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過,代表迎來新的一年。守歲之後,也到了午夜時分,子喜這些小的瘋跑了一天,一個個精疲力盡,耷拉着腦袋昏昏欲睡,莫如湖和劉氏一看情況,和大伯家商議,今夜就在這裡歇着。
大伯家房間多,夠用,小子喜很快和念陽回房洗漱,青璃想有點自己的隱私,所以堅持帶着於嬤嬤,麥芽和麥冬回家。
午夜,村裡的人家都熄了燈,家家戶戶門口的紅燈還沒有滅,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裡,走在回家的小路,青璃搓搓手,按照習俗,大年初一早上公雞啼叫之後就要起牀,出門到村裡人家拜年。
上次在莫家村過年,已經是五年以前,那時候她還是一個醜丫,在村裡沒什麼朋友,平日裡總是獨來獨往,過年除了大伯家,莫六嬸家,也沒有什麼去處。
大年初一,小娃們會準備一個滿滿的口袋,跑到村裡人家去敲門,說着吉祥話,得到一些瓜子,花生,糖塊之類,就攢起來慢慢吃,有的人家富裕,會給上幾個銅板,這天是小娃們最幸福的時候,不但有零花錢,還有好吃的。
今年,家裡也準備了一些紅色的福袋,每個福袋裡面有幾文錢,對青璃家不算什麼,在村口的小雜貨店,可是有很大購買能力,麥芽糖一文錢一大塊。不過族裡發的東西太好,這些小娃們養刁了嘴,以後怕是不那麼好打發。
“小姐,您想到給少將軍準備啥生辰禮了嗎?”
麥芽看了看於嬤嬤,決定先問一句,怕小姐把這種重要的事情忘記。按照大周習俗,女子在未及笄之前都是不過生辰的,每年到了那麼一天,只吃一碗雞蛋麪就好。京都官家小姐喜歡排場,請幾個好姐妹,擺一桌筵席,等到及笄之後纔算成年。而男子也等同於女子,到了及冠之年後,每一年的生辰都很重要。
“還沒有想好。”
想要送什麼纔能有新意呢?該送的那些,都差不多送過,她苦思冥想,依然沒有頭緒,而且淳于魔頭是典型的難伺候,送什麼也不會博得美男一笑。
“小姐,要不您做身衣裳?”
於嬤嬤在一旁跟着進言,她眨眨眼,突然腦海裡有一個想法,如果讓少將軍去極樂山莊享受一番會如何?片刻之後快速地搖頭,那肯定會出大亂子,她還是不要出餿主意了。
“於嬤嬤,過了午夜,今兒就算大年初一了,晚上小姐要去平陽,哪來得及啊!”
麥芽表示反對,拉上一旁默不作聲的麥冬,竊竊私語,青璃揉揉額角,頭痛的很,時間匆忙,還是送點現有的東西吧。
其實,她心裡有一個主意。淳于諳的馬匹已經有七八年了,也是一匹老馬,現在速度完全跟不上,青璃想送一匹馬,正好空間裡有純種的汗血寶馬,一直在空間被靈氣滋養,有了靈性。
在現代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則笑話,男人心目中的女神,齊劉海,大眼睛,長睫毛等等,下面配圖就是一匹馬,全部符合,於是她也萌生送馬的想法。
回到家裡,屋裡的火爐已經熄滅,於嬤嬤忙前忙後,又打了熱水,青璃洗漱之後,讓幾個人回去睡覺,她關好房門,進到空間去。
空間裡一片綠意,與冰天雪地的莫家村形成巨大的反差,好比從寒冷的冬天到了溫暖的春天,青璃脫掉襖子,在空間裡轉悠一圈,她先去被截出去的靈泉池子看看玉器,有一些成色差些的被放置的時間久了,褪去裡面的雜色,原有的裂紋也被修飾得很完美,有了靈泉,就等於有一條取之不盡的財路。
草藥園緊挨着一片莊稼,外圍已經被羽幽用木質柵欄釘死,柵欄上塌陷被修補的痕跡,不遠處就是山林,可能又是山裡野豬繁殖太快,跑到莊稼來踩踏。
對於野豬這樣的生物,羽幽很反感,只要被它撞見,立刻殺無赦,不過它多數時間在藥房研究,等到出來放鬆,野豬早已經搞完破壞之後逃之夭夭。
藥園裡面傳來撲鼻異香,裡面珍惜的草藥很多,大多數有了年頭,那些人蔘,種到現在約莫也有千年的歷史,青璃一次沒有拿出去過,說能起死回生是有些誇張,但是用來吊命,效果神奇。
這個時代,人蔘沒有廣泛種植,一般都是山裡的野山參,好處是環境沒有得到破壞,那些未開化的深山,人蔘並不算罕見之物,就連青璃空間裡的深山,也有野生人蔘。
動物們其實很聰明,青璃曾經看到過,空間裡有一隻母豹,在難產之後奄奄一息,公豹挖來一顆人蔘餵食,那會她正好路過,幫忙接生,最後母豹生下兩頭小豹子。
藥材長勢良好,她採摘了一些野生是三七,打磨成粉,準備給淳于諳製成活血的藥膏,平陽太冷,他的腿在天牢裡受過折磨,現在看來還沒有完全恢復。
在溫泉池子泡了一會兒,青璃睡了過去,她是被鞭炮聲吵醒的,等睜開眼睛,空間外天都還沒有亮,想到初一的習俗,她還是坐起身,換了一套小襖,自己洗漱一番。
“小姐,您起來的真早。”
麥芽摸了摸鼻子,打了一個呵欠,尷尬地笑笑。
家裡人都留在大伯家,自家這邊只有青璃主僕,家裡沒剩下什麼,一大早,於嬤嬤起牀準備早膳,昨夜吃的油膩,油水十足,按照青璃的吩咐,準備的幾樣清粥小菜。小鹹菜翠綠的,點着芝麻油,看起來也分外有食慾。
來到這個時代很多年,青璃依舊對頭髮沒轍,長髮及腰,自己束馬尾倒是沒問題,別的髮髻一樣不會,還不如淳于魔頭手巧,洗漱過後,就等着麥芽過來梳頭。
麥冬把屋內的爐子提溜出去到裡面的煤渣,又重新生火。早膳過後,爹孃,三哥和子喜他們還要回來,現在自家爹是族長,族人都會過來拜年,家裡還要準備一些吃食招待。
昨夜從空間製作了一些爆米花,只用少量的小玉米就能爆出來一鍋,又快又省事,村裡來的小娃,每個人抓上一把,一大盆,一會兒就下去了。
於嬤嬤炸了點鍋巴,有香辣的,有孜然的還有甜味的,比爆米花更得小娃喜歡,得到鍋巴的出去一宣傳,全村的小娃們組團上門拜年,幾十個孩子,場面也很壯觀。
一般到了五歲之後,村裡的小娃都會被送到族學開蒙,識字唸書,懂得道理多了,拜年也不像以往一樣乾巴巴的,多加了幾個成語,爹莫如湖考校之後很滿意,給衆小娃福袋獎勵。
“璃姐姐,少將軍啥時候還會來村裡啊?”
“是啊,我們想少將軍了!”
拜年之後,口袋裡滿滿的,小娃很是滿意,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包圍青璃,打聽淳于諳的消息。
青璃面色很不自然,她納悶,那魔頭來村裡呆了幾天,全程也沒說上幾句話吧,這就被小娃們惦記上了?果然還是年歲小,盲目崇拜,不懂事,將軍這份職業是誰都能做的嗎?這些娃娃太天真,以後必須要和爹說說,家裡族人最好走科舉的道路,還是不要喊打喊殺。
“是啊是啊,少將軍沒來這幾天,族學前樹上的鳥都回來啦,少將軍啥時候來打鳥啊?”
青璃正想板着臉教育一番,講述一些戰場上的殘酷,她剛要張嘴,立刻被後面光頭上面扎着一個小辮子的小娃堵回去,她身子一趔趄,差點被桌角絆倒。
“咳咳。”
青璃嘴角抽抽,看到一雙雙純淨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認,她想多了。
“璃姐姐,少將軍好厲害,我長大也要和少將軍一樣!”
稍微大一些的,八九歲的半大小子一臉羨慕之色,提起淳于諳,立刻腰板挺直,學着方侍衛,抱拳行禮。青璃感嘆,這些大周的花朵們千萬不能被淳于魔頭洗腦,長歪板正可就難了。
好不容易打發這些小娃,青璃覺得無比累心,她連續喝了兩杯茶水,才緩過來一口氣。家裡的人陸續增多,都是族人,也有鄰居,隔壁劉小花一臉喜色地進門,拉着青璃嘰嘰喳喳,說的都是她二嫂董大丫有了身孕的事。
小花姐也有十七歲,比小時候長得清秀了許多,一身碎花小襖,襯着臉色嫩嫩的,圓圓的臉蛋,她笑眯眯地道,“我二嫂挺喜歡村裡的,在平陽過活,街坊鄰居都不認識,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小花姐,明天就是大年初二,你二嫂不回孃家嗎?”
青璃想如果劉家也會平陽,剛好可以結伴,她可以護送這三人一程。現在是過年,正是山匪橫行之時,一路上免不了要走小路,就怕趕上有打家劫舍的。
“恩,我二嫂是新嫁娘,所以初二不回去,我們想十五去鳳陽看花燈節呢。”
花燈節每個十年纔有一次,是北地最隆重的節日,這次舉辦的城池選中了鳳陽。這是民間的一項民俗,花燈,舞龍和一些表演都是民間的鄉紳出資,官府維護秩序,算是官民同歡,聲勢浩大。
這個時候,鳳陽會熱鬧幾天,周圍城鎮的人集中到鳳陽,家家客棧爆滿,還有百姓們租賃的屋子,五花八門,就是爲了等候這一節日到來,算是比較值得期待。
花燈節,以前青璃還真沒聽說過,昨日爹孃商議,要全族的人一同前往,今兒族裡來拜年,爹莫如湖宣佈了這個好消息,每個人搓着手,美滋滋的,直呼沒有見過世面。
十年前,花燈節在平陽舉行,距離鳳陽有一天的路,冰天雪地,村裡閉塞,只有老族長家裡有一輛破舊的老馬車,村裡有一輛牛車都是富裕人家了,哪可能去看花燈。
今年不同,莫如湖算計了一下,族裡能出動的馬車不多,要提前在鎮上的車馬行或者鏢局預定,族人太多,家裡不夠住就要安排在客棧,現在族裡不差銀子,包下一座客棧剛剛好。
“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平陽,那麼我們在鳳陽見吧。”
青璃估計最近都不會回來,她和三哥商議一下,三哥說想在家裡多陪陪爹孃,等到初四初五之後再去平陽,這樣正好,她也好有時間和淳于諳通通氣。
“回平陽?這麼快?”
一般在正月十五之前不遠行,特別是大年初一晚上要走,劉小花很驚訝,驚訝之餘,又表示理解,一定是爲了北地大營的少將軍,看來女子定親之後,雖然沒嫁人,心有一半已經飛過去了。
“小花姐,說真的,你不考慮嫁人嗎?”
被劉小花調侃,青璃抿着嘴,假裝羞澀一笑,實則心裡苦惱,這大過年的又是冰天雪地,她纔不想出門,當初她就是突然那麼一說,場面話而已,奈何淳于魔頭當真,又得知初二是他生辰,只得硬着頭皮趕夜路。
“嫁人?”
劉小花捧着茶杯,手一頓,面上迅速地劃過一抹哀傷,當年之事雖然已經過去良久,卻也是她心底的一道疤痕,每每想到疼愛她的爹孃,就忍不住眼淚溼了枕巾。
她有那樣的歷史,又曾經瘋過,真的有人不會在乎嗎?她想不會有那麼一個人的,在平陽,一打聽,得知她的過去之後,還會一如既往?鳳陽莫家村,當年許家強行迎娶,村人無奈送她上了花轎,在村人眼裡,她或許算是別人家的媳婦吧,劉小花很落寞,她不想嫁人,可是在家當老姑娘,怕拖累二哥二嫂,以後大哥也要成親的。
“山子哥如何?”
青璃見這個話題小花姐沒那麼反感,她趕緊趁熱打鐵,這也是莫六嬸的意思,要她說,莫家族以後會越來越好,山子哥是村裡有名氣的青年才俊,那個秦氏被解決,沒有後顧之憂,二人從小認識,青梅竹馬知根知底,這段姻緣也合適。
“山子哥很好啊!”
劉小花一頭霧水,不明白青璃怎麼突然轉換了話題,她眼裡帶着疑惑,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笑道,“小璃,你不是那個意思吧?山子哥可是一直把我當妹妹的。”
青璃假裝喝茶,用餘光瞄着劉小花的臉,小花姐笑眯眯地,一點沒避諱這個話題,提山子哥,完全沒有少女的羞澀,非常坦然,她的直覺告訴她,二人關係單純,未來沒戲。
劉小花這裡測試未果,青璃歇了心思,二人又聊了幾句,她帶着於嬤嬤上門拜年。今日奇怪,族裡人在一個時辰之內,來了七八十家,有的是家裡有客,耽擱了,她到現在也沒見到莫六叔家有人過來。
聽爹孃說,往年,只要天剛亮,莫六叔家準是第一戶上門的,比隔壁王大娘家還快。
“璃丫頭,你帶着東西去看看吧,剛纔村裡人說見到你莫六叔出門,家裡似乎來了客人,又走不開了。”
劉氏找了一個籃子,用油紙包包了一些早上剛做出來的鍋巴,酥脆麻花,拎着一籃子的雞蛋,交給於嬤嬤,囑咐了兩句,家裡人多,亂糟糟的,只有青璃是閒人一個。
族學裡請來的先生,現在住在村裡,一大早,子喜跟着村裡的小娃湊熱鬧,過去拜年。莫如湖是族長,自然是要送上一份厚禮,這次就選了子喜爲代表。
莫六叔家的小院收拾的很整齊,院子裡堆的一些柴火,放到了柴房,小院裡兩側都是雪,中間清理出一條小路,露出青石板的印記,推開籬笆門,青璃帶着於嬤嬤進到竈間。
莫子山家的院落很簡單,外面也有沒院牆,一個村住着,也不怕招賊,家裡的院落很大,進門旁邊的偏廂和正房挨着的角落,有一間低矮的竈間,上面的煙囪正冒着熱氣。
籬笆外停着一輛馬車,看來家裡的確有人。昨日守歲從大伯家歸來,青璃路過,山子哥家裡的燈籠掛了一溜,大樹下也掛着兩盞,牀上門上貼着窗花和桃符,夜晚看着格外的喜氣。
“璃丫頭,剛說過去的,結果有客上門。”
莫六嬸正在竈間裡炸面果子,見到青璃進門,趕緊道,“這裡有油煙味,你好好的襖子,可別沾染味道,去正屋坐,熱乎呢!”
大年初一,莫六嬸滿臉喜氣,面色比之前紅潤一些。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來家裡是有什麼好事。青璃不知道誰來了,怕打擾客人,也就沒着急進正房,讓於嬤嬤把籃子送上去。
“璃丫頭,三嫂真客氣,我還沒騰出工夫,這是面果子,你嚐嚐,你小時候喜歡吃,可惜那會六嬸家裡窮,油都沒買不起。”
莫六嬸哀嘆了一聲,又掛起笑臉,“瞧我,總提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幹啥,現在家裡不差這些,快嚐嚐,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不?”
莫六嬸一身深紅色的襖子,外面罩了一層圍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斜插着青璃送的玉簪,乍一看,和鎮上大戶人家的夫人沒差,她勤勞慣了,堅持不請下人,自己動手。
“六嬸,真好吃,比我小時候吃的還好。”
青璃已經吃了很多,爲了不讓六嬸失望,她仍舊吃了一個,裝作很享受的樣子,眼睛眯成了月牙。那些曾經喜歡的東西,現在她同樣喜歡,或許找不到當年的味道,因爲那是回憶。
“你這丫頭啊。”
六嬸手上都是白麪粉,她把手在圍裙上一抹,點了點青璃的頭,“你一個姑娘家,細皮嫩肉的,來竈間這樣的地方,烏煙瘴氣,快到正屋帶着去,你六叔,你山子哥都在呢。”
竈間裡,還有幾盆吃食,青璃眼尖,正是自家送的薯條,雞塊,送的是半成品,需要自己炸出來。六嬸準備了芝麻團子,紅薯餅,加上面果子,在村裡算相當豐富了。
“六嬸,來的誰啊?”
青璃找個小墩子,坐在大竈旁邊烤火,於嬤嬤跟着幫忙,莫六嬸推脫幾句,也就不說什麼,有於嬤嬤幫助,她不像剛剛忙得團團轉,鬆了一口氣,這才道,“是山子生意上的一家人,過來拜年的。”
“好像在鳳陽來的,恐怕年三十晚上就出來了,咱這也要做點好吃的招待一下。”
竈間裡有油煙,嗆得莫六嬸眼睛流淚,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正要說話,這時候,從外面進來一個穿粉紅色襖子的姑娘,長相一般,人稍微有點黑,她挽起袖子,“嬸子,我來幫你吧。”
姑娘說着,手腳麻利地幫着擀麪,她一直沒注意角落裡的青璃,看到之後,愣愣地站在那裡,突然不知所措,面前的女子這麼美麗,如天上的神仙,凹凸的身段,精緻的眉眼,真沒想到在村裡有這樣的女子,就是鳳陽城內也找不出來吧,在這種美好的女子面前,她有濃重的自卑感,王小翠低下頭,用手搓搓袖子,不言不語。
“小翠,這是我侄女,青璃。”
莫六嬸不明白怎麼回事,要她看,這閨女也不錯,聽說早早就死了娘,爹又忙着養鴨子,疏於管教,但是本質不壞,也沒有什麼脾氣,是個好姑娘,最重要的是,對自家山子一片真心,這點最難得。
要說長相,這姑娘就是稍微有點黑,不是大毛病,五官端正,身子瘦些,以後慢慢調養就好。莫六嬸也是聽王小翠的爹王三胖子說,才得知還有這段淵源。
“你就是青璃,淳于少將軍的未婚妻?”
王小翠蔫頭耷拉腦袋,這次上門本來也沒抱着想法,只想過來看山子哥一眼,順便爲以前的事情道歉,求了爹爹之後,爹爹也同意,她爹因爲她,找到了山子哥的鋪子上,正好遇見未來少將軍夫人,還沒賠禮。
在鳳陽,一提莫青璃,沒有百姓們不知道的,把草菅人命的季知府扔到了大牢,一句話,就把知府的職責推給了師爺,當時天下正亂,這也就罷了,誰想到有人上報朝廷,新皇也沒說什麼,她一個老百姓不懂,都是聽人說道。
莫青璃在京都,與新皇和皇后娘娘是好友。天啊,那可是九五之尊啊,大周最尊貴的皇上,還有母儀天下,受天下女子尊敬仰視的皇后娘娘,單憑這一點,莫家就得罪不起,在北地乃至京都都可以橫着走,王小翠覺得,越發和莫子山沒有希望。
“是我啊。”
青璃微笑,心裡猜測此女子的身份,目前看着還可以,沒有因爲她的身份趨炎附勢,只是有點緊張,把她當成天大的人物,對於此,青璃自己覺得沒有什麼,現在還沒嫁給淳于魔頭,充其量就佔着名分。
王小翠要幫忙,讓莫六嬸制止住,她回頭對着青璃道,“小翠家裡遠,在鳳陽城鄉下,趕夜路來的,璃丫頭你幫着嬸子招待一下,你們去偏廳裡烤火吧。”
大年初一,北風凜冽,沒有昨日的好天氣,青璃點頭,帶着王小翠來到莫子山的房間偏廳,二人沉默地對坐,青璃猜想到她的身份,王小翠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爲了接近山子哥的。
“青璃,你真漂亮。”
王小翠面紅耳赤,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心裡話,至於別的,她不敢說。上次爹爹回來之後,她才明白自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若早知道山子哥的身份,她會退縮,沒有臉皮那麼做。
“你也能漂亮,只要你自信。”
一個女子的美,是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就好比青璃自己,在剛穿越到莫家村,村人人人說她是個醜丫,只有她自己不覺得。拋開臉上那塊疤痕,她的五官靈動,尤其是一雙清澈的眼睛,如今被空間改造,成了絕色佳人,可她沒有忘記本心,也沒有認爲自己在容貌上高人一等。
“可是,山子哥不喜歡我。”
王小翠沒有朋友,也沒有娘,這是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吐露心聲,她滿眼苦澀,“我以前做了錯事,我爹又上門找茬,山子哥有點討厭我,我知道的。”
莫子山的偏廳裡變了一個模樣,原來在一個福字下面有個破舊的絡子,是很多年以前的東西,青璃很懷疑怎麼掛在那裡,後來鬧出秦氏女之事,這才明白,那是山子哥曾經的念想,現在已經一點不剩,全部換新。
偏廳有茶桌茶壺,角落擺着一對大花瓶,青璃在年前送過來的,在大秦打劫的二手貨,花紋是最普通的青花瓷,這種樣式店裡就有售,爲了減少空間的破爛,送過來一對。
花瓶上方的字畫被摘了乾淨,重新刷了一層白石灰,偏廳擺設多了一些典雅的味道,青璃坐下來,倒了兩杯茶水,遞給王小翠一杯,隨意地問道,“那你喜歡山子哥哪裡呢?”
愛慕一個人,是應該愛慕身份,地位,或者光看臉,還是性格?青璃不懂,要說她和淳于諳之間彼此不能分離,那是一種默契,一種習慣,太多的患難與共,早已經融入骨血,此生她沒有別的機會,已經定格在這裡。
說起這個,青璃還很可惜,當初都是淳于魔頭忽悠,說魯南王世子耶律楚桓這種面相的人不能相信云云,那會她就真信了,從來沒想到這魔頭也能背後黑人,對方還是他的至交好友。要是那個時候她救了耶律楚桓之後,不送到月曦姐那裡,說不定已經情投意合了。
“不知道,就是覺得山子哥人好,細心,和他在一起很舒服。”
王小翠眨眨眼,她很早就沒了娘,沒人教導這個,她聽過戲班子唱戲,戲裡說這就是愛慕,她想和山子哥在一起一輩子,爲他生兒育女,可這種話,她還是沒出閣的閨女家,說不出來。
青璃點點頭,本來想鼓勵幾句,又覺得不太合適,在北地不是京都。如果是京都,女子愛慕一個男子,可以主動上門提親,可以送書信表白,反正雲家少主雲隆豐的那些愛慕者,腦殘粉還是很瘋狂的,喬裝打扮蹲點等候,這比現代追星還狂熱。
雲家是百年世家,有銀子,大周首富,雲隆豐京都第一美男,有顏,古代版高富帥,也難怪女子們如此狂熱,未來誰嫁給他,那才累。
“小妹,你來了?我聽松子說你要晚上要去平陽?”
莫子山撩着門簾,從外面進門,王小翠立刻扭扭身子,一臉拘謹,剛纔進門之後,莫子山就沒什麼好臉色,現在把她當成空氣,只和青璃說話。
“大過年的,平陽有啥事?鋪子都打烊了,你不如在村裡多留幾天。”
莫子山給青璃續茶,來者是客,也不好那麼沒禮貌,拎着茶壺給王小翠的茶碗續了水。
只是一個普通的動作,讓王小翠的心裡砰砰地跳個不停,以前山子哥以爲她是小子的時候,也是這麼照顧,她真的不是有意欺騙,只是變成男娃之後,能得到他的關照,所以才遲遲沒開口,只想多享受這樣的照顧。
爹一心養鴨,娘早早亡故,平日裡家裡有婆子做事,只能保證她吃飽穿暖,可沒有人問她一句,她口渴的要命,發燒想喝茶,也沒人安慰,她知道那些婆子只想做工要銀子,而不是真的關心她。
青璃突然覺得王小翠有點意思,情竇初開的少女,面對自己喜歡卻有距離的人,都是如此卑微的吧?她擡起頭,無奈地道,“我倒是想,可嘴快答應了少將軍。”
“山子哥,他初二生辰,你說我送什麼好?”
青璃眨眨眼,這個問題很有難度,一般男子才最清楚,她把問題推給莫子山,希望他能想個主意。
“這個……少將軍喜歡什麼?”
屋子的爐火旺盛,對比窗外呼嘯而至的寒風,暖融融的,還不等莫子山回答,於嬤嬤在門外喊了一聲。王小翠機靈,站起身,快跑兩步撩開了門簾,接過於嬤嬤手上的食盒。
“老奴來就行,炸好的薯條雞塊,這位姑娘嚐嚐吧。”
於嬤嬤打開食盒,一一擺放開來,青璃已經吃飽,莫子山招呼王小翠,他比較冷漠,還算客氣,“王姑娘,這是我娘做的,你嚐嚐吧。”
王小翠乖巧點頭,拿起一個薯條,放在嘴裡,咬着不是滋味,以前山子哥稱呼她爲王兄弟,現在是王姑娘,她多麼想讓對方叫一句“小翠”,這現在是她心裡最後一點小願望了,這個稱呼,只有爹孃叫過。
“小妹,你送少將軍衣衫鞋襪不行嗎?或者送點親手做的吧,這樣表達一下心意。”
莫子山在偏廳繞了一圈,摸摸下巴,他在生意上也有朋友,對方生辰都在酒樓擺宴,不用特別送什麼,送男子,無非就這些東西,荷包,帕子,繩結。
“好吧。”
青璃攤手,不做指望,她心裡突然有了一個點子。想到這裡青璃輕鬆了一些,不時地問王小翠幾個問題,避免氣氛冷場,一直到午時,這才帶着於嬤嬤離開。
“小姐,老奴看那個姑娘對子山少爺有意思呢,那眼神,嘖嘖嘖。”
剛出院門不久,於嬤嬤立刻按捺不住,八卦道,“不過子山少爺就差一些,看着不太感興趣。唉,這些小子都喜歡貌美的,那個秦氏長相不錯有什麼用?是個不要臉面的黑心蹄子!”
主僕走一路,於嬤嬤嘮叨一路,要她看,做媳婦就要老實本,這個王小翠沒有出彩的地方,但是那一顆真心,就是任何人無法比擬,現在莫子山不珍惜,以後肯定後悔。
得知小花姐和山子哥不可能,青璃對此就不是很有興趣,她就是一聽一過,沒有深究。
到了午時,家裡終於清靜下來,莫如湖和劉氏把青璃叫到正房偏廳,叮囑了幾遍,平陽城內,讓她晚上儘量少出門,注意身體,別染上風寒。
這些嘮叨,雖然已經千百遍,對青璃來說,一樣溫暖。小弟興致勃勃,拉着爹孃,提起八月十五在城北大軍面前露臉,唱了一首《當兵的人》,得到士兵一致好評。
軍營的小調甚少,那首歌已經城北大周的軍歌,士兵們練習陣法,休息的時候總要吼上兩嗓子,瞬間覺得熱血沸騰,只是想到爹孃,總免不了熱淚盈眶。
晚上要趕夜路,爹孃心疼青璃,讓她歇午,劉氏帶着崔奶奶到竈間裡忙活,要多做一些好吃的。早晨家裡來的人,那點庫存被人分個乾淨,也不剩下什麼了。
淳于諳在軍營,吃的都是大鍋飯,那人自律不肯開小竈,劉氏也惦記着,親事都定了,就是未來的女婿,她忙前忙後,準備了十幾樣吃食,麥芽,麥冬和於嬤嬤一起忙碌,一直忙到晚膳之前。
莫青菊和念蘋結伴,一路跑到青璃家的院子,站在門口喊道,“三叔,三嬸,快去我家吃晚飯啊,家裡準備好了!”
一家人都曉得青璃夜晚坐馬車離開,想早點開飯,吃完之後,青璃還能多休息一會兒。劉氏從竈間出來,摸一把臉上的汗,答應道,“好的,這就過去了!”
大年初一,按照莫家村的習俗是吃餃子。孫家從沐陽過來,大伯孃大劉氏怕一家人不適應,依舊準備了滿滿一大桌子,餃子只是作爲主食,還有饅頭,花捲,年糕。
菜品依舊是雞鴨魚肉,這次全部換了做法,魚變成了紅燒魚塊,魚骨全部剃乾淨,沒有一點刺,咬上一口,鮮嫩,滑溜溜,還有那特製的醬鴨,莫子鬆在南邊拿過來的羊排,孫文直呼這是沐陽的老字號,好吃!
沒想到在北地也能吃到南邊的特產,孫家人很感動,原本衆人也不挑食,就想着入鄉隨俗,反正以後也要在北地生活,誰知莫家人細心,待人熱情,孫文孫武很是感動,對莫家的感情又深厚一分。
昨夜吃多了大魚大肉,青璃用小碟子,夾了幾片上湯娃娃菜,餃子也選擇素餡,沾了一些醋和辣椒醬。這次準備只帶一個下人去平陽,青璃自己能更自由一些,想吃什麼,在空間做。
大伯昨日喝多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家裡有人拜年,全靠大伯孃接待,順便和村裡人介紹孫家一家人,大伯醒來之時,知道自己又出醜,大年初一主動要了果酒。
“璃丫頭,你多吃點,一路上到平陽也要明天早上了,荒郊野外,餓了也只能吃涼的。”
大伯孃見青璃只吃了一小碟子的餃子,沒有吃菜,她夾過來一個雞腿,“把雞腿吃了,我炸的,你不說最喜歡吃這樣的雞腿,放心,雞腿裡面的雞油我都去掉了。”
青璃苦着臉,吃什麼不好,非要吃油水最重的,大伯孃太熱情,她也不好推脫,這次炸的時間有點長,外皮酥脆,雞腿肉上被橫着切過幾刀醃漬,很是入味,又加了辣椒粉,這麼咬一口,還挺香。
一頓飯,吃到日頭偏西,青璃和家裡人約好,正月十五鳳陽城見,花燈節十年纔有一次,錯過要再等十年,那就可惜了,她也想湊熱鬧。
回到家裡,丫鬟婆子商量之後,最後推選於嬤嬤跟着。麥冬身子不好,還沒完全康復,麥芽半夜裡睡得太死,只有於嬤嬤周到一些,晚上還能擀麪條。
劉氏從竈間拎出好幾個食盒,把青璃嚇呆,裡面有麻團,年糕,雞塊,肉丸子,春捲,牙籤肉,還有自家做的糕餅點心,一共十幾樣,折騰三四次,才全部放到馬車上。
“娘……”
青璃晌午在睡覺,她在空間裡準備了一些雞湯,乾果點心酒水,就想送過去差不離,沒想自家能送這麼多。東西剛裝上馬車,莫六嬸和自家大伯孃也提着籃子趕到,裡面也是吃食,下晌的時候新做的。
“行了,你趕緊睡會,讓於嬤嬤也躺着去,車伕來了,你們天一黑就走吧。”
這次劉氏很豁達,自家丫頭在家裡過了三十,守歲之後,她就不那麼擔心。淳于諳在北地一個人打仗,身邊除了士兵,就是冰冷的城牆,沒有親人,也怪孤單的。自家丫頭早晚也是淳于家的人,二人就一起過個年,培養下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