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天上的星辰，說道：“讓我告訴你不對勁在哪裡吧。有一句歌謠，你聽過沒有：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坑多路不平，河中魚多攪混水，世上官多不太平。”
呂先生說道：“我是出家人，這種反動歌謠不要說給我聽。”
我笑了笑說道：“我念這歌謠不是要鼓動你造反。而是讓你看天上。這裡明明有一輪圓月，怎麼又會羣星璀璨呢？要麼月明星稀，要麼星多月暗，這是規律，今天晚上，明顯有點反常。”
呂先生忽然幽幽的說道：“好像有更反常的。”
他擡起手來，指了指我身後，說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我回頭看了看，一個亮晶晶的圓盤掛在天上。我一眼就把它認出來了，這分明是太陽啊。好像霧霾天裡面的太陽，散發着不刺眼的亮光，像是一個圓盤掛在天上。
我有些驚訝的看着天空，說道：“日月當空，天現異象，了不得，恐怕有什麼神物要出世啊。”
呂先生擡着頭，盯着天空看了一會：“我怎麼感覺，星星越來越大了呢？”
我也擡起頭來，仰着脖子仔細觀察，果然，現在的星星幾乎有雞蛋大小了。
我說道：“呂先生，咱們倆該不會是要成仙了吧。”
我剛說到這裡，忽然聽到身後有一個聲音：“老牛，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傻成這樣。居然以爲那是太陽。”
這聲音讓我一驚：這分明是馬面的聲音。難道我們兩個已經死了？又要輪迴？
我想回頭看看他們，可是身子怎麼也動不了。
好在幾秒鐘之後，牛頭和馬面慢慢的走到了我們兩個身前。
我張張嘴，想要說話，可是這時候發現，連舌頭也動不了了。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端坐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馬面咂咂嘴，有些惆悵的說道：“兄弟，咱們還幫他們轉世輪迴嗎？”
牛頭也有些發愁的說道：“他們已經不覺得輪迴痛苦了。再轉世也達不到折磨他們的目的了。”
馬面嘆了口氣，似乎很不捨的樣子。他說道：“也罷，也罷。咱們兄弟兩個看戲也看夠了。既然輪迴之苦不能再折磨他們了，我們也就不用費這個力氣了。”
牛頭說道：“正是，正是。我們還是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吧。”
牛頭和馬面說完這話，就呆在地上不動了。而我像是被鬆了綁一樣。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垮了。
我坐在蒲團上，看着牛頭和馬面。他們兩個嘴上說要走，可是一直沒有再動彈。我心想：“他們還想幹什麼？”
過了一會，我旁邊的呂先生說道：“趙莽，咱們在哪？”
我說道：“咱們在荒郊野地裡面坐着啊。”
呂先生的聲音很虛弱：“是嗎？我怎麼感覺是在一座大屋子裡面？”
我轉了轉脖子，忽然發現天上哪有什麼日月星辰，而是一排排閃着熒光的什麼東西，鑲在了屋頂上，做成日月星辰的樣子。
而我們周圍也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了。而是一處大殿。我們兩個就在這大殿中，盤腿坐着。
呂先生輕聲說道：“你看看牛頭馬面。”
牛頭馬面就在我面前，我藉着屋頂上的熒光，看見牛頭馬面身上落了一層塵土，而且他們似乎有些不對勁，這線條怎麼變得粗糙了很多？
過了一會，我心中一凜，叫道：“怎麼是兩個雕像？”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聽他們的意思，好像不再折磨我們了。這是不是說，咱們不用再輪迴轉世了？”
我惆悵的說道：“真是可惜，我剛剛打算享受一下長生的樂趣。”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你們兩個醒了？”這聲音歡喜至極，似乎我們兩個醒了，多她來說是一件大喜事一樣。
緊接着，我聽見一陣腳步聲，有人快步的跑到了我們面前。
我看見一個少女，蹲在地上，一臉笑意的看着我們。
我看着她有些面熟，但是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了。於是木愣愣的問道：“姑娘，你是誰？”
那少女倒也沒有失望，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這麼問一樣。她微笑着說道：“我們很久以前，見過一面。”
我嗯了一聲，說道：“應該是很久了。我活了很多年，認識了很多人。所以有些人記不太清楚了。”
少女微笑道：“你休息一會，應該很快就能想起來了。”
我答應了一聲，就打算站起身來。然而，我稍微一動，身上的骨頭就一陣生疼。
那少女連忙說道：“你還不能動，你現在虛弱得很。先喝點水吧。”然後，她從身上解下來一個葫蘆。
葫蘆裡面的水很甜，應該不是普通的清水。
少女給我喂完了，又把葫蘆給了呂先生。
呂先生倒了一聲謝，問道：“我們現在是在哪？”
少女說道：“是在古墓裡面。墓主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是這座墓很華麗。以明珠爲日月星辰，以水銀爲百川江河大海。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我詫異的問道：“我們怎麼到了古墓裡面了？我只記得小廟塌了……”
少女笑了笑，說道：“你糊塗了，好好想想吧。”
這時候，我已經能慢慢的轉動脖子了。我扭頭看了看呂先生，感覺他有些面生。
呂先生看了看我，也是滿臉疑惑。
我試探着問道：“你是呂先生？”
他點了點頭，說道：“你是趙莽？”
我說道：“你不是做和尚了嗎？怎麼頭髮又長出來了？而且，你的模樣好像變了。”
呂先生說道：“你的也變了。”
我坐在蒲團上靜靜地待了一會。漸漸地，我有一種退潮的感覺。這千百年的經歷，一世一世的輪迴，像是潮水一樣，從我腦子裡慢慢的退下去。然後露出原本已經掩蓋住的石頭來。
這些石頭，就是槐城，空亡屋，薛倩，呂先生……
我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醒過來一樣。最開始的迷糊勁過去之後，漸漸地回到了現實。
千百世輪迴的記憶漸漸地淡薄，只剩下最初作爲趙莽的那一生，越發清晰起來。
我看了看蹲在我身前，正目不轉睛盯着我的少女，疑惑的問道：“你是……古月？”
那少女高興地拍了拍手：“你認出我來了？”
我點點頭，說道：“認出來了，認出來了。”
然後，我又緊張的問道：“現在是什麼朝代？”
古月微笑道：“什麼朝代？現在已經沒有皇帝了。恩……算是共和吧。”
我心裡面突突的跳起來。我有一種預感，呼之欲出：“王書記，薛倩，他們還在不在，還有沒有活着？”
古月點點頭，微笑着說道：“當然還在，爲什麼不活着？”
旁邊的呂先生已經提前反應過來了。他問道：“我們兩個，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古月嘆了口氣，說道：“三個月了。別的小鬼小妖全都失敗了。被帶了回去。只有你們兩個，一直坐在這裡。不吃不喝，也不動彈。哎，其餘的人都走了。我擔心你們醒過來之後找不到出去的路，所以一直在這裡等着。”
我費力地轉了轉脖子，然後問呂先生：“難道說，咱們的輪迴……”
呂先生苦笑了一聲，說道：“古月姑娘好像早就告訴我們了，一切都是假的。”
我在嘴裡默默地念叨了一句：預言沒有發生的時候，有千百個解釋。只有等它成爲過去之後，你纔會恍然大悟，說一聲，原來如此。
古月說道：“其實我沒有接受過測試。但是觀察過幾次別的小鬼幾次。我知道，測試的內容，好像和什麼幻覺有關。所以提醒了你們一下。”
呂先生看着牛頭馬面的雕像，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是幻覺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