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平陽城的百姓們都處於震驚之中,先是大秦突然破關而出,搶先挑起戰事,接着,平陽城首富,也是有名積德行善的陳家當家人陳公子在大婚那天被刺死在新房裡。
若說陳公子突然身亡,百姓們還是有點傷感的,畢竟這樣的好心人不多,夏日,給百姓們佈施解暑的綠豆湯,冬日裡又給那些窮苦的人家送過冬物資,要說平陽城裡,幾乎沒有幾個百姓,沒有受過恩惠。
都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百姓們深以爲然,雖然大多數人沒念過書,也不識字,但是做人最基本的大道理都懂得。陳公子的死訊已經造成極大的震撼,這兩天經常有百姓們駐守在衙門門口,等待知府大人升堂問案。
在那天,陳府附近的百姓,對情況清楚一些,得知當日喜房裡,有新娘季悠,還有她的庶妹季盼,二人似乎發生了爭執,其中有一人刺死陳公子,但是二人都不承認,衙門還沒有有力的證據。
得此消息,衆說紛紜,男子們普遍認爲兇手就是季悠,肯定是無法忍受陳公子與庶妹私通,男人嘛,哪有不風流的,再說人家陳家家大業大,有個十個八個小妾通房都不是事,多子多福,這新娘子太善妒,這才埋下禍根。
女子不這麼想,特別是一些大戶人家的正妻,常年被小妾通房上眼藥,還要養着一些不是自己肚子爬出來的庶出,那心裡堵着呢,衆人擰成一股繩,聲討季盼,別的不說,在小橋上衆目睽睽之下,推自己的嫡母落入冰潭,囂張又滅絕任性,要說殺人者不是她,她們纔不信。
因猜測兇手是誰,兩方經常掐架,街頭巷尾,爲陳公子故去而吵鬧的大有人在,連青璃都不得不承認,陳公子是個人才,籠絡人心有一套,若不是太自負死在新房裡,活着絕對是個大禍害。
從臘月二十,到今天臘月二十五,每天都有自發上門弔唁的百姓,這些不明真相的可憐人,就這麼被玩得團團轉。
季悠娘在臘月二十二那天才被打撈上來,連着的還有陳府裡兩個小公子,早已經氣絕多時,陳府上喪事又見喪事,下人們耷拉着腦袋,一蹶不振。
青璃盜走大量錢財,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即便是肯定被陳公子留下的心腹知曉,對方卻沉默,沒有報官,也沒有暗地裡查找,現在府上正在齊心合力,辦身後事。
當然,流言也不是沒有。陳公子一死,後繼無人,據說陳家的族人在京都,因爲是三皇子耶律楚仁一派而被肅清,北地沒有親人,這若大的財產,按照大周例律,都歸季悠一個人所有。
因此,有人推測兇手就是季悠,殺人爲了爭奪財產,傳播流言的不乏有心人,得知季悠和青璃是好友,就把青璃也拖下水,連當初季家被抄家,財產支援城北大軍的事也拿出來說道。
“小姐,這羣人太過分,怎麼能把屎盆子往您身上扣!”
一大早,青璃正在用早膳,麥芽忍不住了,小嘴巴拉巴拉,把在府外聽到的風聲,鸚鵡學舌地說了一遍,最近受流言影響,不少大戶人家偏聽偏信,認爲自家小姐是幕後主使,平陽富戶人人自危,怕成爲下一個待宰對象。
“是啊,這種禍害死了都不消停,還要連累咱們小姐。他的那些醜陋嘴臉,什麼時候才能被揭發出來?”
於嬤嬤拎着細嘴水壺,給自家小姐倒茶,心裡也很不爽,陳公子面子工程做的太好,平陽百姓都被騙了,現在街頭巷尾有人聲討小姐,說她草菅人命,就爲了陳家的錢財。
“慌什麼,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青璃擡頭看了身邊的丫鬟婆子一眼,又淡定地喝粥,對面坐着的是外海公主,名叫麗莎,吃不慣大周的飯食,青璃就在空間裡做了一些牛角麪包,又把庫房裡堆積太多的酸奶倒出來,打發她,麗莎吃得津津有味。
小公主表面上聖潔,這是青璃在拍賣會上留下的第一印象,從此青璃在腦子成型。實則麗莎人非常單純,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大姐,不然也不會傻傻地被人從外海騙到大周,騙子只是說大周是一個神奇的國度,有神仙,都不用人家綁架她,她偷偷地收拾了一個包裹,甩掉侍女,就這麼上了賊船。
外海這個時期的語言有自己的特色,基本上和後世英文差不多,青璃和麗莎語言交流沒有障礙,說不明白的就畫圖,或者用手比劃,彼此都能瞭解對方所說的含義。
於嬤嬤麥芽等人聽不懂,不曉得自家小姐什麼時候學會了外海文,以爲小姐家在鳳陽,是很小的時候接觸到傳教士,而青璃的家人則覺得她是在京都所學,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完美的誤會。
麗莎得救之後,就一直纏着青璃,在外海沒有那麼多規矩,一般女子到二十左右纔出嫁,麗莎十六,還屬於懵懂的年紀,對大周人黑髮黑眸的長相很感興趣,加上吃好住好,穿戴也成了大周女子的模樣,活的肆意自由,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些傷感,想念自己的國度。
外海公主極度沒有安全感,每天晚上必須纏着青璃,害她都沒有時間進到空間裡去。上次小靈立功,答應好的烤雞腿,現在還沒有兌現,每天都要忍受這傻鳥在空間裡永無止境地念叨。
“麗莎,多吃些。”
青璃已經吃好,還要照顧麗莎的感受,每日出行,身後多了這麼一個跟屁蟲。麗莎對大周的首飾很有興趣,貴重珠寶倒是不太喜歡,最愛木雕,那種不值錢,幾文一支的木簪子,收集到滿滿一大匣子。
“小姐,您啥時候把她送走啊?”
麗莎聽不懂大周語言,於嬤嬤有恃無恐,皺着眉,這外海公主在自家宅院裡,每天總有人上門拜訪,就是對這人好奇,家裡都快成了菜市場。
正月二十五,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太陽一大早就露出可愛的笑臉。青璃喜歡在正午前後,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不似夏日的灼熱,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青璃正在漱口,聽聞之後點點頭。最近看麥冬的氣色不錯,身子也慢慢復原,京都還有文氏讓她憂心,本來她猶豫要不要和淳于諳說此事,現在兩國開戰,他常常夜不能寐,又失去了好時機。
“麥冬,我想託人去京都辦一件事。”
雖然沒明說,但是最可靠的人就是麥冬,身上有武藝,鬼羅剎成員,值得信任,於嬤嬤和麥芽差一些,吃不得苦,她還要擔心二人是否平安。
“小姐,奴婢願意替小姐辦差。”
麥冬最近一直閒着,心裡上過意不去。前段時間受傷以後,她就成了廢人一樣,一些最基本的活計,於嬤嬤和麥芽爲了照顧她,事事搶先,她雖然感動,卻失去了歸屬感。
不單要給文氏送藥材和禮物,還有皇后阮冉冉,幾位好姐妹的禮物,都要準備妥當,另外這個麗莎,也得讓人送到京都,等待萃華樓去外海的船隻,把人送回家鄉。
事不宜遲,越快越好,禮物等青璃全部整理妥當,家裡有現成適合跑長途的車馬,正月裡二十七,也就是後天就是宜出行的良辰吉日,衆人商議之後,決定這一天送麥冬出發。
麗莎得知自己要回去,非常捨不得,哭了幾次鼻子,她身上的寶貝都被人搶奪了去,一窮二白,衣衫首飾都是青璃提供的。麗莎很想留下紀念,就用水墨,結合外海的風格,畫了一張圖畫。
這是一個暖暖的午後,青璃和麗莎在後院略顯淒涼的鞦韆架子上盪鞦韆,二人的裙角翻飛,臉上帶着笑容。面目的刻畫非常細緻,青璃很喜歡,專門送到鋪子託人裱起來,又在邊框處加了幾塊寶石做點綴。
麥冬要帶着麗莎離開,青璃準備的物件很多,除一些吃食,還有幾樣漂亮的首飾,她特地用現代手法,做出外海宮廷範的裙子,麗莎狂喜,對她很是捨不得。
給京都所有的好姐妹寫信,包括家裡的爺奶等親戚,青璃用了一個下午,每封信說的都不一樣,到時候大家可以串換看,合起來,就是她在北地日常生活的點滴。
臘月二十七一早,送走了遠行的麥冬和麗莎,青璃這纔有時間進到空間裡。幾日不見,小靈立刻從蘋果樹上飛了過來,扇着翅膀,烏雞眼裡一片不滿之色。
“主人,您說話不算話,以後還咋讓我幫您做事?”
小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發毛凌亂,它耍着無賴,用翅膀不停地拍打肚皮,“說好的雞腿呢?上次就誆我說有少將軍的蜜汁烤雞……”
“嘿嘿。”
青璃心虛一笑,最近太忙,差點忘記這事,她又沒時間進入到空間裡,只得暫緩,但是絕對沒有食言,“這事我記得,一會兒給你補上。”
好不容易安撫了小靈,青璃鬆了一口氣,羽幽說空間發現了那種燃燒釋放臭氣的植物,青璃已經讓它幫忙摘好葉子,扔進加速庫房變成了枯葉,這樣就可以運出關外戰場,在戰爭前,讓士兵們統一喝薄荷茶水避毒。
從陳府打劫來的寶貝,一直沒有時間細細欣賞,青璃下到庫房裡面,整整一庫房的箱子,隨便打開幾個,裡面有各種精美瓷器,保存完好,一個磕碰都沒有過,有些碗底明晃晃地打着宮制烙印。
有錢人家的富戶,特別喜歡收集皇宮的東西,青璃瞭解這樣的心裡。有銀子,可是還差了權力,那種高高在上之感,是很多人想體驗的,也難怪極樂山莊金鑾殿早朝項目大火,幾乎有點銀子的富戶都要去體驗一把,過足癮。
“小姐,小姐!”
晌午時分,府上的下人都在小憩,青璃這纔有時間回房,剛進到空間沒一會兒,就聽見麥芽在門口處叫喊道,“小姐!”
“怎麼了?”
青璃從空間出來,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打了一個呵欠,“叫嚷什麼?昨日被麗莎鬧的一夜沒睡,好不容易大早上送走了人……”
“奴婢曉得,剛纔富順掌櫃讓人送來消息,有百姓鬧到咱們玉器鋪子了!”
麥芽氣喘吁吁,抓住桌上的茶杯,咕咚咚地牛飲,好不容易喘過來一口氣道,“當初這鋪子是陳公子送您的,可原來是陳家的鋪子啊,百姓們也不知道內情。”
陳公子送給青璃一個鋪子,這本來不算什麼,可是隨着他大婚當日被殺死在新房,衆多隱秘事浮出水面,百姓們暗中猜測無數個版本,也有那心懷不軌的,暗中散播消息,青璃看上陳府的世代積累錢財,所以這才動了心思,策劃出慘案,衆人也懷疑不到她頭上,可謂是高明。
玉器鋪原來是陳家的銀樓,平陽最好的地點,如今被拿出來說項,百姓們受到挑撥,紛紛要求青璃給一個說法,雖說她是未來的少夫人,對北地們士兵無微不至,可也不能爲了士兵們的軍需,就做出此等下作事。
“這樣啊。”
青璃就知道,陳公子一死,肯定會有人煽動,那些被耶律楚仁留在平陽的爪牙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不過事情有利有弊,隱衛們已經暗中調查,發現之後必然會一網打盡。正愁抓不到這些躲在暗地裡的老鼠。
“小姐,這些百姓真真愚蠢,這和玉器鋪子有啥關係?”
於嬤嬤咬牙跺跺腳,聽風就是雨,當初陳公子送鋪子,可小姐也沒有佔便宜,用了兩塊極品玉佩來換,這事還指不定誰吃虧呢!
有人鬧事,青璃也想去看一眼,等到馬車趕往最繁華街道時,又被百姓們堵在街口,太多人出動,男女老少,每個人都一臉緊張之色,其中有人大喊道,“快去衙門啊,下晌知府大人開堂問案了!”
呼啦,人流擁擠,百姓們小跑前進,青璃家的馬車被擠到一個角落動彈不得。
“小姐,這些人咋回事?”
於嬤嬤麥芽發現,百姓們對陳公子的死太關切,就好像有一雙無形地大手,在推動着事件,若不是相信這個時代沒有太多歪門邪術,青璃都懷疑他們是被精神統治了。
比起當時陳公子的招親大會,這也就不算什麼,陳家在北地世代行善,在百姓們心中地位太高,就如自家下人說說,幾乎每個百姓都得到過陳家的恩惠,就算本人沒有,家裡親戚肯定有那麼一人。
已經過去七天,趙知府纔開堂問案,想必也經受很大的壓力,青璃很刻意地沒有過問,她怕弄巧成拙,季悠這次的果斷超乎想象,要說憂心也有些,季悠孃親已經故去,在季悠心裡,已經沒有什麼重要的人了吧?
“小姐,季悠小姐留下的丫鬟還在卿和堂呢。”
於嬤嬤提醒自家小姐,就在前幾天,這丫鬟被青璃接到府上,不知道犯了什麼病,非要跑到衙門去哭喊,坦白殺人兇手就是她自己,受到季盼的威脅,不得已而爲之。
此事當時沒有多少人看到,人被趙知府送回來,青璃厲聲質問,若是誣陷不成,反倒連累了季悠呢?那丫鬟也是個烈性子,自己寫了認罪書,按下手印,喝了毒藥。
半夜時分,韓霜起夜,聽到隔壁屋子有呻吟聲,她去一看,見對方口吐白沫,第一時間通知青璃,把人送到卿和堂醫治。
“讓她也先住着吧,冷靜冷靜。”
沉默片刻,青璃終於開口,她理解這種主僕情誼,在這樣問題上,不一定有用,但是那個丫鬟真的用生命在表白心跡,也難怪季悠最後把這個丫鬟託付給她。
說到韓霜,青璃要讚歎一聲,目前發現她是個不錯的姑娘,一直跟在府上幫忙。青璃有打算,把她送到沈家的鋪子去做工,到時候包吃住,每個月也有銀錢,足夠自給自足,韓霜可以安心等待他哥歸來。
這是最初想法,但是後來青璃改了主意。韓霜不驕不躁,識字又會算賬,小楷寫得工整,考慮到最近家裡新鋪子開張,正是用人之際,不如留下來幫着打理生意。
百姓們散去,馬車這才一路順利地到達玉器鋪門口。衆人下馬車,馬姑娘第一時間打開大門,從裡面迎出來,她眼睛紅紅的,裡面有紅血絲,似乎剛剛還哭過。
“怎麼回事?”
青璃抖抖袖子,進入到玉器鋪,馬姑娘在門口張望一番,又快速地關上門,用帕子點點了眼角,面色中帶着輕鬆,“小姐,多虧您晚來一步,帶頭鬧事的百姓太囂張了。”
那人馬姑娘聽說過,叫趙二麻子,貌似和知府趙大人還是遠親,小時候臉上出過天花,留下印子,才得了這麼個稱號。趙二麻子算是平陽的地頭蛇,平日裡爲非作歹,給一些地下賭場回收賭資,整日裡身上帶着大砍刀,又是個混橫不講道理的,很多人都怕他。
今日趙二麻子帶着一羣人,開始在門口叫罵。富順見來人,讓夥計們把所有的玉器都收羅好,就怕來人野蠻衝進來,損壞店鋪裡值錢的玩意。
剛拾掇好,趙二麻子帶着一羣流氓衝進店鋪,馬姑娘阻攔,就把她推到牆角揍了一頓,又打了掌櫃富順和賬房,聲音引來北地巡邏的士兵,這些渣子就跑得不見蹤影。
“那麼掌櫃呢?”
青璃冷冷一笑,正愁找不到人撒氣呢,偏巧着送上來一個趙二麻子,她真不知道是佩服這廝的勇氣可嘉,還是要爲他默哀,在北地,敢動她莫青璃的人,純屬是嫌自己命太長。
“掌櫃的頭上出了血,被送到卿和堂包紮了。”
鋪子裡也請了兩個護衛,不過對方一下子衝進來幾十人,好漢架不住人多,己方纔吃了虧。鋪子裡,桌椅板凳散亂着,一地的木頭屑,馬姑娘掏出帕子,擦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座椅。
青璃抱着胳膊,在鋪子裡走了一圈,這趙二麻子就個小癟三,炮灰一個,不是幕後人物。根據馬姑娘所說,對方常年給地下賭場要賬,肯定能結交三教九流的人,其中有大秦探子,她一點不意外。
“可憐見的,手都腫了!還真有人敢在小姐地盤撒野啊!”
於嬤嬤去後堂打了一盆熱水,透了一個布巾,讓馬姑娘擦手,馬姑娘被趙二麻子打了,手已經紅腫,手腕處傷口冒着血絲。
“啪啪啪!”
鋪子外面有人拍門,馬姑娘頓時哆嗦一下,她面色驚慌地道,“小姐,您快去後院,順着角門出去,我還能擋一會兒!”“別怕。”
青璃從袖兜裡拿出來一盒藥膏,放在馬姑娘的手裡,微微一笑,安撫道,“無妨,這是傷藥,比卿和堂的還要好些,你淨手後塗抹在傷口處,只要約莫一個時辰就能消腫。”
馬姑娘點點頭,忍住眼淚,剛纔真的很可怕,可是看到青璃之後,她突然就覺得小姐肯定能處理好此事,這是一種信任。趙二麻子帶着流氓闖入,踢到她的小腹,現在還隱隱作痛,傷到私密處,她也沒辦法查看。
“有人嗎?少夫人您在裡面嗎?”
門外又響起拍門聲,青璃鎮定地打開大門,門口站着幾十個城北大營的士兵們,眼中帶着擔憂和歉意,“少夫人,對不住,都是小的們來晚了!”
“進來喝杯熱茶。”
廳堂內凌亂,於嬤嬤已經把倒塌的沙發扶起來,又去後堂找茶杯和茶碗,士兵們串換着喝水,他們要負責附近巡邏任務,事發時,前面擁堵不少的百姓,等他們穿過人羣,這邊早早就散了,那幾個大膽包天的小癟三也不曉得跑到哪裡藏着。
“百姓們都去衙門那邊圍着了,您不去看看嗎?”
爲首的小隊長喝了熱茶之後,開口問道,他很是擔憂,最近平陽風言風語,流言滿天飛,死了一個虛僞的陳公子,少夫人都被牽連進去。士兵們心裡明白,這是有人作祟,正好大周和大秦在關外開戰,那些無恥小人還想攪合這趟渾水。
“去是要去的,先等掌櫃回來看看情況。”
送走士兵們,青璃盤算,這種時候馬上澄清流言,似乎不太可能,可是若不澄清,新店鋪開張就會坐實流言,她需要仔細思考,怎麼纔能有說服力,一次性揭露陳公子醜陋行徑,讓平陽百姓們得知真相,早日覺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富順和店鋪裡的賬房夥計,這才從卿和堂被送回來,幾個人臉上鼻青臉腫,腦袋上纏着紗布,看起來非常狼狽,富順說話,嘴角抽疼着,“小姐,您咋來了呢?”
“不是你送信的嗎?”
於嬤嬤張着嘴巴,疑惑地道,“前院有人找家裡下人,說有人在玉器鋪子鬧事……”
馬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掌櫃的去了醫館,只有她和另外一個夥計,二人怕有人再次上門,城北大營的士兵們不能及時趕到,這才託人去送信。這是她自作主張,掌櫃臨走的時候交待,暫時不讓小姐知道,怕小姐擔憂。
“沒什麼,鬧到我的鋪子,就應該及時說。”
青璃見富順受傷,臉色不好,給了於嬤嬤一塊銀子,讓她去旁邊的鋪子買一些補品,今日鋪子裡的夥計們都受了不大不小地驚嚇,送點東西安撫人心,好在掌櫃富順當機立斷,鋪子裡的玉器纔沒收到損失。
她表揚衆人一番,每個人發荷包壓驚,馬姑娘臉色蒼白,青璃見有些不妙,主動把脈,發現她正趕在小日子裡,被人踹到肚子,必須仔細調理。
給鋪子裡的衆人放假,等玉器鋪打烊之後,青璃坐着馬車來到衙門口,裡面正熱鬧着,百姓們議論紛紛,青璃剛下馬車,有眼尖的百姓看到她,立刻讓出一條路,她被官差請到大堂旁聽。
百姓人數多,城北大營的士兵們不放心,自願抽出來一個小分隊,站在不遠處虎視眈眈,誰敢當着他們的面鬧事,欺負少夫人,定要讓那人好看!
大堂上方,趙知府面沉似水,陳公子死了不要緊,留下這麼多的麻煩。從心裡,他早就判斷了事情的結果,心裡起了惻隱之心,想到自家的閨女趙晚春。
季悠這丫頭,也算以前就認識的,人活潑,性子也好,他就特別想不通,那個姓季的糊塗蟲怎麼就能把嫡女當根草,庶出就是寶貝?這種小妾生養的,就那麼值錢?
季盼當着衆人面推嫡母落入深潭,已經成爲不爭的事實,上交批文給刑部,最輕的罪名是過失殺人,流放五年,而且此人自稱是大秦宇文鯤的小妾,如果有賣國行爲,斬立決!
左右逃不脫一個死字,還不如把殺死陳公子的罪名承擔下來,讓季悠脫罪,這也是她一個庶女最後能做的一點好事。
“大人,我不服!冤枉啊!”
事到如今,季盼還在狡辯,她當時思維混亂,逞口舌之爭,所以胡說八道做不得真,她說自己是宇文鯤的小妾,就能被當成叛徒?那麼離家出走和大秦將領北堂諺私奔的趙晚春呢?
這件事情是隱秘,被壓下來,百姓們不知情,但是她季盼是什麼人,心中亮堂,這幾天想盡辦法,季悠娘被她推到湖中是個死穴,目擊者一大把,怎麼才能把自己撤出來呢,還不是憑着趙知府一句話!
“賤貨,你殺了我娘,你殺了我娘!我要你死!”
季悠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原本最初的想法,是在牢獄中自盡,她身上藏好了毒藥,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天事情有了變動,季盼竟然出現在喜房,這是一個好機會。
這麼多年,季悠承認自己是個廢物,幫着季盼頂包無數次,被庶妹欺辱,利用,嘲笑,打壓,也該到了還回來的時候,當時她心裡立刻有了計謀,殺死陳公子,設計季盼,一切都是有利的方向。
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孃親在那個時候出現。季悠明白,她在算計,孃親何嘗不是?用生命護着她,算計了季盼,順便掐斷了陳家的香火。
如果是曾經,季悠一定會憐憫,孩子是無辜的,可是現在她不會,她比任何人都要冷血無情。從前,她做錯了什麼?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老天爲何要這樣戲弄於她?
斬草除根是必要的,可惜,季悠失去了自己的孃親。那麼,她失去了唯一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但是,她現在不能死,她要看着,並且親手送季盼下地獄!
“大人,您瞧瞧季悠,她一定精神有問題,在喜房,就是這麼殺死陳公子的!”
季盼驚慌失措,不停地磕頭,嘴裡唸唸有詞,像是不經意地道,“大人,小女子嘴一直沒把門的,最是喜歡胡說八道,以前爲了和姐妹慪氣,還曾經說過愛慕大秦的北堂將軍,這也不能給小女子定罪吧!”
有人給青璃上了一把椅子,青璃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仔細看審問的情形,季盼越是狡辯,越有意思。
說季盼是個棒槌吧,幾次三番鹹魚翻身,就和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擅長絕處逢生,若說她有頭腦,關鍵時刻掉鏈子也不是一次兩次。可能是生死關頭,她學聰明瞭一些,在大堂之上公然威脅趙知府。
“大膽!”
大堂氣氛凝重,外面圍攏的百姓大氣不喘,認真聽堂,官差站在兩側維持秩序,季盼一聲聲冤枉,倒是讓人軟了心思,甚至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趙大人,請容小女子說幾句。”
季悠轉過頭,陰冷地眼神,直戳着不遠處跪着的季盼,若是眼神能殺人,季盼早就被凌遲了。
“那天有那麼多人親眼看到季盼的罪行,小女子不描述。如果一個人當着你的面殺了你的母親,你會作何?若是我不想殺她,一定是說謊,我現在就恨不得季盼去死!”
季悠說得悽慘,她娘再不好,也是季盼的嫡母,賢惠善良,性子也柔軟,從來沒想過迫害小妾的庶女,以至於在府上,三姨娘和庶女無法無天,她沒有巧舌,無法辯駁,若是認爲她是殺死陳公子的兇手,她認罪,願意伏法,只願趙知府秉公辦理,處死季盼。
一席話,說得十分感人,外面有百姓抹着眼淚,鳳陽知府家裡的八卦,衆人也聽說過一些。
季盼眼神閃爍,面色蒼白,原本以爲季悠是想活着,推她頂罪,現在看來是估算錯誤,季悠想同歸於盡,形勢對她十分不利。
趙知府緊皺眉頭,對季盼更加不喜,在官場多年,聽不出弦外之音,這平陽的父母官還不如不當,看來只有死人才能閉嘴了,現在仵作給出的證據模糊,現場只有二人,口供漏洞百出,必須要上刑。
“季盼,你說你是宇文鯤的小妾,本官可以當你是玩笑之言,可是陳公子是個太監,你是如何得知的?”
想起仵作的驗屍結果,趙知府靈機一動,馬上轉移話題,“不要糊弄本官說你也是說笑,本官已經審問過陳家下人,對陳公子沒有命根子的事情一無所知。”
季盼被徹底問住,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巴掌。這是隱秘事,當然不可能是她看過陳公子下體,是大秦的探子無意中說起,她才得知,原來陳公子這麼狠,爲了給耶律楚仁做男寵,爭奪權勢,可算下了血本。
“什麼,陳公子是太監?”
“怎麼可能,沒有命根子,這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剛纔沉默地百姓,瞬間和炸鍋一般,衆人搖頭,根本不相信,若是如此,還娶妻,不是害了人家姑娘?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貓膩。
堂外亂七八糟地吵鬧聲,趙知府啪地一拍堂木,繼續問道,“你一個女子不自重……”
趙知府的話音未落,外面的百姓有人闖進了大堂,衆人不相信是真的,什麼叫陳公子是個太監,前段時間還在平陽招親呢,若是如此,不是欺騙百姓們嗎,自己有難言之隱,大家可以理解,可若用這樣的儀式掩蓋醜陋地行爲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還有三個庶子,衆人也是剛得知不久。
“本官還有一件事要告知大家,這個消息可能難以置信,前段平陽糧價飛漲,幕後策劃之人,就是陳公子,他趁機投機倒把……”
趁熱打鐵,趙知府把這件事公佈下去,百姓們議論聲更大,衆人也不是傻子,知道哄擡糧價是有意爲之,背後一定有大商戶做靠山,已經有百姓信了。
“這個僞君子,死了就對了!”
有些支持陳公子的百姓們拂袖而去,很快,衙門外走了大部分人,畢竟父母官的話還是很可信,說真的,他們非常失望傷心。
青璃點點頭,趙知府能在季盼高壓之下,揭露真相,已經算是個正義之人,但是這些還不夠,還需要拿到更切實的證據,陳公子是個太監,他們不是不信嗎,那麼就把他的屍身掛到鬧市,展覽三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