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許是被景笙給迷暈了,也沒有注意自己到底撿了幾個竹筍,就將竹筍裝在隨身攜帶的大布袋裡面,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公子公子,這魚怎麼賣……”
“公子我買竹筍了,送我一條魚唄。”
“公子,給錢。”
“公子……”
簡言站在一旁,瞧着那些姑娘奔着景笙的容貌而來,上次還想着再帶他出來也應該給他佩戴個斗笠,現在看來不用配了,能將這些魚賣掉功勞也不小。
“少爺,您瞧前面,賣什麼東西,好多美人去。”
燕璃順着順子指的方向看過去,剛好看到簡言戴着面紗站在一旁。他愣了愣,“走過去看看。”
“少爺,是景娘子。”順子喜道。
心裡一陣竊喜,這兩日他家少爺愁眉苦臉的,這如今景娘子就在眼前,心情總會好點吧。
“這不是燕公子嗎。”
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簡言和景笙雙雙擡起頭看到他立在人羣中,臉色變了變。
倒是這裡的婦人笑臉相迎,“燕公子,您也來買魚麼?我看這位公子家的魚又大又肥,又這麼多人圍着,想必口碑很好。”
“是燕公子呢。”
“噓,別出聲。”
簡言瞥了她們一眼,聽燕璃道,“各位大姐、姑娘,這位公子剩下的魚燕某將全部買走,若是各位想吃,還請明日到迎賓客棧,屆時一定會送上。”
簡言眯起眼,果然老奸巨猾,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
“既然燕公子全部要買走,那這價錢可要恢復市場價了。燕公子不會忘記上次集市上您親自說,願出高價買這些魚。”
簡言輕笑,她就是要爲難他,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買這些魚。她一條魚一百文,在客棧隨便做一條魚的價格差不多半兩銀子了,他可真會賺錢。
婦人小姐們面色變了變,但都沒有上前作聲,看着燕璃的反應。他溫柔的勾起脣角,“這話燕某確實說過,景公子、景娘子這些魚可否賣給燕某?”
“雙倍價格?”簡言趕在景笙前面開口。
燕璃挑眉確定,“雙倍!”
“好成交,一條魚二百文,這還有二十幾條,你全部拿走吧。”簡言揮手,“還有這些竹筍,算是送給你的。”
燕璃瞥了一眼地上的竹筍,笑着扭頭,“去找人來,搬到客棧去。”
“是,少爺。”順子應了一應,轉身便跑開了。
“大家都散了吧。”簡言可不想這些女人圍着她家相公看個不停。
那些婦人小姐聽她話,紛紛散開,有些依然站在遠點的地方看着他們。
簡言收拾了東西也不搭理燕璃,倒是眼燕璃開始找話和景笙說,“前些日子都是小公子陪着景娘子,今日爲何不見小公子?”
景笙冷笑,“梓染身子不舒服,在家裡休息。”
說完便扭頭幫着簡言收拾東西,倒將燕璃不冷不熱的晾在一旁。關鍵是他二人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過了片刻,氣氛尷尬的燕璃不知找何話題拉話,好在順子帶着幾個下手,大步跑過來,很速度的收拾了地上的魚和竹筍。
待他們匆匆離開後,燕璃八成也該走了,簡言是這樣想的。可看了許久,他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意思。
燕璃說笑,“仝老夫這兩日有清醒的跡象,不如景娘子前去觀看一番,看看還需要增添些劑量或者重新開醫麼?”
簡言眉頭擰起,想來,也只有這麼一件事情能夠將她二人牽扯到一起了。她扭頭看看景笙,景笙垂下眼眸,“去吧,看看也好放心點。”
簡言沉目,“那走吧。”
“請——”
燕璃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負手走在最前面。
簡言和景笙悠悠的跟在後面。她扭頭,景笙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不少汗水,她從衣袖裡掏出手帕,拉住景笙,仰着頭一點點爲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景笙眸色溫柔的看着她,即便是在大街上,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也不會害羞了。
燕璃愣愣的看着來往的人紛紛看着他們,他疑惑的轉回頭,看到他們二人毫無遮掩,也絲毫不顧及誠,如此深情款款,深深的刺疼了他的眼睛。
他沉下眸子,面色發冷。
簡言放下手,瞥了四下,也不覺有什麼好丟人的,他們是正常的夫妻,做着夫妻該做的事情,又不是在偷人,更沒有什麼可怕的。
轉過兩條街道,迎賓客棧已到。景笙擡起頭看了一眼,見來人一臉的喜慶,聲音大的他們聽的一清二楚。
“公子,小的正要去尋您。”
“何事?”燕璃冷淡的文問。
那人看到簡言愣了愣,笑道,“仝老闆醒了。”
燕璃一喜,回頭看着簡言,“景娘子快快隨我上去,這幾日耽擱下來的案件,終於有了眉目了。”
簡言眉梢一動,仝老闆醒來她自然也是很高興的,她來着景笙的手,“走,我們一起上去看看。”
“嗯。”景笙輕應。
二樓,依然是那個房間,她和景笙跟着踏進去,仝夫人嬉笑的相迎,“公子,景娘子,你們來了,我家相公醒了。”
燕璃大步走到牀榻前,簡言跟着走過去。
仝老闆看到簡言呆了一瞬激動的想要起來,卻被燕璃給阻止,“仝老闆還是躺着的好,你剛剛清醒,千萬不能大意。”
仝老闆看看他後,目光定在簡言身上,“姑娘,你怎麼來了?”
“相公,你的病多虧了景娘子相救。”仝夫人上前解釋。
仝老闆不置信的看着簡言,“是你救了我?”
簡言笑了笑,“一點新兒,不足掛齒。再說,救下仝老闆也是爲了證明我並沒有火燒酒樓。”
“仝老闆,大火當晚,你可有看到可疑之人?”燕璃直接切入正題。
仝老闆看向他,神色稍激動,“咳咳——”
“相公?”仝夫人順了順他的胸口,“你看到什麼就說出來,這樣就燕公子也好爲我們主持公道。”
仝老闆一臉悔恨,“當晚,我確實看到了李元霸,不過還有幾可疑之人,但是我不認識。”
“放火之人可有看清楚?”簡言問。
他閉上淚眼搖搖頭,“沒有看清楚,但是有一個人可以確定就是他。”
“是誰?”
他們異口同聲問。
“是李元霸的二叔,李老二。”仝老闆憎恨道,“當時我看到了他,但是他卻沒有看到我。”
“李元霸的二叔?”簡言蹙眉又問,“他可是漁民?”
“正是!”仝老闆說。
簡言笑了笑,“這就理的清了。”
“此話怎講?”燕璃回頭看着她。
“李元霸這人大家都知道他整日遊手好閒又愛惹是生非,想來他二叔肯定不願意看到他,纔會聽了那日他的話。再來,當時我打亂市場價格,從他是漁民情況來看,是在打壓我。再來,這李老二可有和仝老闆有過過節?”
仝老闆點點頭,“之前買他的魚,鬧過一些不愉快,只是沒有想到……”
“仝老闆先別急着下定論,也不排除另有其人。這人一定是個漁民,再來一定痛恨李元霸,看似打壓我,實則爲了將李元霸送進牢獄。”
“這樣一說,李老二的嫌疑就更大了。”燕璃朝外面喊道,“來人,即刻捉拿李老二。”
“是!”
“是要開堂提審了?”簡言問。
燕璃點點頭,“這件事關乎幾條人命,不能再這麼耗下去,始終要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簡言點點頭,看了看景笙,上前問,“累嗎?”
他搖搖頭,“不累。”
幾人在客棧向仝老闆瞭解了詳細的情況後,外面官差通報已經將李老二抓起來,就等着燕璃開堂審問。
燕璃本想明日再審問,考慮到仝老闆剛剛醒來,不宜下牀走動,但仝老闆依然堅持,他也只好令人將仝老闆移到公堂之上。
燕璃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坐在公堂之上。
“堂下何人?”
簡言和景笙站在公堂一側,她看到燕璃那模樣,審問犯人嚴肅而又認真。
“小的李元霸。”
“李元霸,本官再問你一次,縱火燒酒樓,和你可有關係?”
“公子明察,小的也是素日裡遊手好閒了些,口無遮攔了點。膽子很小的,別說燒酒樓,小的連火把都不敢拿。”李元霸帶着腳鐐跪在堂中央,重重的磕在地上。
“本官再問你,既然你沒有做,可知道是誰做的?”
“小的不知。”李元霸帶着哭腔,“當日我的確是去過仝老闆的酒樓,本就是抱着吃霸王餐的心思,可還沒吃到,就着了大火。小的說的句句屬實。若有隱瞞,天打雷劈。”
“本官不需要你的誓言。”燕璃看向一旁的簡言,“簡言姑娘,事發當晚,你在哪裡?”
簡言上前屈身彎腰一禮,便挺直脊背,“當日,小女子一直在家裡,不曾出門。再則仝老闆一直很照顧小女子的生意,得知此事,小女子深感同情。還請公子早日找到那縱火之人,嚴懲不貸。”
燕璃點頭,擡眸喊道,“帶嫌疑人李老二。”
李元霸詫異的扭着頭看着外面進來的人,睜大眼睛喊道,“二叔,你怎麼會…公子,我二叔一向忠厚老實……”
“啪”的一響,李元霸生生閉嘴。燕璃神色凜起,“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老二!”
簡言撇撇嘴巴,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
“李老二!”仝老闆一聲吼,牽動了心肺猛然咳喘起來,“咳咳咳……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爲何燒我酒樓?”
李元霸不置信的看着仝老闆,“仝老闆,您是不是誤會了,我二叔當日並未出門,怎麼會燒酒樓?何況你們無怨無仇……”
“你閉嘴!”仝老闆瞪着李元霸,“證據確鑿,你還爲他狡辯?你以爲他真是你的好二叔?不過是想借着你當日的誑語,讓你做替罪羊e醒清醒吧你!”
“元霸,不要聽他胡說,有本事就讓他拿出證據來。”
“肅靜!”燕璃帶着威懾大聲拍案,“李老二,仝老闆當日親眼看到你縱火燒酒樓,且你二人之前又有生意上的過節。當日李元霸在街頭口出狂言,你也有在場。所以,本官,再次問你,你可知罪?”
李老二猛然看向堂上燕璃,憤恨的看着他,“我是和仝老闆有過節,我也恨不得殺了他。我的確出現過酒樓,可是縱火之人並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燕璃問道,“你不要嘴硬,本官有法子治你。兩條人命,豈是兒戲?”
“二叔,到底是不是你?”
李老二面色發狠,“是呀,就是我,我就是要燒死這個奸商!”
簡言蹙眉,本以爲李老二會硬着嘴皮子不肯招供,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她不由得看了看堂上的燕璃,燕璃正好向她看來。她戴着面紗,看不清表情,但是他知道,她在看自己。
景笙臉色沉鬱,上前一步直接擋住他視線,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娘子,輕聲問,“你看誰呢?”
簡言覺得好笑,低頭勾起他手指,他笑着不再說話,淡漠的看着公堂上,李老二怒指仝老闆。
“我自問開酒樓以來,問心無愧。”仝老闆猩紅着眼睛,顫抖的指着李老二,“是你多次賣我的魚,都是發臭的死魚,我警告過你多次,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我送死魚,還將死魚壓在下面,上面放活魚,試問,你良心何在?”
外面的百姓面色一變,紛紛指責起李老二,大都說他心思壞透了。
李元霸也是滿臉的詫異,“二叔?你怎麼能這麼做?”
“你給我閉嘴!誰是你二叔?”李老二有魚死網破的打算,上前就對他一陣數落,“要不是你,好吃懶做,整日遊手好閒,我娘和大哥怎麼會被你害死?要不是因爲你這個畜牲,他們也不會相繼才。”
“二叔你在說什麼?奶奶是你不肯花錢請大夫醫治死的,我爹是跟你一起下河打漁被巨浪衝走,你怎麼這樣說?”
“還不因爲你整日遊手好閒,又不想着賺錢,才造成這樣的結局!”
李元霸面色一白,恍然大悟,他含着淚水仰着頭,自我反省。
“呵呵呵,我們李家全部都毀在你這個不孝子身上,哈哈哈,冤孽呀冤孽!”
李老二看着堂上的每一個人,目光落到簡言身上,狂笑的指着她,“自從你來了,漁民的生活就更難了。你到底給魚施了什麼法,哪裡抓來的魚,又大又肥?這也就不說了,爲何那麼大的魚才賣五十文?你讓我們這些漁民怎麼活?”
簡言身子猛然一怔,這麼說起來,一半的原因還是在她身上。她只想着幫助百姓,卻忽視了,漁民也需要生活的。他們整日出海,也不容易。
景笙緊緊拉住她手,低頭在她耳邊安慰,“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
燕璃瞟了一眼,重重拍案,“李老二,這麼說來,你承認酒樓是你燒的?”
“事到如今,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他垂下眸子,“我認了,酒樓是我放的火,是我想要嫁禍給李元霸,和那位姑娘,結局我已經想好了,無非就是一條賤命,我活着太累,大不了一死白了。”
“孩子他爹……”
李老二身子猛然一怔,強迫自己不要回頭。燕璃和簡言扭頭看着門口,跪在地上哭喊着的婦人,不由得怔了身。
“你怎麼這麼傻?你要死了,你讓我孤兒寡母怎麼活?”婦人跪在地上呼喊着哀求燕璃,“公子,請您看在我十歲的兒子份上,饒我相公一命。他是爲了這個家,生活所迫,並不是真的想要謀財害命,求求您了。”
簡言最不忍心看到這樣的誠,她扭過頭看着堂上糾結的燕璃,又看看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的仝老闆。只要仝老闆和死者家人願意放過李老二,基本上都不會判死刑。
燕璃並沒有說話,他只是在思考。
李老二輕哼兩聲,“哼,你帶着兒子回去,不要求這些無情無義之人,這些狗官,沒有一個好東西。百姓不能安居樂業,都是當官的錯!”
“大膽,敢對……”
“下去。”
燕璃瞪了自己的手下,緊緊盯着堂下不服氣的李老二,他的話說的句句屬實,身爲地方小官,卻沒有幫助百姓,沒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確實這也是他的錯。
兩位死者家人瞧着燕璃有動搖的意思,忙上前跪地悲切,“公子,你可要爲我們主持公道,這可是兩條無辜人命吶。”
李氏婦人面色灰暗,她知道死者家屬如果不放過她相公,那麼他必死無疑。
她淚眼婆娑的跪着前行,“兩位大姐,求求你們,大發慈悲,饒我相公吧,他不是有意的,求求你們,放過我相公吧?我給你們磕頭認錯了。”
“你滾開。”其中一個婦人憤恨的推開她,“你求我?那我去求誰?我兒子也才歲,照樣沒了爹,我找誰去賠?”
李氏婦人依然抱着她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大姐,求求你了,我相公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們家人的,求你們大發慈悲,饒了他吧,求求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