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天空中飄着雪花,把北地過年的氣氛襯托得更加濃郁。青璃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她縮在被子裡,用手揉揉眼睛,身邊已經空空如也。
細數到大周,已經有六七個年頭了,這幾年每逢過年,身邊總是有家人陪伴,闔家團圓。今年的意義不同,是她嫁人之後的第一個年頭,由於北地戰事和氣候原因,被阻隔在溧水城。
“醒了?洗漱,然後用早膳,我們早一些開年夜飯。”
淳于諳早已經洗漱得當,換了一身新衣,又穿上自家娘子做的新鞋,精神抖擻,他端進來一盆熱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說道。
“恩,這就起來。”
青璃在牀上翻了個身,舒展身體,昨夜睡得很好,一睜眼就到大年三十。晚上要去軍營陪着士兵們守歲,夫妻二人早點開飯,到夜裡還有一頓餃子。
換上一身喜氣的紅色襖裙,青璃洗漱之後,坐在梳妝檯前,舀了一塊麪脂,均勻地塗抹開。銅鏡裡,青璃巧笑嫣然,她的膚色白裡透紅,又有珍珠一般的柔潤的光澤,眼神如秋水,正在凝視身後幫助她束髮的夫君淳于諳。
青璃到了大周,基本上學會這個時代女子應該必備的技能,如繡花,縫製衣衫,唯獨繁瑣複雜的髮髻,她就是一竅不通,在溧水城沒有丫鬟婆子服侍,梳頭這項艱鉅的任務就落在了自家夫君身上,若他有事情起早離開,青璃只好窩在家裡不出門,出門就用一塊頭巾包裹住頭髮,簡單省事。
收拾妥當,夫妻二人用了早膳。早膳很簡單,清粥小菜,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盤炸得金光的年糕,上面撒了一些細碎的白糖,算是應景。
青璃夾了幾筷子年糕,也難怪老人小娃都喜歡吃,有嚼勁,甜滋滋的,不知不覺就吃了半盤子,後來還是淳于諳怕她吃多了不好克化,強行端走。
用膳完畢,青璃站在小院呼吸新鮮空氣,天空中飄着小雪花,天不冷,風也不如以往那麼大,算是難得的一個不錯的天氣。
淳于諳用樹枝挑着鞭炮,在門口處的大樹底下挑起來一掛,噼裡啪啦地,鞭炮聲吸引來附近百姓人家的小娃們,幾個身穿一身新的小娃站在門口,捂着耳朵,滿臉興奮。
鞭炮聲聲辭舊歲,青璃站在一旁,看着爆炸紅色外皮裂開,瞬間飛得滿院子都是,覆蓋在白雪之上,頓時給這個寧靜的小院落增添不少的喜氣,即便是隻有夫妻二人,仍然擋不住她的好心情。
小娃們在門口探頭探腦,眼裡帶着好奇,鞭炮落地之後,有那沒有爆裂開的,小娃們想去撿起來,礙於淳于諳這個有強大氣場的傢伙在,幾個小娃很是猶豫。
青璃無奈搖頭輕笑,自家夫君就是有這本事,前幾天在集市上碰見的宵小之徒見了他忍不住哆嗦地下跪,淳于諳一句話沒說,是那人頂不住壓力,最後不打自招。
三十,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總結這一年,雖然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數,卻也算平安過來了。小娃們還在門口張望,青璃見此,進門取了一些花生瓜子糖果,給小娃們一人一把,然後看他們鬨笑着離開。
“夫君,咱們在溧水城有一點很不好。”
送走小娃,青璃陪着淳于諳,二人一起貼上喜慶的春聯,又在每個房門口貼上大紅的福字,剪得精緻的窗花。
“恩,哪點?因爲要自己動手準備吃食?”
雞鴨還是吃新鮮的好,淳于諳在水井前面的空地上殺雞,又用熱水燙了雞毛。動手的那個人也是他,自家娘子就在一旁圍觀,陪着他閒聊。
“不是這個。”
青璃眨眨眼,假模假樣地繞到淳于諳背後,用手捶了兩下做樣子。不是她不做家務,昨日晚上說好的,要是折騰她,今日的活計就他一個人全包。
“我是突然想起來,過年不在府上,沒有收到孃的壓歲錢。”
青璃攤攤手,虧大了,雖然不在府上,但是丫鬟婆子家丁的荷包照給不誤,婆婆文氏一定準備了大大的荷包給她,等着她回去。
“我已經給娘寫信了,讓娘留着荷包,等你回去再給你。”
淳于諳去好了雞毛,又連續換了幾盆熱水清洗,去除雞內臟。大年三十,年夜飯必不可少的四樣菜色,雞鴨魚肉。
“真的嗎?”
“假的。”
淳于諳忙得團團轉,閒暇下來逗弄一下青璃,見她眼神裡帶着興奮,如剛纔在門邊的小娃一樣,覺得好笑。後來想想,自家娘子還小,童心未泯。
青璃翻了一個白眼,叉腰望天,就知道淳于魔頭不會有那好心,惦記這事。她也不是差銀子,就是收到長輩荷包的心情不一樣,還記得以前在莫家村,爹孃,大哥給她幾個銅板,都足夠高興上幾天的。
大年三十,只有夫妻二人,應該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上門蹭飯。青璃趁着淳于諳不注意,把燉湯的水全部換成空間靈泉,又加了一些人蔘須。
鴨子是現成的醬板鴨,溧水城的老字號,涼着切盤就可以,不辣,有一種桂花的甜味。一般家境殷實的百姓人家都會買上一隻,過年圖個好兆頭。
溧水城過年吃魚,不習慣把魚分開,要整條那麼做,寓意好。淳于諳沒有做過,青璃自告奮勇親自上陣,做了一條蒸魚,外面澆汁,色香味俱全。
午時剛過不久,夫妻二人就開了年夜飯。滿滿的一大桌子,還有油炸的肉丸子,甜辣花生,小麻花,江米條,炸大紅棗等點心配菜。
“夫君,今年你有什麼願望?”
用膳之前,二人倒好酒,青璃託着腮,認真地看着淳于諳。北地沒有在年夜飯前許願的習俗,不過這是青璃自己的習慣,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在心裡想一件事,希望夢想成真。
淳于諳沉默片刻,擡起頭,他的面容深邃而完美,眼睛如深潭,好比有一個漩渦,青璃很多時候不敢和他對視,就怕被吸進去,不可自拔。
“咳咳,怎麼不說話?”
青璃摸摸鼻子,對面淳于魔頭的眼神越來越火熱,雖然成親有一段日子,二人也有親密接觸,可她還是受不住地紅了臉頰,如小媳婦一般扭捏。
“洞房。”
片刻之後,淳于諳嗓音低沉地吐出兩個字,然後舉起了酒杯。
青璃大腦有瞬間的短路,和他乾杯,一飲而盡之後才懵懂的反應過來,什麼,洞房?
淳于諳的眼底漸漸浮現出笑意,如平靜的水面盪漾的波瀾,每次語出驚人,自家娘子的反應實在太有趣,原本他是想說早日天下大定,看到她那認真的模樣,話到嘴邊,不知不覺就變了。
被自家夫君調戲,青璃鬧了大紅臉,誰能告訴他,以前那個不苟言笑,冰冷的淳于魔頭哪去了?
“我就是希望賺更多的銀子,早日天下大定,這樣我們就自由了。”
夫妻二人推杯換盞,說着永遠不變的話題。戰事什麼時候才能停歇?或許很快,或許還要三五年,完全沒有定數。天下大定,目前來說,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窗外,鞭炮聲聲,偶爾傳來小娃們的歡笑聲,屋內,夫妻二人圍坐在炕桌前,旁邊放置了一個小爐子,偶爾有哪道菜涼了,就放在上面加熱。
油炸大棗是衆多配菜中最好吃的,上面裹着一層芝麻和薄面,又脆又甜,配着果酒滋味也好,要是在京都臨海的地方,還能吃到一些蝦蟹等物。
聽溧水城的百姓說,往年不打仗的時候,在溧水吃魚非常方便。隔壁沛水城臨海,打撈的活魚,趕上大早運送,到溧水城還鮮活着,運氣好,碰到從沛水過來的小販,蝦蟹價格低廉,尤其是那種帶爪子的紅蝦,這邊人叫狗蝦,煮上一大盆喝着小酒,或者炸着吃,味道極鮮。
“或許明年過年,城北大軍佔領了沛水,那些海產讓你吃個夠。”
淳于諳見自家娘子一副快要流口水的產相,勾勾嘴角,在她的碗裡夾了一塊肉最多的雞腿。
沛水城雖然臨海,但是大秦人光靠打漁爲生的並不多,大秦人無肉不歡,對於魚反應比較平淡。有那麼好的資源也不會利用,真真浪費。
年夜飯吃了有一個時辰,青璃揉揉肚子,從炕上下來活動。吃飽了之後就有睡意,等晚上還要包餃子,守歲,等候新的一年到來。
淳于諳收拾好碗筷,把一些剩下的丸子,江米條和大棗等物,放在一個大大的油紙袋子裡面。袋子是青璃自己做的,她覺得這個時代的油紙包不太方便,上面還要綁着細繩,閒來無事,她用油紙和漿糊拼湊到一起,按照手提袋的樣式做了幾個備用。
睡了一個多時辰,外面天色漸暗。青璃和淳于諳帶着吃食,二人攜手,一路從小院趕往城北大營。天上飄着小雪花,把道路上的積雪覆蓋,天地間又成了一片純白色。
道路兩旁的百姓人家,正是吃團圓飯的時候,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笑語歡聲。辛苦了一年,就在過年這幾天喘上一口氣,吃點平日裡捨不得買的好吃食。
路上碰到了城北大營巡邏的士兵們,在寒風中騎馬,衆人的臉頰通紅,見到二人,停下來微笑着打招呼。他們依然對少將軍淳于諳有敬畏之感,可旁邊有少夫人就不一樣了。
十幾人一個小隊,爭先恐後的拜年,說着吉利話,青璃笑眯眯地從袖兜裡面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疊的荷包,見着有份,就當給士兵們壓歲錢。
每個人裡面有一個花生樣式的小銀錠,都是以前打劫得來的,用不完,留在空間裡怪可惜,花生的銀錁子約莫有八分,放到紅色福字的荷包裡,很是精緻,也是討個好彩頭。
城北大營裡,士兵們已經用過了晚膳,衆人二十幾個人擠在營帳裡聊天吃酒,說着家事,大家一起暢想明年的光景,越說越開懷,頻頻舉杯。
幾個將領陪着青璃和淳于諳去了士兵們的營帳探看,有些在戰場上殺敵勇猛,現在受傷的將士們,受到了特殊照顧,青璃給這些人發了紅包,囑咐他們好好養傷,上戰場也不急於一時,不可因爲急功近利而落下病根。
“少夫人。”
劉大牛憨厚一笑,他在臘月初八和大秦將領對戰的時候,中了一箭,現在背後的傷勢還沒有徹底好,多虧大營裡給發的藥膏效果不錯,不然也要等上幾個月,現在外皮結痂,裡面正在慢慢地長新肉。
原來的鄰居家妹妹青璃嫁給了少將軍,成了北地人人敬仰的少夫人,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後來也在二弟劉二牛口中得知了一些情況,心存感激。
若不是因爲青璃,二弟可能還在做着苦工,娶不到如意的媳婦,而小妹劉小花走不出當年的陰影。如今不同了,弟媳董大丫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戰死沙場,老劉家也算是有後。
二弟在城北大營後勤做活計,賺得的銀錢足夠家用,妹妹劉小花也在幫工,今年探親的時候,聽說和一個傷兵互相產生了好感,傷兵也知曉劉家的事,一點不在乎,反倒很是心疼。
劉大牛徹底的放心,無後顧之憂,他又到戰場勇猛殺敵,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建功立業。短短的幾個月,他現在已經升了一級,算是管幾百士兵的小頭目。
“大牛哥,你不用那麼客氣啊。”
青璃笑了笑,對她來說,一切還是當年的樣子。劉大牛也算是大哥的好友,劉家和莫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也是親人。她可不想因爲現在嫁給了淳于魔頭,就得到對方的小心謹慎地對待。
“大牛哥,很久沒見到小花姐了,聽說她定親了?”
遇見熟人,青璃就多逗留了一會兒,把準備的花生,乾果等留下來一部分。劉大牛見到淳于諳,開始還有點緊張和激動,少將軍是他心目中至高的存在,也是他敬仰的人物,他生怕說錯話。
提到自家妹子,劉大牛從剛纔的緊張中放鬆開來,他笑道,“恩,這還多虧了小璃你,給她找了那麼一份活計。”
當初青璃覺得劉小花一個人有些孤單,就介紹她到自家新宅旁邊住傷兵的院子去幫着做飯,誰想到這樣還產生了一段緣分。
那傷兵被送進去的時候,情況緊急,高燒不止,當時正好趕上戰後,裡面的待命的郎中忙得不可開交,就讓劉小花幫着去端茶遞水,送湯藥。
那個士兵在生死一線間,得到了劉小花的照顧,慢慢地清醒過來。平時養傷,又沒有什麼事,一來二去,二人就說了一些自己身上的故事,惺惺相惜,慢慢互相產生好感。
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相親,而是古代自由戀愛,這種情況還是十分稀少的。青璃點點頭,小花姐年紀也不算小了,若是那人真心,又不計較,也算不錯。
“大牛哥,我今年過年是回不去莫家村了,小花姐他們回去了嗎?”
劉家的房屋一直被保留,自家也幫着修繕過,夏天他們家沒人,院子裡種的都是蔬菜,自家後院的菜園子被改造成了甜瓜種植基地。
“回去了,這次啊可不一般,小花是帶着我未來妹婿回去的。”
劉大牛得意地笑了笑,前段日子劉二牛探親,過來送衣裳鞋襪,唸叨了幾句。劉家已經沒有了親人,莫如湖和劉氏算是看着他們兄妹三人長大的,這次劉小花鼓起勇氣面對過去,帶着那個傷兵回去,也算是見見人,順便商議親事。
和劉大牛閒話了幾句家常,青璃有一個想法,若是那個傷兵以後繼續上戰場,萬一出了什麼變故怎麼辦,小花姐已經不能再遭受任何打擊了,她決定日後探探口風,不行把人調到稍微安全的後勤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天空沒有月亮星星,一片黑暗。青璃和淳于諳一起登上了城牆,在上面眺望着整個溧水城。
寒風瑟瑟,淳于諳幫助青璃緊緊雪貂大衣,把她擁在懷裡。二人依偎在一起,看着遠方。
在不遠處,都是百姓們的聚居地,有的人家亮起了大紅燈籠,殷實人家,用紅綢布做的,火紅火紅,也有些人家外面裹着紅紙,掛在樹梢,一樣亮堂。
房頂上,屋檐上,遠處是樹上,一層層白雪,百姓人家的屋內,明亮的燈火透過高麗紙映照開來,這個年三十的雪夜,並不寂寞。
“呼……”
青璃對着雙手,呼出一口熱氣,貼了貼臉頰,她轉過頭眨着水潤的眼,看着淳于諳,問道,“夫君,我們回去吧?”
城牆上每隔幾米遠,有一個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淳于諳半個身子在暗影裡,他拉着青璃的手,轉了一下她的身子,二人四目相對。
“這個給你。”
淳于諳說着,從袖口裡面掏出一枝梅花。可能是在袖口裡的時間太長,掏出的時候,梅花受到擠壓和摩擦,花瓣紛紛飄落到地上,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
青璃囧了囧,接過梅花枝,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家夫君到底搞什麼鬼?好歹也剩一朵花吧,爲什麼一朵沒有,這代表什麼含義?
淳于諳絕對不承認,剛纔送花的時候他很緊張,用力過猛,面對一根花枝,他也愣在那裡。前段時間和青璃翻看遊記,青璃曾經提過嚮往的外海,外海公主麗莎說,外海的男子如果對女子表達愛意,就送上鮮花。
過後,淳于諳思考良久,他好像從來沒有對自家娘子表達過愛意。那句話其實很簡單,可他總覺得說出來就成了花言巧語,也很不屑。
剛纔青璃和劉大牛敘舊的時候,淳于諳正好發現營帳外有寒梅,他像做賊一般,快速地折斷一根花枝,藏在了袖口,心裡盤算找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單獨送給娘子。
“這個花枝不錯。”
青璃抽抽嘴角,乾巴巴地說了一句,格外地沒誠意。夫妻二人沉默片刻,淳于諳也覺得自己好像沒表達自己的意思,解釋道,“我是聽你說外海男子對女子……”
說到這裡,青璃才反應過來,不然單獨送了沒有任何花瓣的花枝給她,她還真不能理解淳于魔頭的邏輯。這個改變已經很難得了,青璃自我安慰。
回到營帳,青璃手裡還沒放下那根花枝,方侍衛等人正在打牌,誰輸了臉上被用染料畫一個黑黑的痣,並且在新一年來臨之前不得擦掉,若是滿了二十個,就要帶着一臉黑痣去士兵的營帳們巡視。
這可是丟大臉的事,也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衆位將領的本意是看別人笑話,結果幾人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黑痣,一擡頭,把青璃嚇了一跳。
“少夫人,快過來幫屬下玩幾把,這幫龜孫子啊,合夥兒欺負人!”
方侍衛臉上已經十九個黑痣,馬上要去士兵的營帳巡視。這幅模樣怎麼見人?之前被扔到馬棚已經夠丟人了,他說什麼也要守住自己最後的清白。
“少夫人,別聽方臉兒的,這餿主意就是他出的!”
“對,咱們就是讓他去丟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方你想做縮頭烏龜?”
衆位將領鬧鬧哄哄,興致很高,抓住方侍衛的小辮子不放。這邊,方侍衛苦着臉,對着淳于諳不停地使眼色,等待救援。
淳于諳輕輕地咳嗽兩聲,爲自己倒了一杯酒,完全不理會一旁的方侍衛,任憑對方眼睛都快抽筋了,依然假裝視而不見。
青璃捂着嘴偷笑,這些人平時看着還挺正常,湊合在一起,陰損主意也不少,若是能應用在戰事上,完全可以和宇文鯤媲美啊。
方侍衛求救無門,當被張副將點上最後一顆痣的時候,那表情很是酸楚,衆位將領沒有什麼同情心,歡呼雀躍,起鬨,讓方侍衛去營帳。
“我去不去,你們又不知道。”
方侍衛轉了轉眼睛,瞬間想到一個主意。這次他沒有推諉,站起身,拍拍衣襬,乾淨利落地道,“我去了!”“走,咱們跟着去看看,萬一他偷奸耍滑呢?”
衆位將領跟在後面,完全忘記自己臉上也是一臉痣,方侍衛只是想拉着墊背一起丟人,這些人就傻乎乎地上鉤了。
果然,片刻之後,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方侍衛衝進營帳,抱頭鼠竄,躲在了淳于諳和青璃的身後,衆位將領瞪着眼睛,也無可奈何。
“你小子真不仁義!”
“咱們又被騙了,還不如讓你繼續伺候母馬坐月子!”
剛纔幾個人進了士兵們的營帳,士兵們從開始的震驚,被逗得捧腹大笑,幾個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後來他們才反應過來,士兵們嘲笑,有部分是衝着他們來的。
“是你們蠢笨!”
方侍衛躲在安全地帶,得理不饒人,對着前面幾個將領做了一個鬼臉。一臉的黑痣加上白眼和吐舌頭,那畫面太美,美到青璃不忍直視。
過了一會兒,有士兵們過來送包餃子材料。幾個人這才停止打鬧,淨手之後過來忙活。青璃沒有要已經攪拌好的餃子餡料,她在家裡帶來一顆酸菜,準備做三種餡料的水餃。酸菜豬肉,白菜海米肉和蘿蔔粉頭。
海米是在家裡泡發過的,個頭很大,青璃剁碎了之後,攪拌在肉餡裡。淳于諳包餃子的技術一般,被青璃打發擀餃子皮。
“以前啊,俺們在村裡,過年有二兩五花肉包餃子吃就是好生活了。”
其中一位將領出生鄉野,剛生下不久因爲一場災害沒了爹孃,一直跟年邁的爺奶過活兒,他爺奶都不是壯勞力,家裡就一畝多的薄田,自己吃飽都是問題。
如今他的爺奶也到了花甲之年,送溫暖小分隊時常去探望,米麪菜蔬,都給送現成的。這位將領回不去,總操心,有時候還找青璃問問情況,也是個孝順人。
“唉,家裡窮,莊戶人家苦啊,不說別的,你看今年,北地減產,若不是少夫人研究出來新糧種,糧價飛漲,百姓們都要愁那一口吃的,咋能過個好年?”
話題轉來轉去,就到了新糧種上面。衆位將領對青璃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些人普遍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心態,認爲女子就應該在家裡操持家務,洗衣做飯,但是青璃顛覆了他們的舊有觀念。
“是啊,不但是百姓們,就咱們城北大軍,哪能吃上大米乾飯?”
以前都是喝稀粥,這樣管個水飽。自從青璃接手之後,士兵們晚膳幾乎頓頓白米飯,吃饅頭也隨意,必須讓衆人吃飽,也不會和以前一樣,每個人只有兩個窩窩頭。
“看明年的光景,要是好,就在北地開展。”
提到新糧種,青璃也有喜悅的自豪感,這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空間出產的糧種,只有她纔有。她準備第二年還是和第一年一樣,想要種植,必須籤回收的合約。
出乎意料,包餃子最利索的是方侍衛,手也巧,還會包元寶狀的餃子。衆人邊閒聊,邊包餃子,也提到一些戰事上的事。
“等過了年,戰事又要吃緊,到時候咱們聚在一起吃頓餃子也難。”
衆人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局勢,年後天氣轉好,城北大軍要趁熱打鐵,大規模作戰,不好耽誤下去,趁着大秦沒有起幺蛾子的時候,一舉拿下沛水。
“今兒過年,咱們就不提戰事了。”
方侍衛說話的間隙,手也不慢,拿着餃子皮抹餡,兩手一掐,瞬間,一個好看的元寶餃子形成了。
青璃抽空去了一趟士兵們的營帳,裡面正在手忙腳亂,有那不會包餃子的,被衆人罵成笨蛋,但是大家還在熱心教,也不指望不會的能包多少,就當是找點樂子。
對比起來,這些將領還算不錯,回去的時候,基本上三樣餡料見底。這邊,放了一口特大號的鐵鍋,熱水已經開始咕嚕嚕地冒泡。
淳于諳和青璃負責調製醬碗,醬油,醋,辣椒和蒜末,每種都單獨放在一個碗裡,等着衆將領根據自己的口味舀。煮餃子之前,在水裡面加一些鹽,防止餃子粘在一起。
“這酸菜的餃子真好吃!”
出鍋之後,方侍衛立刻夾了一個,熱得燙嘴也捨不得吐出來,吃得津津有味,其餘的將領們拉着凳子坐好,手裡捧着碗和酒杯,頻頻舉杯。
外面爆竹聲聲,青璃看着沙漏,馬上就要到了新的一年,今年守歲雖然沒有多少親人陪伴,但是這些將士們也是她和淳于諳的家人。
“真希望戰事能早日平定,咱們也好和家人團聚。”
“是啊,我兒子已經五歲了,只見過幾面。”
不知道誰又提起這個話題,說起來,滿腹辛酸,青璃想到自家四叔,還沒見過新生孩兒一面,就被派到沐陽,這個時候,應該在和公公淳于老將軍吃酒吧?
青璃在想四叔莫如海,與此同時,在沐陽城的大營裡,莫如海正在和淳于老將軍吃酒。酒是青璃從北地運送過去的年禮,桂花酒,氣味綿遠,好喝不上頭,還有部分滋補的人蔘酒,都是他的寶貝。
“我說莫小子,你少喝點,這是我兒媳送來的,就那麼多。”
看到莫如海一杯接着一杯,淳于老將軍吹鬍子瞪眼,他就這點愛好,這後輩真真沒眼色。據他所知,自家兒媳也給她四叔送過去一些,看這人多奸猾,跑到這裡蹭他的酒。
“老將軍,您還和我計較這點酒嗎?”
莫如海臉皮厚,呲牙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又是一年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京都?這場戰事太磨人,連自家侄女成親都沒趕上,還有淳于家,明明得了便宜還賣乖,早早地把青璃騙進門。
“好吧,反正本將軍也要回去了,哈哈。”
淳于老將軍捋了捋鬍子,一派悠然之色。年前白若塵和水零黎夫婦帶着南部小國的供奉回朝,這些小國已經俯首稱臣,暫時不會有大動作,他上書請示回到北地,也得到了皇上耶律楚陽的准許。
馬上,他們一家團聚,想喝多少酒有多少。他不過纔回來半年,兒子淳于諳已經拿下大秦兩個城池,唉,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他不服老不行。
“是啊。就是不知道我還要駐守多久。”
南邊小國俯首稱臣也是暫時的,一切取決於北地戰事,這些牆頭草們怕大秦被滅,大週轉過頭對付他們,所以立刻灰溜溜地上趕着做孫子。
若是北地有了變動,搞不好這些小國立刻變卦,毫無信用可言。
“用不了兩年。”
做了這麼多年的將軍,淳于老將軍對形勢自認還有一雙慧眼看得精準,這些南邊小國立不起來,一羣烏合之衆,彼此之間都有利益糾葛,還要內鬥一段時日,再沒有了當初合力攻打大周的野心。
淳于老將軍老當益壯,還想在北地駐守兩年,這次不同,文氏也在,他也好陪陪夫人,這麼多年,也沒盡到爲人夫的責任。
淳于老將軍即將歸來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北地,此刻也到了守歲的時候。城北大營的將領們,圍坐在一起,衆人吹滅了其中的幾根蠟燭,然後沉默地等待。
近了,近了,沙漏裡面的最後的沙子落下,宣佈新一年的到來!
瞬間,城北大營的外面起了一陣陣地歡呼聲,士兵們跑到帳篷外面,對着天空高聲吶喊,對着青璃和淳于諳問候。
“少將軍,少夫人,新年好!”
“新一年,咱們一定能更進一步!”
士兵們沸騰着,淳于諳和青璃帶着衆位將領走出門去,大家相互送出最簡單質樸的祝福。青璃心裡默唸,新一年,希望大家都平安,沒有什麼,是比平安更重要的。
雖然戰場上殘酷,會死人,她希望所有人,都是能活下來那個人。
一直歡呼了半個時辰,士兵們這才燒水洗漱,或許,今日又是一個不眠夜。
淳于諳和青璃走在回到小院的路上,路邊很多百姓人家已經熄燈歇息。北地的習俗是三十晚上熬一宿,可是很少有人能熬着,過了午夜就睡了,等候大年初一走家穿巷拜年。
青璃把淳于諳送的花枝帶回來,加了一些水,放到窗邊的小几,就這麼看光桿的花枝,有一種另類的藝術感。
睜眼之後,新的一年開始,希望紅紅火火,有個好開端,那些願望會在新一年逐一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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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劫,交出你們的票票,不然就把方侍衛丟到你們的牀上…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