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交車上仔細的觀察了這個小孩一會。他身上的校服很乾淨,和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們不一樣,不髒不皺。背後的書包並不花哨,看起來很斯文。脖子裡面繫着一條黃領結,透着一股嚴謹。這一切都表明,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且很成熟。
我本來已經認定了,他就是王子。然而,公交車到站了,他卻提前下車了。
我看見他禮貌地向周圍的乘客道歉,說自己要下車,請大家讓讓。
就在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他忽然擡了擡頭。我看到了他的眼神,很平靜,一種類似於絕望的平靜。
我盯着他的眼睛,腦子裡冒出一個詞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的心臟開始砰砰的跳,直覺告訴我,這個小孩有點不對勁,這種眼神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
我本想追下公交車,好好地問問。然而,小孩已經跳下了車,車門隨即關上了。
我腦子裡一直想着他的眼睛,直到報站聲把我驚醒,我已經到了。
王書記住在一棟普通的居民樓裡,這房子有些老了,不過打掃的還算乾淨。
我按照地址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很快,王書記打開了門,把我讓進去了。
王書記是不是有錢我不知道,但是他表現的很廉潔。包括老舊的居民樓,以及屋子裡面並不豪華的傢俱。
屋子裡面還有一箇中年女人。看樣子,是他的老婆了。
他們兩個滿面愁雲,都在一臉期待的看着我。
我撓了撓頭,說道:“王子呢?還沒回來嗎?”
王書記看了看錶,說道:“快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王太太手忙腳亂的給我倒茶。看得出來,她把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了。
我微笑着說道:“王子只是忽然間變懂事了而已,我們怎麼感覺你們有些過度緊張了呢?”
王太太一聽我說起這話,眼睛裡面就開始含着淚:“這孩子是我生養的,我還不瞭解嗎?他實在是奇怪的要命了。”
王書記說道:“我看他八成就不是我們的兒子了。趙兄弟,如果過一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你就給他來上一下。”說到這裡,他指了指我帶來的布包。
王書記和我認識了這麼久,自然能猜到,裡面裝的是大刀。
王太太馬上反駁他的觀點,說道:“他肯定是咱們的孩子,這個錯不了。母子連心,我看的很準。但是我覺得他是被什麼東西跟上了。不敢和我們太親近。”
我的十根手指頭交叉在一起,思考了一會,說道:“其實這個世界上,髒東西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多。我來看這一眼,只能給你們一個大概的答覆。如果不管的話,你們還得想象其餘的辦法。退一萬步講,如果他真是被髒東西鬧得,那我也不能隨便把小鬼殺了……”
王太太瞪大了眼睛:“不能隨便殺?道士不就是專門殺小鬼的嗎?”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不是道士,只是機緣巧合,和神鬼有些牽連罷了。人有好人壞人,鬼也有善鬼惡鬼。我當然不能隨便殺。”
王書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趙兄弟,你看着辦就好了。我兒子就交給你了,請你務必救救他。”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我救救他?我不把瞎子治成啞巴就算是成功了。如果真是小鬼鬧得,還是得呂先生來。
我們三個正在說話,忽然,大門外面有鑰匙的聲音,然後,門鎖扭動了。
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了,然後有些緊張的盯着大門。那種感覺,就像是三個弱女子抱成一團,而外面有個色狼正要破門而入一樣。
幾秒鐘後,大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有些胖的男孩。
我一看他的裝束,馬上就愣住了。簡直和公交車上的小孩一模一樣。相同的校服,相同的黃領結,相同的書包。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的身材相差太大,我肯定以爲是同一個人了。
男孩走進來之後,一擡頭,看見我在沙發上坐着。我看見他的眼神很平靜,向我打了個招呼,說道:“叔叔好。”
據說女生被稱爲阿姨會氣的暴跳如雷。男生被稱爲叔叔則沾沾自喜,認爲長了一輩,佔便宜了。
而我只是感覺有些驚訝。因爲他的表現太平靜了。我在十二歲的時候,那管你家裡面有沒有人,扔下書包就看電視,更別提打招呼了。
王書記臉上的愁雲慘淡馬上不見了,換做一臉微笑。他指着男孩說道:“這是我兒子,王子。”
我衝王子點點頭,說道:“你好。我來找王書記談談工作。”
王子並沒有起疑,而是向露出個禮貌性的微笑來。隨後,他想王書記說道:“爸,媽,我去寫作業了。”
王書記明顯有些不快,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揮揮手,說道:“去吧。寫完了想玩一會就玩一會。”
王子答應了,隨即轉身鑽到屋子裡面去了。
王太太小聲的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成什麼樣子?他纔多大啊,就變得這麼老氣橫秋的,像是個老頭子一樣,一點活力都沒有,這可怎麼得了?”
王書記問我:“趙兄弟,你剛纔看出來什麼沒有?”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什麼也沒有看出來,他很正常。”
王書記長嘆了一聲,很疲憊的坐在沙發上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你們注意到他的眼神沒有?”
王太太說道:“注意到了。這孩子的眼睛以前特別靈透。但是現在,看什麼都像是沒有興趣一樣。”
我點點頭:“我也是這種感覺。而且來這裡的時候,在公交車上,我曾經碰到了另外一個小學生,也是這種眼神。從校服來看,他們兩個應該是同一所學校的。”
一句話提醒了王書記,他坐正了身子,瞪着眼睛說道:“別的孩子也有這樣的問題?”
我點點頭:“所以,我懷疑可能是他們學校出了什麼問題。”
這時候,天已經漸漸的黑下來了。王書記伸手去開燈,然而,電燈卻沒有反應。
王書記嘆了口氣,坐回到沙發上,說道:“老舊小區,總是犯這個毛病,又停電了。”
王太太在抽屜裡面翻找了一會,然後點上了蠟燭。
過了一會,王子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
王書記問道:“兒子,是不是來要蠟燭?”
王子搖搖頭,說道:“我們老師說,明天上午九點開家長會。讓我們通知家長。”
王書記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準時到。”
他們父子在客客氣氣的說話,可是我總感覺屋子裡面氣氛不對。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屋子裡面不像是隻有四個人。我感覺在某個角落裡面,還有一個人在藏着。
我伸出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刀。然後轉過頭去,仔仔細細的觀察。
客廳並不大,而且陳設簡單,沒有能夠藏得下人的地方。可是那種感覺始終揮之不去。讓我一陣陣的緊張。
這時候,我聽見王子說了聲:“那我先回去睡覺了。隨後,他就鑽回到臥室裡面了。”
等他關上臥室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鬆了一口氣。好像屋子裡面的蠟燭也比之前亮了不少一樣。
王書記和王夫人還在討論家長會的事。而我則打斷他們,說道:“你兒子有問題。我感覺到了。”
王書記緊張地問:“真的有問題?能解決嗎?”
我搖搖頭:“我能感覺到那個髒東西,但是卻不知道它是什麼。這件事我做不來,必須得請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