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頭正旺,趕了夜路之後,青璃很是疲憊,麥芽伺候着打了熱水,簡單洗漱一下,青璃賴到牀上,眯着眼睛想事情。
良辰吉時,這個時候二姐青薔和葉洵已經拜堂成親了吧?二姐穿着一身新娘子的喜服,一定很美,都說女子成親那天,纔是最美的,美的是那種眼神,即將從少女變成新婦,眼中的羞澀,喜悅和對生活的憧憬,那麼今夜就是洞房花燭,還不知道有沒有鬧洞房,京都的習俗是可以聽牆角的,一般都是年輕的小夥子在屋門外側耳聽,不過葉洵那性子,真有人敢偷聽嗎?
以後,葉洵要是再次出海,二姐又要在家獨守空房,若是跟着一起出海,在船上航行往返兩個多月,或者更久,二姐應該受不得苦。
“小姐,那個季盼真是沒皮沒臉啊,知道您不在平陽,登堂入室了,還以女主人的姿態,果不其然是小婦養的,天生就是做妾的材料!”
於嬤嬤潑了季盼一盆水,趕緊關門,無視對方死命的拍門尖叫,她就是不開,還在裡面囂張地回話,氣得季盼差點吐血。她就是看不上這種妖妖嬈嬈的,總以爲自己纔是聰明人,把別人都當傻子。
青璃被打斷思緒,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她之所以沒有解決這個季盼,主要也想看看淳于魔頭如何處理此事,不管她或者淳于諳,以後難免會再次遇見類似的情況,或許有那麼一天,他身邊的愛慕者多如牛毛,削尖了腦袋自薦枕蓆,她能全部拍死?就算可以,也不想因爲這種事情苦惱,誰招惹的誰解決去最好。
當然,若是淳于魔頭下手不夠狠,她會酌情補刀,總之這種礙眼的人肯定會得到教訓就是。
“小姐,您的身份,那庶女給您提鞋都不配,看她眼神飄忽,不懷好意,準是一肚子壞水。”
麥芽從外間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冰盆,她隨手關上窗戶。少將軍得知自家小姐來到了平陽,剛纔有侍衛特地送來了冰盆,今兒雖然不算頂熱的,卻有點氣悶,侍衛傳話說少將軍怕自家小姐中了暑氣,苦夏又吃不進去東西。
“就是,一看就是狐狸精面相,誰沾上誰倒黴!”
於嬤嬤見麥芽這麼說,很是高興,臉上也帶了笑,還親手給麥芽倒了一杯茶水,關心道,“現在也到了平陽,你這丫頭啥時候去看你乾爹?”
“你們啊,都成了看相的,算命的。”
青璃無奈地搖頭輕笑,季盼一出來,身邊的丫鬟婆子神經都緊繃着,如臨大敵,這種小蝦米不值得注意,若是真敢做出什麼讓她憤怒的事情,那麼季盼一定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小姐,奴婢是說真的。”
麥芽辯解了幾句,坐在小墩子上,用扇子扇着冰盆,頓時屋子裡多了一絲涼意,悶熱的天氣裡有冰盆就是不一樣,突然就變得不那麼浮躁,心緒也慢慢地沉靜下來。
“好啦,你家小姐知道你是認真的。”
青璃靠着引枕上,突然來了睏意,她對着麥芽招手,“你什麼時候要去看你乾爹,給你假,到時候和車伕說一聲就行。”
“是,小姐,奴婢想下晌就去。”
麥芽站起身,回到下人房,把包袱整理出來,身上有一個小紙條,是乾爹所在的地址,只要把東西送過去就好,而且她也來了北地,到時候給乾孃寫一封信,委託自家小姐送到京都府上,乾孃就能放心了。
青璃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膳時辰,她眨眨眼,看到牀邊坐着一個高大的黑影,難怪剛纔在睡夢之中聽到響動,可是對方的體溫和氣息是她非常熟悉的,很有安全感,所以纔沒睜眼,一覺睡到現在。
“你怎麼回來了?離開大營無礙嗎?”
青璃揉揉眼睛,再次確認,此刻眼前坐着這位面無表情的黑衣人,就是她的未婚夫,也是被庶女季盼盯着的淳于諳。
“無礙,明日點兵,你陪我一起前往吧?”
淳于諳抓住青璃的手,緊緊握住,兩個人已經有快一個月的時間沒見到,他日思夜想,每當到深夜睡不着的時候總會回憶兩人在一起的日子,他習慣看着自己手指上金剛石戒指,代表兩個人一生一世的承若。
有時候在夢中,總是能夢到她的身影,無論是當年小小的一個人兒,臉上還有一塊明顯的疤痕,還是如今傾城姿色的女子,兩種截然不同的容貌時常融合在一起,他心裡那個人,只是她而已。
“點兵?我去合適嗎?”
青璃驚訝地睜大眼,因爲才睡醒的緣故,眼中朦朧帶着霧氣,她眨眨眼,以爲自己聽錯了,她只不過是他的未婚妻,兩個人還沒有名分,況且軍中有軍紀,她一個女子,陪着去不太好吧?
“當然合適,你以爲這些將士們都在吃誰的喝誰的?也讓他們知道,提供糧草不是大周的皇上,而是你。”
淳于諳已經想了很多次,勢必要爲青璃在城北大軍裡面造勢,這是他的軍隊,也有青璃一半,只有少部分人認識並且知道青璃,可是大多數士兵還矇在鼓裡,或許不相信她一個女子竟然做了這麼多。
“我的意思是,陪着你點兵……”
青璃自己不是將領,雖說四叔是將軍,可也不在北地,這邊都是淳于諳直屬部下,她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就怕給士兵們造成反感的情緒,畢竟點兵不是兒戲。
“若是你都沒資格的話,那整個大周不會有別人了,你安心,一切有我在。”
淳于諳看着青璃水潤着眼裡都是對他的擔憂,他的嘴角緊緊地抿着,深邃着眼眸中帶着堅定之色,輕輕地在青璃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少將軍,小姐,晚膳要吃點什麼?”
於嬤嬤正撩着簾子進到內室,正好見到兩個人抱到一起,她的老臉通紅,站在原地不是,退出去也不是,都怪她嘴快,進門的時候非要說話幹啥?雖然她主張在未成親之前謹守禮教,仍然覺得二人抱在一起的身影真的很美,這樣的場面就應該讓那個季盼庶女看看,少將軍已經被自家小姐迷住了,還能有誰的位置?
“咳咳。”
相擁的畫面被於嬤嬤看到,青璃無辜地眨眨眼,又輕輕地咳嗽兩聲,實際是剛剛她主動抱住淳于魔頭撒嬌,每次見他身子僵硬,表情緊繃,就覺得充滿喜感,一個戰場上指點江山的將軍,也有不爲人知的另一面。
“不許淘氣!”
淳于諳板着臉,從嘴裡硬憋出一句話,他現在渾身上下就和着火一般,可是他不敢有什麼動作,就怕傷害她一絲一毫,而自家小丫頭也是篤定如此,纔敢放肆,小手不停地在他後背和胸口亂摸。
“這……”
於嬤嬤一臉尷尬,就算她打斷二人甜蜜,可好歹也要給個回話啊,她保證一刻鐘都不多呆,馬上飛奔出去,二人現在還在濃情蜜意,少將軍的手不停地摸着自家小姐烏黑的秀髮,兩個人相視而笑,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這要是季盼那個小蹄子在,不是得氣瘋了?”
見到二位主子沒反應,於嬤嬤嘮叨一句,這才輕手輕腳地放下簾子離開。
“喂,你剛纔爲什麼不說話?晚膳不是要在這裡用嗎?想吃什麼?”
青璃穿鞋下牀,打開窗戶,窗外的日光越發暗淡,天邊一大片的火燒雲,看來已經要過了晚膳的時辰,“難道你已經吃過了?”
“沒有。”
淳于諳站起身,來到青璃身後,雙手摟着她的腰,攫取她發間淡淡的香氣,心裡被一種幸福感灌得滿滿的,一個月的疲累,體力透支,好像馬上休息過來了。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望着遠處的天色,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總是給人無盡的遐思,黃昏將至,明日到底是個晴天還是暴雨電閃雷鳴?
“你總是不按時吃飯,以後身體會出問題。”
青璃回過頭,用手指尖戳了戳淳于諳的臉頰,還是那麼硬,如果說他的臉上都是肌肉,她一定相信,兩個人認識這麼久,還沒見他面色自然地笑過,深刻的五官如刀斧開鑿,高挺的鼻樑,只能從他深邃的眼眸中去捕捉他的情緒。
“所以,夫人,夫君想吃你親手做的晚膳。”
淳于諳低下頭,用自己的臉頰緊緊地貼着青璃,兩個人站在窗邊,對面的大樹正好有兩隻小鳥,其中一隻給另一隻啄着羽毛,兩隻小鳥無憂無慮地嬉戲着,他的嗓音低沉暗啞,雙手也扣着青璃的腰部更緊了一些,兩人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叫我莫小姐或者青璃,夫人夫人的,不是壞我名節嗎?”
青璃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是默認了,走到如今不容易,還有什麼是能把二人分開的嗎,從心裡,她早就認定這個稱呼,只要淳于魔頭一如既往,她必定不負。
“夫人,夫人。”
淳于諳如小孩子一般不依不饒,又連續叫了兩聲,他把青璃推到梳妝檯之前,拿起梳子,梳理着她散亂的頭髮,最後手指靈活地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銅鏡中,淳于諳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棱有力的輪廓,深邃的黑眸中充滿了濃情,他抿着嘴,下巴是青黑的胡茬,一向有潔癖的他,似乎很久沒有打理自己,兩個人都定定地看着銅鏡,把視線定格在彼此的身影上。
“好了,我去給你做晚膳,你整理一下吧。”
青璃抖抖袖子,站起身,有什麼話還是等到晚膳之後再說,現在填飽肚子是關鍵。麥冬被派去新買的宅子那邊,麥芽下晌去看她的乾爹還沒回來,院子裡只有於嬤嬤,還得她親自出手,做點好吃的。
於嬤嬤正在竈間裡面啃着早上買的酥餅,天啊,這個時辰小姐和少將軍不用膳,又不說用什麼,她只好做了大米飯,又擀了麪條,平時在吃飯之前都要請示自家小姐,現在做什麼菜也是拿不定主意。
“小姐,您咋來了?想吃什麼吩咐老奴一聲啊!”
於嬤嬤用帕子擦擦嘴邊的酥餅渣子,又拍了拍手,這纔想起除前院一對老夫婦之外,麥芽和麥冬都不在,只有她一個人可供差遣。
“不用,這頓我來做吧。”
青璃打發走於嬤嬤,竈間只剩下她一個人,方便從空間中取食材,竈間有五花肉,看上去有些不好,不太新鮮,青璃把這塊肉扔進了空間,又從空間之中換出來之前採買的,上好的五花肉三層肉質均勻,去皮切塊,加上蔥花,鹽和花椒粉醃漬一下,等過片刻再用雞蛋攪勻,加一些玉米粉面粉,放在油鍋裡炸,炸出金黃色,酥肉就做出來了,吃起來香酥可口,若是留着冷凍,也可以燒湯,她原本早就忘記有這道菜,今天看到酥餅,這纔想起還有這麼道菜。
竈間裡面水裡還有活魚和河蟹,青璃換到了空間,從空間中找個頭差不多的換出來,做了一個清蒸河蟹,又把魚剔骨切片,加辣椒做成了水煮魚,冷盤是小黃瓜拌海蔘,外加幾個小菜拼盤。
“好了嗎?”
淳于諳出現在竈間,讓門外的於嬤嬤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君子遠庖廚,就算是農家漢子也不願意到竈間去,可是少將軍竟然手裡拿着碗筷,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看錯了。
“好了,端走吧,我們在偏廳吃吧!”
青璃回過頭,笑顏如花,她解下身上的特製圍裙,自從到了京都以後,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身邊有丫鬟婆子伺候,她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人也越發懶散,除非在空間裡解饞,或者下人做不出那個味道,不然的話,她能不動就不動。
淳于諳看着青璃的笑臉,只覺得走進一片世外桃源之中,周圍是五顏六色的花朵,綻放着,到處是青青綠草,他故作鎮定地走出竈間,好心情地擺放着菜盤子。
他不知道真正的夫妻如何,只是自打記事開始,爹孃就經常分離,娘在京都夜夜憂思,而爹在邊關保家衛國,兩個人互相敬重,感情深厚,卻總是差了點什麼。
周圍接觸的都是高官的人家,那些人對自己的夫人只有敬重,卻少了溫情,每天都和例行公事一樣,他以爲夫妻之道本是如此,找到一個不那麼討厭的人過一輩子。
十六歲時,皇上問他想要一門什麼樣的親事,想娶什麼樣的官家小姐,他回答無所謂,因爲無論娶誰都是擺設,花瓶,還是一件厭惡的花瓶,只要離他遠點就好。
後來在鳳陽,看到有一戶市井人家,男子在外做工,而他娘子每日都在門前焦急地等候,直到夕陽西下,男子的背影纔出現在回家的小路,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那時候,他娘子會快速地跑幾步,迎接男子回家,男子時常給婦人買一些小點心,而他娘子總是說他亂花銀錢,臉上卻帶着幸福的微笑。
那段時間,淳于諳中了劇毒,總以爲自己生命要到了盡頭,他觀察這對夫妻幾天,發現每天晚上都是如此,男子不過是在鎮上糧店扛大米的夥計,做苦力工,而他的娘子對他不離不棄,即使有一天,那男子被誣陷偷盜,被打折了一條腿。
“想什麼呢,快嚐嚐我的手藝吧,我不只會做這幾樣哦。”
青璃讓於嬤嬤出門用晚膳,她站起身給淳于諳倒了一杯酒,輕拍他的肩膀,“少喝一些無礙,這是人蔘酒。”
“我是想在鳳陽的一些事。”
後來淳于諳走的時候,給了那戶人家一些銀兩,足夠治好男人的腿,他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做,或許單純就是不想這麼幸福的家留下遺憾吧。
“想不到,你還有這麼高深的覺悟。”
青璃覺得,她好像不是那麼瞭解淳于諳心中所想,或許他想過的只是普通百姓的生活,還是和她一樣,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唯一?他曾經說過,他是個有潔癖的人,對待什麼都一樣,所以不會找小妾和姨娘,無論多麼絕色都不會多看一眼,這種男子,在現代也很少有了吧?
“現在京都局勢不太好,我已經發了消息,若是可能的話,讓家裡人都去尹府。”
尹府裡面有地道,這是少數人才知曉的秘密,青璃倒是不擔心這個,葉洵的喜房裡面也有出城的地道,京都現在的形勢一觸即發,不過這是皇子之間的博弈,在成王敗寇之前,暫時危及不到自家。
“你說耶律楚仁勝算有幾成?”
青璃夾了一筷子酥肉,味道不錯,這是她第一次做,花椒麪的稍微放多了一些,以後改良一下,冬日裡多炸一些冷凍,到時候隨時可以熬湯。
“五成吧。”
提到耶律楚仁,淳于諳沉默了一下,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頓時感覺到小腹處有種灼熱感,人蔘酒,自家娘子大人會不會把他補得太過了?完全得不到紓解的機會啊。
“這麼高!”
青璃沒想到,淳于魔頭竟然會說出這個答案,按理說,自家站在四皇子這邊,怎麼也是要有六成以上把握,現在一半對一半,不是說她的腦袋也懸着呢?萬一三皇子那個變態當了新皇,她就要成通緝犯了。
“不要小看他,不過若是己方有鬼羅剎相助,可以高兩成。”
種種跡象表明,鬼羅剎已經出世,而且是四皇子一派,這些是淳于諳不擔心京都局勢的主要原因。
“我四叔那邊沒消息,大周已經收回沐陽,還沒有下步打算。”
兩個人邊吃邊聊,淳于諳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已經被青璃徹底打破,兩個人本來見面時間就少,用膳時候一直沉默,總是覺得氣氛怪異,好像在冷戰一樣。
“小姐,不好了,那個季盼又上門了!”
於嬤嬤跺跺腳,一臉糾結,在門口處停頓一下,這才快速地跑到青璃耳邊竊竊私語,淳于諳放下筷子,季盼?好像有這麼個人,上次自家小丫頭還因爲那個庶女看他很是不順眼,他一直想處理此事,無奈軍情緊張,他忘到了腦後。
“她來幹什麼?天都要黑了!”
青璃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角,反正兩個人已經吃飽,現在她就等着看淳于諳怎麼處理這種上門自薦枕蓆的,但願別讓她失望纔是。
於嬤嬤轉身離開,心裡竊喜,前院下人死活不讓季盼進門,不過正好少將軍在,這情景多難得,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熱鬧了。
季盼抖抖衣袖,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只是眼底深處的寒光,透露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她抓緊帕子,邁着小步子往後院走,看來給鄰居的五兩銀子起了成效,這不,淳于少將軍回來,她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今天她就要賴在這裡,讓莫青璃出醜!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院子裡的廊下,早早就點燃上了燈籠,遠處的一片火燒雲已經染上了暗色的邊兒,馬上就到了掌燈時分。
“少將軍,聽說您回來了!”
淳于諳爲了禁止外人進到二進院子的內室,站起身走出門去,剛好碰見帶着丫鬟邁着蓮步的季盼,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淳于諳,現在看他高大的身材,糾結的臂膀,恨不得軟了身體,一頭扎進他懷裡。
少將軍親自出來迎接,季盼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心裡道,“莫青璃,你不是阻攔本小姐嗎?這下見到少將軍,以後你連個正妻的位置都沒有!”
季盼穿着一身白色的裙衫,站在院中,爲了矜持,她站定了腳步,面色自然,已經打聽好了消息,初次見面不能離得太近,少將軍討厭脂粉的味道,所以她只是塗了點脣脂,爲顯示自己不是青璃所說的豆芽菜,故意昂首挺胸。
“盼兒之前來了幾次,都遺憾地沒能見到您。”
季盼擡起頭,頭上的蘭花簪子讓她顯得很是溫婉,一舉一動都帶着優雅,和對着青璃時候判若兩人,“少將軍……”
淳于諳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表情冷漠,見到這樣的女子就討厭,雖然此女子在極力隱藏自己,可是緊握着的手掌和眼底深處的惡毒透露出她的野心,這種人留着一定是一個禍患,怕是對自家小丫頭不利。
“哦,聽說您喜歡吃點心,這是我做的京八件,是仿造京都的做法,北地這裡沒有。”
季盼讓丫鬟拎着食盒,她用手指了一下,心裡尋思,常聽到莫青璃說給淳于少將軍送點心,那麼以此可以推測,淳于諳喜歡吃這些,行軍打仗,經常沒有乾糧,用糕餅代替無可厚非,他又是京都人,京都那邊口味一定更合適。
說起這京八件,還有點來頭,她在玉塔寺禮佛的時候,遇見京都來的一個香客,對方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以前曾經在大戶人家府上幹過,季盼抓住機會,又是送禮物,又是討好,這才學得做法,還知道淳于諳一些在京都流傳的事,討厭女子?這怎麼可能,莫青璃可是能住他的屋子的!
“季盼小姐,你來了啊。”
青璃本來坐着不動,結果在原地看了半天,都不見淳于諳說一句話,這木頭,徹底的冷場王啊,面對如嬌花一樣送上門的小姐,總得有點表示吧。
“怎麼出來了?”
淳于諳迅速把目光放在青璃身上,剛纔一直思考怎麼收拾面前這位季小姐,是直接拍死,還是拍成殘廢,這需要掌握力度,剛纔喝了人蔘酒,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就怕用力過度死在院子,染上血腥,自家小丫頭嫌晦氣不喜歡在這裡落腳。“吃多了,出來走走。”
青璃伸伸胳膊,對着季盼嫣然一笑,“你們聊,不用顧忌我。”
“青璃,我姐很想你呢,你要是沒定親就好了,我爹孃很喜歡你,還能說給我大哥。”
季盼轉了轉眼睛,挑撥離間道,“上次你去我們家,我大哥就對你很是欣賞,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淳于諳站在原地沒動,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季盼,彷彿她不存在一般,季盼見淳于諳上鉤,心中暗喜,每個男子都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被覬覦,特別是受到別人的讚美,淳于少將軍少年成名,一定佔有慾很強,兩個人若是因爲這個鬧翻,她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沒……沒說什麼。”
季盼猶豫了一下,眼神閃爍,她很是聰明,若是直接說,淳于諳一定會懷疑她挑撥,但是此刻她如小鹿一樣驚慌,就算兩個人沒什麼,他也會懷疑,因爲季盼做了一個說漏嘴而懊惱的表情。
“小姐,你看那個庶女,真是囂張。”
於嬤嬤站在對面大樹下,心裡着急,少將軍趕緊有動作啊,和這種賤人有什麼好說的,直接拍死就可以了,就是像蒼蠅一樣的拍死,那麻利的動作,於嬤嬤一甩手,抓住面前飛過的一隻蚊子,再快速地雙手合掌拍死。
“讓她得意一會兒吧,不然怪沒意思的。”
此刻,麥冬也從新宅歸來,她看了一眼淳于諳和季盼,沒有說話,直接進了竈間端飯吃。
“莫小姐的丫鬟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季盼眼睛水光閃閃,其實她就是在間接告狀,這個丫鬟一個死契的奴婢,見到她可以不行禮,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她好歹是個知府的女兒,哪點輸給莫青璃?不就是長相和身段稍微差些嗎,身份上足以彌補。
“有話直說。”
淳于諳很是不耐煩,他在幹什麼,和這種女子廢話,讓他情緒煩躁,而且此人一直往前湊,步子邁得很小,一直在移動,讓他有一掌拍飛的衝動。
“沒有什麼。”
季盼又邁了兩步,淳于諳點點頭,走進了屋子,片刻之後,手裡拿着一柄劍,季盼眼睛一亮,驚喜道,“少將軍,您是要給盼兒舞劍嗎?盼兒還從來沒看過呢。”
季盼的眼神帶着夢幻的神采,她學琴藝幾年,如癡如醉,而且先生也說她很有靈性,是個好苗子,在北地官家小姐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若是可以在夜晚的月下,她撫琴,淳于少將軍舞劍,夫唱婦隨,該是何等的美好?
月光在二人身上輕輕地披上一層銀紗,淳于諳的目光充滿柔情,對着她道,“願用北地三十萬大軍性命,換美人一笑……”
淳于諳看着青璃,自家小丫頭正在樹下對他做鬼臉,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可是這個人,他根本不認識好不好?得知他的住所還不是因爲她?現在全部推到他身上,果然和女子是不能講理的,特別是自家娘子,淳于諳無奈地嘆口氣。
季盼越想心裡越激動,那些文弱的書生怎麼比得上統領千軍的將帥?淳于少將軍身材挺拔,容顏出衆,京城四公子之一,以後她就是少將軍夫人,北地誰人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就是爹爹也要卑躬屈膝,只要她一句話,就能讓自家爹升官,成爲人上人,淳于諳,勢在必得!
“少將軍,不知道青璃這裡有沒有琴,我願意撫琴一曲,和少將軍共舞。”
季盼羞紅了臉,抓着帕子低着頭,用腳尖蹭着地上的泥土,臉上盪漾着喜悅的微笑,莫青璃就在原地,少將軍都不避諱與她說話,只能說他對這門親事也不滿意。
“小姐,閃瞎老奴的眼啊,活了這麼大歲數,自認爲見多識廣啊!”
於嬤嬤在原地捂着肚子,笑得站不起來,她靠着大樹,虛弱地道,“比戲本還要精彩啊,哈哈,小姐,老奴不行了,抽筋了!”
“於嬤嬤,這是藥丸,你吃上就好了。”
青璃抱着胳膊,繼續淡定地看着,越發覺得好笑,但是她沒表現出來,在心裡笑地岔氣。
“少將軍,我們家小姐可是北地第一才女。撫琴餘音繞樑三日……”
季盼的丫鬟接到自家小姐的眼神,趕緊誇讚,無奈她肚子裡沒啥墨水,不太會措詞,只能想幾句成語,七拼八湊道,“我們小姐的琴聲啊,聽後雞飛狗跳,雞犬不寧,雞鳴狗盜,那是好聽的很啊!”
丫鬟也不懂,自己研究了一下,雞飛狗跳什麼的,不就是氣氛熱烈,有人欣賞的意思嗎?她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很有文化。
淳于諳面色囧了一下,他轉過頭看向季盼,這是第一個正眼,季盼氣得想要打人,可是想到在淳于諳面前,她捂着嘴,輕笑道,“少將軍,您在戰場上壓力太大,盼兒的丫鬟說了個笑話,怎麼樣?好笑吧,盼兒也覺得很好笑呢!”
“你想太多了。”
淳于諳失去全部耐性,對於這種鬧劇爲什麼要一直忍下去?他四處一看,發現鄰居家正有人爬在牆頭觀看,還對着季盼的丫鬟做手勢,心裡也就明白了幾分。
“不會呀,盼兒是希望少將軍能夠開心一下嘛。”
季盼轉變了戰術,變成撒嬌狀,每次這樣,要什麼爹爹都會買給她,而季悠不會撒嬌,就什麼都得不到,她以爲男人都吃這套,想上幾步抓住淳于諳的袖子搖晃,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淳于諳利落地用劍柄挑起了季盼的腰帶,順着左邊的方向拍飛,季盼整個身體直奔着牆頭上缺着兩顆門牙的一臉笑意的猥瑣男子而去。
“小姐,小姐!”
季盼的丫鬟傻在原地,淳于諳冷聲道,“看好你家小姐,若是在邁進這所院落或者找我未婚妻的麻煩,我要她全家性命!”
“是,奴婢知道啊,嗚嗚!”
季盼的丫鬟怕被拍飛,快速地哭喊着跑出門出,隔壁,季盼飛了一個弧線,從牆頭上飛過的時候正好撞倒缺門牙的猥瑣男子,兩個人直接滾落,淳于諳的力氣太大,季盼嘴裡快速地吐出一口鮮血,她的腰帶斷裂,和猥瑣男子摟抱着在地上滾落幾圈,身上只剩下肚兜和褻褲。
“哎呦呦,我說小姐,您幹啥往我身上壓啊!就給五兩銀子辛苦費,也不能要強了我啊!”
猥瑣男手不停地在季盼身上揩油,絕對是嬌養的小姐,看皮膚細滑,摸着有彈性,就是胸部乾癟了點,他的手不停地捏着,嘴裡還唸叨着,“少將軍不喜歡你這種啊,真是可惜了。”
“嘔……”
季盼只覺得心肺都糾結地痛到一起,她張嘴就嘔出一口血,而此時缺門牙的男子正張口說話,兩個人臉對臉,那口血都噴進猥瑣男嘴裡,隔壁發來陣陣驚叫。
“哈哈,可見季盼不彈琴的時候,同樣可以雞飛狗跳,雞犬不寧啊,老奴有墨水,加上一條,雞飛蛋打!”
於嬤嬤對着隔壁努努嘴,“呸”了一聲,想爬牀的小蹄子,這次得到教訓了吧?這次不死心的話,下次可是死全家的,少將軍不是仁慈的人,絕對說到做到。
“我先洗手去。”
淳于諳把劍柄交給青璃,轉身進了屋子,心裡想這次因爲顧慮不能在自家後院弄死人,這才下手輕了點,保證那個季盼三個月起不來,暫時出不了什麼幺蛾子,等他後續安排一下,絕對不給這種人翻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