見一個白衣翩翩地佳公子朝着她走來,兩個人濃情蜜意,結果成親那天,蓋頭掀起來之後,對方長得五大三粗,塌鼻子小眼睛,還有一個大肚子,笑起來一口大黃牙,小姐無法接受,趁着新郎出去吃酒的時候上了吊,喜事變成喪事。
“你這個死妮子,說什麼呢!”
莫青菊叉腰,紅了臉頰,想要呵斥幾聲,卻發現在小妹面前總是捨不得說她,只好跺跺腳,轉身跑了出去,“小妹這次好好和少將軍聊聊啊!”
青璃閉上眼,腦海裡又是淳于諳那副面癱臉,她搖搖頭,兩個人好好聊,能聊什麼?不是被佔便宜,就是說一些行軍打仗的事,她這次是去送火藥的,要和淳于諳秘密協商一番,關鍵時刻作爲殺手鐗制敵。
羽幽研製出來的黑火藥配比還是有點問題,聲音很大,可以讓對方驚馬,打亂陣型,但是要殺人,威力還小一點,而且問題是現在還不能批量製造,硫磺硝石的供應不了那麼多,所以作爲殺手鐗,務必之前不能打草驚蛇,準備在大戰中發揮最大作用,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小姐,餛飩下好了,調料老奴都擺上來,您自己調吧。”
於嬤嬤拿不準自家小姐的口味,把調料擺在桌子上,青璃放了點醋,辣椒油和芝麻醬,用勺子舀了一個,一口就咬到了蝦仁,大伯孃做的真地道,嚐遍了美食的她都差點咬掉舌頭。
“小姐,真有那麼好吃?”
麥芽見青璃一臉享受,她咽咽口水,眼巴巴地盯着,好像好好吃的樣子啊。
“行了,你們也別站着,竈間還有,趕緊去吃吧。”
青璃揮揮手,不用人伺候,“快點吃飯,還能睡會,等半夜上路,馬車上你們肯定是睡不好的。”
晚膳過後,青璃小憩片刻,直到天黑,這才帶着於嬤嬤,麥芽,麥冬離開,直奔平陽城,此刻她還不知道,此行,她會陷入一場巨大的危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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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快要過去了,大家有什麼不捨嗎。
大家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