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還活着的時候,爲人就有點固執,死了之後,就更加一根筋了。
他不停地問我,自己到底死了多久。我看他神情越來越急切,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化作了厲鬼。
我心裡面開始默默地數着,他到底死了十來天,還是一星期。
我正在思考。王老頭忽然問道:“我是一年前死的,還是兩年前死的?”
我頓時愣住了。然後乾笑一聲:“沒有那麼久,你死了頂多十來天而已。”
我想了想,說道:“你還記得你的生日嗎?就是上一次,很多人來給你祝壽的那次。”
王老頭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啊,這生日怎麼了?”
我說道:“你就是在那幾天死的。那天不是你的生日,是在給你出殯。”
王老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他低聲說道:“原來我死的時間並不長。可是……這可就真是太奇怪了。”
我問道:“怎麼了?你在奇怪什麼?”
王老頭一邊搖頭,一邊向外面走。嘴裡面嘟嘟囔囔:“可是爲什麼兩三年前,我兒子就聽不到我說話了?十句有九句不理我。我還以爲,從那時候,我就已經死了呢。”
我跟在王老頭身後,想要將他送出去。可是王老頭估計早就忘記我了。他陷入到了沉思中,在槐城的街上越走越遠。也不知道是去投胎了,還是去到處亂飄了。
不過,他所去的方向,並不是王家。
我在他身後好心的提醒道:“老爺子,你走錯路了。那不是回家的路。”
王老頭回頭衝我笑了笑:“趙莽,你以爲我老糊塗了嗎?我的墳就在前面。”隨後,他就繼續遠去了。
我心想:“終於要回到自己墳墓裡面去了嗎?”
我嘆了口氣,心想:“怪不得王老頭死了之後,都感覺不到生與死的區別。原來他活着的時候,和死了差別不大,一樣的寂寞。”
我感慨了兩句,就向屋子裡面走去。等我擡頭要坐到牀上的時候。忽然發現牀上有兩個人。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嚇了一跳,這時候才發現。這兩位是楊魯和楊齊。
他們坐在燈下,向我打了個招呼。
我有些魂不守舍的和他們寒暄了兩句。而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牀上的大刀。
我知道他們兩個不會害我。但是我不把大刀背在身上,總覺得不踏實。可是如果現在去拿刀,擺明了是告訴他們,我要對付他們。這樣一來,容易引起誤會。
我正在沉思,就聽到楊魯說道:“趙大師,剛纔的事我都看見了。你可真是救危扶困的大善人。”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我算什麼大善人?那些都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楊齊說道:“那倒不然,有的人連這種舉手之勞的小事也不願意做呢。”
我們正在說話,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呂先生的笑聲:“你們已經到了?看來我倒來晚了。”
呂先生和薛倩走進屋子之後,本來就窄小的空亡屋,更顯得擁擠。
我趁機說道:“咱們要不要找個寬敞的地方說話?雖然把客人請到大馬路上說話不大合適,但是總比擠在這裡要好一點吧。”
楊魯站起身來,笑道:“你們三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太客氣,咱們出去談話就行。”
楊氏父子出去了。而我趕快把大刀背在了身上。我長舒了一口氣,嘆道:“終於踏實了。”
我正在享受這種安全感。忽然有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嚇了一跳。
我扭頭一看,發現是薛倩。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說道:“老趙,我發現刀魂的本領,越來越厲害了。”
我皺着眉頭,問道:“怎麼說?”
薛倩說道:“你現在是不是一分鐘不摸着大刀,就感覺全身不自在,要死要活的?”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
薛倩說道:“看來刀魂已經練成了一種很邪門的功夫,雖然隔着刀鞘,也可以影響你的神智了。他正在慢慢的控制你。”
薛倩這話說得信誓旦旦。一開始的時候,當真把我唬住了。好在我很快就明白過來,他在和我開玩笑。
我指了指他手裡面的手機,說道:“照這麼說,你的手機裡面也住着一隻厲鬼。正在試圖控制住你。”
我們兩個一邊說笑,一邊走到了馬路邊上。
楊魯先是客客氣氣的向我們道謝。
我說道:“你們父子的恩怨,到底理順清楚沒有?楊齊被自己兒子殺了,怨氣消了嗎?楊魯被關了這麼多年,不得投胎,還憤憤不平嗎?”
他們兩個笑道:“我們是父子,那些小事,就不必計較了。”
呂先生問道:“你之前說,有事要和我們交代。不知道是誰什麼事?”
楊魯看了看我們,說道:“這件事,和判官廟的壁畫有關。”
我一想起那幅詭異的壁畫來,馬上就來了興趣。我問道:“那壁畫怎麼了?”
楊魯說道:“你們在壁畫裡面,應該看到那隻很兇的厲鬼了吧?拿着鐵鏈的那一個。”
我點了點頭:“不錯,我看到了。”
楊魯說道:“當初就是他將我關進了泥像當中。然後又砌了一塊石壁,在上面畫了一幅畫。幾十年前,村民得到塑像的時候,實際上還挖出來了幾塊牆壁。”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牆壁是早就做好的。我還以爲是新修上去的呢。”
楊魯說道:“那隻惡鬼將我的一部分魂魄封在了壁畫裡面。每次我請人去裡面救我的時候。當年的事,就會在壁畫裡面重新演一遍。而我是能感知到裡面的情況的。換句話說,這麼多年,我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遍那個可怕的場面。”
我說道:“這麼說來,陰間的那位官長,是故意讓你一遍一遍的感受弒父的痛苦了?”
楊魯點了點頭,嘆道:“是啊。太痛苦了,苦不堪言。”
薛倩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是不是太殘忍了點?這不是一直在揭別人的傷疤嗎?”
楊魯說道:“這隻惡鬼,他是故意這樣懲罰我的,因爲他心裡面恨我。他怨我將那顆珠子又放回到了井裡面。怨我壞了他的好事。”
我聽到楊魯這麼說,心中一動:“你壞了他的好事?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魯說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這些事情,都是我這麼多年自己揣摸出來的。你想想,如果他覺得我罪大惡極,可以將我殺的魂飛魄散。如果他執意要將我關起來,那就關着好了。何必讓我一遍一遍經歷那一天的事?”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在利用這件事懲罰我,以泄心頭之恨。或許,他和那隻龍珠有什麼淵源。而龍珠藉着我父親的身體做的事,也是經過他授意的。”
楊魯的話,讓我們面色凝重起來了。
呂先生問道:“這個問題,你想了多久?”
楊魯說道:“我也不知道在塑像裡面呆了多少年。我在裡面呆了多久,就想了多久。或許有幾百年吧。”
呂先生說道:“我們在壁畫中的時候。那官長曾經對我們說,龍珠是一件寶貝,即使是他見了,都想要拿到手。看來,他至少知道龍珠是什麼東西。至於當年的事,是不是他指使的,那就不清楚了。”
薛倩說道:“呂老道,你什麼意思?咱們把龍珠拿出來,研究研究?”
呂先生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楊魯聞言大驚:“這可不行,到時候,會惹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