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後,娘劉氏和大伯家幾人匆匆忙忙地坐着馬車離開,走之前,青璃送上兩個食盒,裡面有一些果汁,溫和的果酒,還有做的三明治加上幾樣小鹹菜。
青璃聽說大堂嫂見紅,有小產的徵兆,很是憂心,女子有了身孕,前三個月必須要多加註意,大堂嫂付彩雲若不是因爲情緒激動而暈倒,還不知道自己有身孕。
青璃準備一瓶保胎的藥丸,讓大伯孃帶着,每日看着人,必須按時服用,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失去爹爹又流了孩兒,雙重打擊太大。
晚膳過後約莫一個時辰,天色才漸漸地昏暗,太陽下山,天邊留下一圈火紅的光暈。青璃喜歡在這個時候,站在自家的小院裡,向着遠處眺望,也喜歡走在鄉間小路,看着家家戶戶的炊煙裊裊,聽着婦人們一聲聲呼喊,叫自己的小娃回家吃飯,這些都能讓她感受到家的溫馨。
空氣裡有淡淡地柴火的味道,青璃帶着於嬤嬤和麥芽坐在院子裡,已經到了農曆四月,正是北地氣候最溫和的時候,不冷不熱,脫下了夾襖,穿着單衣,行動也比冬日裡方便。
隔壁王大娘家在燒火做飯,王大伯和狗蛋忙着給族裡蓋屋子,每天天矇矇亮就動身,一直到天擦黑纔回來,幹活賣力氣,當然族裡給的銀錢可觀,比拉牛車多,有時候做的好,還能得到一些糧米,豬肉等獎勵。
日子過的好了,王大娘也不如以往那般摳門,對兒媳態度不似從前那般,二人有商有量,很多次青璃出門,都看到王大娘和狗蛋媳婦攙扶着一起走,顯得很是親暱。
隔壁劉小花的院落,空空如也,年後城北大營要打造太多的戰車,劉二牛隻得帶着董大丫和劉小花提前回去,家裡這邊就託付給青璃家。每隔幾天,崔奶奶會去那邊打掃一下,曬曬被子,把院子拾掇一番。
回來這段時間,青璃一直沒有和淳于諳聯繫,走之前,他說讓她安心在村裡住下,開發新糧種,陪着爹孃,不必憂心關外的戰事,一切交給他處理。
淳于諳說到做到,到現在一封信也沒送來過,青璃也沒刻意過問,對關外局勢一無所知。
與此同時,在平陽城關外的營地大帳,方侍衛已經點燃了火燭,他出門讓士兵送來一盆熱水,透了一個布巾,幫助淳于諳擦拭肩胛上的血跡。
就在今日午時,趁着士兵們都在歇晌的時候,大秦安插在大周軍隊中的探子,混入軍中主帳,試圖刺殺淳于諳。
午時陽光太烈,大周與大秦的對戰,從昨天早上一直持續到今日凌晨。大秦裝備精良,兵強馬壯,按理說只要戰術上佔上風,戰勝大周軍隊絕對沒有問題,而且彼時淳于諳並沒有運用新陣法,也就是說,大秦還是有一定的優勢。
宇文鯤率領五萬人馬,在山谷一帶準備對大周人馬做個夾擊,他們安插在大周軍隊內部的探子,最近被抓出殺了好幾個,每次都被砍下人頭,被人掛在河對岸的樹枝上,宇文鯤派出斥候,總是得到這樣的消息,讓他情緒煩躁。
耶律楚仁來到大秦,宇文鯤的壓力很大,大秦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遲遲沒有把淳于諳的軍隊打回平陽城,一直渴望兵臨城下,用盡手段,結果呢,絲毫沒有效果不說,隱藏了幾十年的密道和暗樁全部暴露,陳家的家財也不知所蹤。
當年宇文家和陳家聯姻,帶走了大量家財,也就是說,陳家的家產有一般是宇文家的,在大秦的生意也靠宇文家扶持,那個陳公子無恥小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這下可好,讓人被宰了,就是不知道家財藏在何處,又便宜了誰。
心中怒火無處發泄,宇文鯤經常找紅帳的軍妓們來宣泄,一個個濃妝豔抹,濃妝的香氣嗆得他想打噴嚏,自從見識過青璃的美貌之後,看到這些女子就會嫌棄,粗鄙,俗氣,穿金戴銀,就知道用身體迎合男子求賞,有時候讓他煩了,就命人拉出去殺幾個。
季盼就是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宇文鯤的面前。季盼原來是鳳陽知府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是與那些紅帳的軍妓們不同,而且她特別聰明,懂得看人的臉色。
她自從被官差通過地道,帶到關外之後,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她要活着,要報仇,要把這些恥辱千百倍地還給莫青璃,要把季悠碎屍萬段,要讓曾經拒絕過她的淳于諳給她磕頭認罪。
季盼用手上的鐲子買通了大帳門口看守的士兵,瞭解大秦上將軍宇文鯤的脾氣秉性,以及有什麼禁忌等,得知莫青璃被擄到過大秦營帳,季盼陰森森一笑,沒準莫青璃已經是殘花敗柳,還在平陽逍遙着,欺騙城北將士們的感情,還被稱之爲少夫人,真真是好不要臉,早晚有一天,她要把此事揭發出去。
宇文鯤的意中人是淳于諳的未婚妻莫青璃,這在大秦軍中基本不是秘密,因爲上將軍經常會到紅帳中挑選軍妓,最後衆人發現,有些女子是因爲眼睛與莫家小姐相似,有些是因爲身高和背影相近,總之,這些姐兒們一下子翻了身,得到了衆多賞賜,被單獨豢養在一個營帳,不用接待士兵們。
季盼來了之後,正是宇文鯤最煩躁的日子,她找了一個機會,在營帳外和宇文鯤相遇,上前搭訕,和莫青璃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季盼努力模仿者青璃的動作和表情,言談中,也曾經讚美過青璃是個絕色。
宇文鯤心中煩悶無處訴說,又受夠了軍中的妓女們,見到季盼這種清新的如白蓮花一般的女子,自然有些心動,兩個人一拍即合,季盼很快成爲宇文鯤寵愛的小妾,被開了特例,可以宿在宇文鯤的大帳中。
季盼得寵之後,做小伏低,低眉順目幾天,大秦將士們知道她得寵,也不敢得罪她,季盼一見風頭變了,隱隱就張狂起來,她心裡想着,等有一天,大秦所有將士們會叫她一聲“夫人”。
刺殺淳于諳是季盼在一次和宇文鯤行了房事之後提出來的,那天正好關外下雨,兩軍未對壘,二人在牀榻上一直廝混,季盼提了這麼個餿主意。
每次大戰之後,打掃戰場,營救傷員,一般都是營帳裡士兵們最鬆懈的時候,這個時候若是己方有人能進入到大帳,刺死淳于諳,大周營中無主帥如一盤散沙,大秦趁虛而入,就簡單多了。
按理說,這種餿主意就是下下策,不過兩方長期僵持,宇文鯤也沒了耐心,他當即點頭答應。
兩軍對戰之時,大周雖然沒用新陣法,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種植物,燃燒味道比他們的那種特產葉子還臭,大秦士兵們聞到之後馬上有輕微的中毒反應,步履遲緩,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只得退兵。
戰事上,大秦沒得到便宜,宇文鯤眯着眼睛,眼神一寒,先讓淳于諳高興着,馬上催命符就來了,他派出己方的一張潛伏在大周軍隊的底牌去刺殺,然後摟着季盼飲酒取樂,等待好結果。
刺殺一事,在戰前,淳于諳就得到了消息,一直等候大秦有動作,他答應過自家小丫頭,等到她歸來時,他必定帶領大周士兵渡河,兵臨泗水關城下,準備破城,這次若是利用好了,無異於是一個好機會。
刺客在午時前後果然混進大帳,其中也有己方故意放鬆警惕的成分,淳于諳做戲做全套,故意捱上一刀,之後方侍衛等將領才趕來,抓住刺客,同時放出消息,少將軍身受重傷,已經不好了!
“少主,這要是讓少夫人知道,肯定還要生氣。”
方侍衛用布巾擦拭周圍的血,眼裡帶着不認同,就算爲了引宇文鯤的軍隊上鉤,也不能犧牲這麼大,這刀口可不是假的。173文學網多虧少夫人走的時候留下了傷藥。
可是傷口太大,只要有動作就會崩裂開,軍中有軍醫,可以縫針,不過自家少主堅持守住消息,非說這是一點小傷,無礙。
“她應該能理解。”
淳于諳低着頭,深邃的眼眸下涌動着波瀾,他說話很輕,方侍衛還是抓住了話語中的差別,似乎少主在心虛。
青璃絕對不會爲了這樣的戰術同意淳于諳冒險,什麼身先士卒,對她來說根本沒這個觀念,作爲將領,就應該被士兵們好好保護,士兵的作用是衝鋒,而將領是幕後指揮。
“消息傳出去之後,只要有人暗中查探,全部記下。”
淳于諳沙啞着嗓音,吩咐方侍衛。他之所以要捱上這麼一刀,也是爲了肅清軍中的奸細。宇文鯤對於戰術上不算精通,但是做小人,做一個無恥小人很成功,不知道在大周安插了多少探子。
“是,少主,那您要給少夫人寫封信嗎?”
算算日子,也有好幾天沒有給鳳陽送過消息,方侍衛現在提心吊膽,少主受傷,萬一少夫人知道,他也難逃罪責,肯定會吃掛落,以後那些好吃的點心,茶果,統統沒有,那人很記仇的。
“平安,勿念。”
傷口在肩膀後面的肩胛骨處,淳于諳只寫了四個字,就出了一腦門汗,他喝下了補血的湯藥,躺在營帳之後,算計時間,小丫頭給的傷藥都是極好的,夜裡就能結痂,他要等,耐心等待兩天,就看大秦何時上鉤。
青璃根本不知道平陽的狀況,最近家裡事忙,所有的心思都被族中的鋪子,新糧種佔據,還要想着怎麼算計王三胖子,套出養殖的方法還有釀酒的訣竅。
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天已經完全的黑下來,家裡屋檐下點燃了一盞燈籠,廚房裡,東娃正在幫着崔奶奶一起燒水,也快要到了安寢的時辰。
娘不在家,爹爹下晌去了鎮上找同窗喝酒,家裡只有青璃自己,沒有往日的熱鬧,她站起身,吩咐於嬤嬤和麥芽鋪牀,點上薰香,她要一個人到外面走走。
晚風輕柔的吹着,青璃閉着眼睛感受春風拂面,月亮在山頭的一角,露出一張羞澀的臉,月明星稀,村裡人家有些已經歇息了,有幾乎人家點燃着油燈,通過窗戶紙透出來,忽明忽暗,可是仍舊覺得溫暖。
青璃順着小路走,步履太輕盈,沒有驚動旁邊人家的狗。族中劃出來要建造的屋子,進展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竣工,以後族人們聚會,飲宴也好有個地方,在族人家裡擺宴,桌椅板凳東拼西湊,碗筷也湊不齊全,若是冬日裡,那都要頂着風雪,菜一上來就涼了,下筷子慢了,熱菜就變成涼菜。
回來的路上,青璃隱隱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她躲到樹後,藉着月光細看,一旁的樹邊正站着一對男女,女子嬌小瘦弱,正是來莫六嬸家做客的王小翠,而說話的男子,正是莫六嬸家的山子哥。
“王小翠,我知道你來的目的,可是你一個閨女家,這樣獨自一人上門不好。”
莫子山忍了又忍,終於決定找王小翠說幾句,他爹孃表現的很喜歡王小翠,把她當成兒媳一般,這更讓莫子山難堪。他就算和秦氏走不到一起,不代表他願意將就,他是答應爹孃儘快成親,不代表他可以隨便找一個女子。
王小翠多次上門,村裡人每次見到他都要打趣幾句,問他何時成親,他給不出答案,好像有意推脫,被當成了負心漢,那種怪異的眼神,他現在都還記得。
王小翠早年就沒了孃親,他同情,所以後來知曉她女扮男裝之後,也沒有多反感,他們是共同一室過,當時他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子,還傻乎乎的當她是兄弟般照顧,這是一種欺騙!
莫子山最討厭欺騙,也厭惡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他娶誰他說的算,若是不能找一個情投意合的人,過日子又有什麼意思?王小翠不要臉面,時常上門,爲了避嫌,他沒有地方住,只要卷着包袱住鄰居家借宿,有家不能回。
而且娘現在身子不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莫子山很怕,很怕他拒絕之後,娘又會吐血昏厥過去,那不是他大逆不道了?他必須要找王小翠談談,最好她能有點眼色,再也不來莫家村最好。
王小翠羞紅了臉頰,對面就是日思夜想的人呢,下晌的時候,家裡有伯父伯母,所以她不敢多看他,現在二人站在一起,藉着月色,她能仔細地看他的輪廓,似乎是有些清瘦了,可能是最近太操心鋪子上的事吧?王小翠有時候想,若是她是男子就好了,不但可以繼承香火,還能和莫子山做好兄弟,這樣他就會如從前一般對待她。
莫子山剛說完,等待王小翠回覆,結果對方遲遲不肯回答,這讓他心裡多了火氣,這人不會以爲這是關心的話吧?那樣自作多情,他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對方怎麼說也是個女子,他還不能說得太過。
月色正濃,青璃不遠處的樹後,見周圍沒人,她從空間裡拿出來一個蟠桃,吸着甜甜的汁水,離開京都之後很無趣,也沒有什麼戲班子,現在有了熱鬧,她絕對不會放過,不過看二人這架勢,似乎不是談情說愛來了。
“山子哥,我曉得你什麼意思。”
王小翠慢慢地反應過來,心中酸澀,她知道主動送上門的女子就不值錢了,爹爹也這麼說,就算不嫁給莫子山,憑家裡的條件,也能找一個好的。娘去後,爹爹也無心再娶,勸說她不如家裡招個上門女婿,等以後生了兒子,繼承王家的香火。
“是嗎,那最好不過。”
王小翠回覆之後,莫子山鬆了一口氣。他心中有些惆悵,因爲想起了秦氏,秦氏不好,可卻陪着他度過最艱苦的時候,在他的內心裡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永遠記得那幾個銅板之恩,即便物是人已非。
二人沉默片刻,氣氛稍微有些尷尬,王小翠站在原地沒有動,莫子山也不好提前走,至少得看到王小翠平安進到院子裡,所以他站在一旁等候。
青璃啃完了桃子,用靈泉水洗了手,感嘆劇情發展太慢,這二人現在這樣就是僵持住了,難道說王小翠一點希望沒有了?其實王小翠五官還可以,就是長的黑了一些,空間有美白的藥膏,擦上一段日子就能大變樣。
“山子哥,我知道你討厭我,我給你添麻煩了,明天一早我就走。”
眼淚,一滴一滴順着臉頰滾落,王小翠低着頭,任憑淚水悄無聲息地砸在草地上,她忍住哭泣,儘量讓自己的說話聲平靜,“以前的事,我不是有意的。”
那時候爹爹不讓她出去,可是長這麼大,幾乎沒見識過外面的世界,聽說女子出門在外不安全,家裡的夥計就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女扮男裝,她長得黑,又瘦弱,所以打扮起來格外像個小子。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是個好姑娘,以後也能找到好人。”
莫子山頓了頓,抓了一根柳條,揉捏幾下,去掉裡面的枝幹,只留下外皮,他放在嘴邊,吹奏一曲舒緩的小調,雖然在黑夜裡,可他能感受到王小翠的傷心,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青璃最討厭拒絕別人的時候被髮好人卡,無論說真情還是假意,這種行爲她就是看不慣,真想找一塊石頭砸幾下山子哥的榆木腦袋,連她一個現代人穿越之後都被這個時代同化了,除了趙晚春和北堂諺之外,她還沒見到如此追求情投意合的人,或許淳于魔頭也能算一個?
“既然是好姑娘,你爲什麼不要我?”
莫子山的這番話起了反作用,給王小翠很大的刺激,她終於忍受不住,抱着胳膊蹲下身子,大哭起來,心裡感到無比的委屈,她以爲,人心總是肉長的,總有捂熱的時候,所以拋棄臉面,甚至拉上爹爹一起,厚着臉皮上門拜訪,她處處爲他着想,每天都在擔心他過的好不好,她一直覺得,是因爲自己不夠好,他纔不喜歡,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說呢?
莫子山扔掉手裡的一層樹皮,手足無措,王小翠哭得太兇,又沒有壓低聲音,這會一般人家剛歇息,很容易招來村裡人,萬一以爲他欺負了她,他更說不清楚。
爲什麼不要她?莫子山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先入爲主的觀念,或許是記恨她的欺騙,總之肯定是有理由的,他無法想象娶了她之後的生活。王小翠太懦弱,性格上有缺陷,放在家裡,他還要時刻擔心,怎麼能照顧好孃親呢?
青璃真想爲王小翠鼓掌,站在女子的角度,她也想問一句,沒看上就直說,非得說這些場面話往人家身上扎刀子,這一點上,作爲親人,青璃也不幫着莫子山,她和王小翠是同一戰線的。
“這……”
莫子山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應對,大腦一片空白,他是個有主見的人,而且通常不會心軟,可是見到王小翠哭得悽慘,心裡竟然不自覺的痛了一下,這種感覺十分陌生,讓他一時間也懵了。
不遠處,有一片光亮,似乎有人舉着類似火把的東西,並且來的人還不算少。青璃蹭地縱身一躍,跳到樹上,樹下,莫子山和王小翠也聽見了動靜。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是很大,可是偶爾有低聲的交談,王小翠嚇了一跳,以爲是族人聽到聲音過來,她緊張地道,“山子哥,你快走,別管我,萬一被族人看到,你的名節就毀了!”
莫子山皺眉,心裡有不好的猜想,這個時間在外面活動的,不可能是族人,上午爹爹還在說,族裡的新糧種已經讓周邊村人眼紅了,前段雨水多,他們的麥苗黃着,一下出動這麼多人,莫非是來搞破壞的?
他心裡緊張,正在想對策,被王小翠的言論差點逗笑,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再說就算是族人來,二人又不是偷情,他怎麼會丟名節,這種事情都是女子吃虧的。
青璃夜視好,耳力極佳,不遠處大概有三十四人,其中男子佔了多一半,其中前面的兩個人拿着火把,後面有人拿打着燈籠,其餘人手裡拿着農具,正在挖着麥苗。
果然,爹爹的預測沒錯,可誰想到,他們這麼會鑽空子,爹去鎮上找同窗吃酒,宿在鎮上的院子,要明日纔回來,這些人下手真夠快,爲首的幾個人,青璃見過,正是攛掇李氏女到六嬸家門口上吊的無恥李家村族人!
現在這個時候,有兩種辦法,族人出動,控制住人羣,然後請人到衙門找官差,還有一種是直接去衙門找官差,青璃正在權衡利弊。
現在對方正在破壞中,若是拿下之後,罪責也不會很大,有道是法不責衆,這些人最多被打板子,其中肯定有漏網之魚,青璃可以動用關係重罰,不過對這些無恥之徒來說,坐上一年大牢真是輕的。
這些人必須要重重處罰,殺雞儆猴,不然周圍有那麼多有心之人,一來二去的,得到消息定會上來搗亂。若是從這裡到縣衙門,也要耽擱很久,好處是可以直接抓個正着,省的李家村那些無恥之徒喊叫冤枉,那些人最會顛倒是非黑白。
“山子哥,那些人好像沒有過來啊?”
等了一會兒,遲遲不見動靜,王小翠從樹後探出來一個腦袋,疑惑地道,“這麼晚了,誰在外面啊,好像很多人。”
“小翠,村裡有些事,那些人是來偷麥苗的。”
莫子山本來不願意解釋,正想打發她回去,結果話到了嘴邊,就變了,他自己也覺得驚奇,他不是一直很討厭她,覺得她見識淺薄,凡事總是大驚小怪,沒有主見的麼。
“那怎麼辦,是不是要通知族長?”
出乎意料,王小翠沒有表現出很驚訝,她擦乾了眼淚,乖巧點頭,問莫子山她能不能做點什麼。這種時候跑出去送信,要是被那些人看到,肯定是要出事的,但是王小翠故意表現很鎮定,不住地深呼吸,爲自己打氣。
這種表情,取悅了莫子山,想到當初當她是兄弟的時候,二人言談間很是輕鬆,現在好像回到了當時一樣,他搖頭道,“族長不在,不過村裡住着十幾個官差呢,下晌剛過來的。”
青璃一直在家裡不知道,莫如湖去鎮上不單單找同窗吃酒,也是爲通知官差,爲此他故意晚上沒有回來,周圍李家村張家村等人消息靈通,沒準一晚上都按捺不住。
官差帶着包裹便裝,住在了族裡新建的屋子,肯定是被當做從鎮上請來的瓦匠了,所以這羣人才這麼大膽。
青璃正在思考最佳解決辦法,既然官差在村裡,那最好不過了,一會兒就抓他們來個正着,最好全部扔進衙門吃牢飯,這羣損了陰德的,莊稼可是莊戶人家的命根子,這等於要了人的命啊。
三十多人,根本帶不走那麼多的麥苗,李家村的人一合計,怎麼也不能見到莫家村人發家,所以用那鋤頭一頓亂刨,見到麥苗折損,這些人笑開了花。
“哈哈,讓他們種新糧種,等以後顆粒無收,看莫家村要飯吧!”
“可不是,咱們李家村的閨女也不是好欺負的!”
自從出來李氏女上吊一事,李家村裡的姑娘名聲算是臭了,莫家族把李家村的小娃趕出了學堂,又聲明族人不再娶李家村的閨女,周邊的幾個村都在看他們的笑話,這讓他們一肚子怨氣。
得知莫家村有了新糧種,那麥苗晚種了好幾天,卻長得老高,這些人就動了心思,回頭找上村長,大家一合計,夜長夢多,不如早點趁着他們還沒防備的時候來偷苗,聽說張家村,王家村也有不少人有這樣的心思,他們得搶先,不然以後莫家村有了防備,夜裡有人巡邏的話,就難了。
商議之後,村裡人得知族長莫如湖跑到鎮上去了,似乎家裡還有點事,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今兒天氣又好,他們趁着夜色,組織了三四十人。
青璃冷笑,既然來了,可別想這麼快的回去,莫子山把王小翠送回去,已經去通知官差,約莫一會官差加族人都能趕過來,她得加緊時間行動纔好。
空間的山林裡有毒蛇,青璃找了幾條有毒液,但是毒素不致命的,這些蛇是有名的淫蛇,羽幽特質的春藥粉,就是在這些蛇上提煉出來的,既然有膽子來,後果自負!
快速放出了蛇,等了片刻,那邊開始傳來尖叫聲。
“誰咬了我一口!”
“我屁股被咬了!唉呀媽呀,有妖怪!”
這些人接二連三的發出慘叫聲,等了一會,就傳來一陣陣的呻吟,唯一有那麼一兩個清醒的,呆愣着傻了眼,剛纔還好好的,咋脫了衣裳呢,那邊有他們村花,這娘們平日和村長有點曖昧,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調情,還脫下了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李家村人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剛纔總覺得被刺了一下,然後就迷糊着出現幻覺,剛纔還在偷麥苗,怎麼現在和媳婦在炕頭,而且媳婦脫個精光,他頓時覺得身子火熱,先雲雨一番痛快了再說。
族中院子裡也有了動靜,族人也被驚動的起身,爲首的正是莫六叔,他一身短打衣衫,很是利落,手裡舉着火把,後面跟族中幾個漢子。
另外一邊,官差們拾掇整齊,已經穿好了辦差的官服,衆人碰面,打了招呼之後,一起前往事發地。
一片倒塌的麥苗,已經被弄了亂七八糟,族人心在滴血,而這些下三濫們,正脫了褲子聚衆在地裡亂搞,難道這是李家村的習俗?幹完壞事之後用這種形式慶祝,可是怎麼還有三四個人圍着一個婦人的?
多虧村裡的婦人小娃沒來,不然的話,可不是污了眼睛,成何體統啊!
官差也傻愣在原地,沒想到怎麼會有這樣的狀況,衆人都是當差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遇見奇葩事,並且這些人竟然越來越興奮,絲毫顧不上他們。
“這,這真是世風日下!偷了麥苗不說,還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之事!”
爲首的官差嘴裡能塞進一顆雞蛋,好半天才從震驚中緩過來,衆人也沒有欣賞的心思,圍攏上去,把這些人捆了起來。讓人驚訝的一幕出現,官差上前拉着李家村的漢子,竟然被當成女子亂摸!
這些常年在莊稼勞作的漢子力氣太大,紅了眼睛,很快把一個瘦小的官差按倒,衆位官差一看不好,抽出佩刀,見到不老實就給兩刀。
氣氛亂糟糟的,青璃也沒想到藥力這麼強悍,她捂着嘴偷笑,從樹上快速遁回院子裡,她的房間點着油燈,進門之後,有一種淡淡茉莉花的香氣。
於嬤嬤正打這呵欠,靠在椅背上,麥芽已經趴在桌上,側頭打着呼嚕,嘴角上還有一絲可疑的透明絲狀物,這丫頭睡覺竟然流口水!
“小姐,您去哪了啊,不能上山了吧?”
於嬤嬤打了一個呵欠,站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小姐,您早點歇息吧,夜深了。”
“恩,把麥芽叫醒,你們去睡吧。”
青璃沒說外面發生了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明天一定會人盡皆知,等兩天,附近的村子,鎮上都會傳遍的。
多久族人做過準備,有備用的秧苗,不然被毀掉那些還要重新種植,好在發現的早,以後必須重視,村裡最好組成一個巡邏隊,每日夜間巡邏。
今年暫時這樣,等明年新糧種開展廣泛,就會好一些,但是李家村從此以後不用想在這邊得到一粒糧種,這些人心術不正,總是惦記別人的東西。
外面的動靜不小,深夜裡傳得很遠,幾乎驚動了全村的人,青璃在院子裡,看到隔壁狗蛋家裡也點燃了油燈。
麥芽睡得熟,真是怎麼推也不起來,最後青璃沒辦法,和於嬤嬤一起,把她拖回房間的炕上,於嬤嬤幫着麥芽脫鞋,這丫頭依然呼呼大睡。
回到房裡,青璃伸伸懶腰,感覺到有點疲憊,空間裡還有很多藥材等待整理,她只好認命地進去,一邊泡藥材,一邊尋思在樹下聽到對話。
後來她被李家村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沒有仔細地關注山子哥和王小翠說了什麼,恍惚聽見有笑聲,好像氣氛不那麼僵硬,似乎有轉機。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青璃就被於嬤嬤騷擾起來,麥芽也跟着進到屋子裡,眼神亮晶晶的,看二人面色,定是有大八卦。
“小姐,昨兒村裡出事了,您知道不?”
於嬤嬤回想一下小姐回來的時間,覺得這事情就是小姐做的,不過她也不能肯定,早上起來去外面走一圈,見到村裡的婦人媳婦們站在村口大樹下聚會,聽說昨夜李家村那些無恥小人上門偷小苗來了。
“哦,什麼事?”
青璃用馬毛做的刷子,沾了一些牙粉刷牙,今兒又是一個好天氣,早上的空氣帶着泥土的清新,聽着樹上小鳥的歌聲,心裡也跟着愉快起來。
“您不知道?”
於嬤嬤揹着手,在門口繞了幾圈,左看右看,這才賊眉鼠眼地問,“小姐,北地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習俗啊?”
大周地方太大,所以每一個地方都有各自的風土人情,聽說在一些閉塞的山村裡,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習俗,多半都是置倫理綱常於不顧的。
“習俗?沒什麼特殊的啊?”
青璃舀了一塊麪脂,均勻塗抹在臉頰上,透過銅鏡,身後的於嬤嬤麪皮正在抽搐,心思完全不在這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事。
她知道於嬤嬤的意思,其實北地還真沒有太多變態的習俗,不過有些地方確實有,遊記上記載過,有些地方爲了求雨,準備童男童女扔到深山老林,還有路過汝陽遇見的橋祭,都要獻出人命。
昨日李家村人被毒舌咬傷,產生了幻覺,所以被觀察們抓了個正着,他們當然不信是有鬼,第一想的就是這些人恐怕在進行某種祭祀活動。
“族中的田地,被李家村那些損陰德的破壞了一大塊呢,多虧發現的早。”
小姐還沒成親,是個姑娘家,於嬤嬤沒說那麼全乎,挑揀重要的回稟,“結果被老爺請來宿在村裡的官差抓了個正着。”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天一亮,族中就派了牛車,把人送到縣裡衙門,之後還有不少李家村人,見自家親人沒回去,厚着臉皮找上門來,聽說昨日這些人幹了那麼丟人的事,震驚大哭,還有人鬧着要在莫家村上吊,說是莫家族人冤枉他們。
“活該,總是在別人身上找錯處!”
於嬤嬤幫着青璃梳頭,冷不丁地吐出來一句,“小姐,老奴看這李家村就應該被趕出去,就他們村這麼多極品!”
“就是,得好好治治紅眼病。”
麥芽跟着附和,聽說李家村不算大,一村也才百十來口人,一次就能召集三十四人來搗亂,剩下的,就是這些人的親戚,很可能知道,默許,沒有跟過來,這種村子風氣有問題。
人都是自私的,若是能有好處,可以分一杯羹,出力的又不是自己,相信很多人會選擇默許吧,但是青璃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莫家族人的身上。
不用一天時間,李家村衆人的醜行,已經在周圍幾個村傳播得沸沸揚揚,其中做貢獻的有大半村裡婦人,媳婦,他們回到孃家,原原本本地做了敘述,告知爹孃一定要省心,藉着莫家的光,將來一定差不離,第一年沒跟上種新糧種,也有第二年,可千萬不要學眼皮子淺的,做出丟人現眼的事,這樣的話,她們這些出嫁女在莫家擡不起頭來,以後有什麼好事,也絕對輪不到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