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和女人安靜了下來。我們三個人無論看得見看不見,都像模像樣的盯着縮在牆角的惡鬼。
惡鬼一直畏懼的看着面前的黑狗。時不時擡起頭來,以極爲怨毒的目光看我兩眼。這目光,看得我心裡發毛。
大漢粗聲粗氣的問我:“趙大師,那隻鬼還在嗎?”
我小聲的說:“你能小點聲嗎?”
大漢粗着嗓子說:“可以,可以。”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小子是不是生下來就不會小聲說話?”
我扭頭對旁邊的女人說:“哎,大姐,你們家還有別人嗎?咱們三個人有點少啊。”
那女人還沒說話。旁邊的大漢接話很快:“沒了,她男人去外地了。不然的話,怎麼大半夜的把我叫過來?”
我心想: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要偷漢子?
我正覺得好笑,一擡頭看見惡鬼,不由得暗叫一聲,壞了。
縮在牆角的惡鬼聽見大漢的話,馬上擡起頭來,一臉詭笑的看着我:“趙大師,嘿嘿,我看你能撐多久。”
我感覺他已經要和我拼個魚死網破了。正在着急的時候,我忽然看見那隻黑狗了。這惡鬼看見黑狗怕成這樣,不知道看見屠夫害不害怕。
於是我在那女人耳邊說道:“你們這有殺豬的嗎?”
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想了想,小聲地說道:“這個年代,哪裡還有殺豬的。不過這附近有個鄰居,好像是在屠宰廠上班的。”
我大喜,問道:“是誰?能把他叫過來嗎?對了,讓他穿上上班的那一套行頭。”
女人雖然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找屠宰場的工人,但是看我的神色,也知道事情緊急,連忙跑出去了。
我和大漢在屋子裡面坐立不安,一直等着女人回來。但是她走了很久,始終沒有消息傳過來。
惡鬼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他雖然不敢靠近黑狗,但是開始慢慢的向我們吹氣。
我感覺周圍陰風陣陣,骨頭都要凍酥了。
大漢打了個哆嗦,問我:“怎麼屋子裡面忽然這麼冷呢?”
我淡淡的說道:“那隻鬼正在吹寒風。”
大漢膽子雖然不小,但是聽見我這麼說,也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他問我:“趙大師,要不然咱們讓黑狗衝上去,看看能不能把這隻惡鬼給吃了。”
我搖搖頭,心想:“惡鬼之所以害怕黑狗,無非是因爲臨死時候的心理陰影。要想讓黑狗把惡鬼衝擊的魂飛魄散,它恐怕還做不到。”
我能想到這個道理,惡鬼顯然也想到了。他正在一點點的試探,想要從牆角里面衝出來。只不過,臨死時候的執念太過強大,他始終做不到罷了。
大漢站在我身後,一直指揮着黑狗,將惡鬼死死地堵在牆角。過了幾分鐘,惡鬼陰慘慘的說道:“趙大師,你今天放了我,我們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怎麼樣?”
我皺着眉頭思考他的建議。
他似乎生怕我反悔,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從此以後,我洗心革面,老老實實地投胎做人,怎麼樣?”
我冷笑一聲:“你先能投胎再說吧。”
大漢在我身邊小聲地說道:“趙大師,情況有點不對。”
我奇怪的看着他:“原來你能小聲說話啊。”
大漢顯然沒有心思和我討論嗓門的問題,他偷偷指着那隻黑狗:“它快堅持不住了。”
我看那黑狗兇相畢露,完全一副驍勇善戰的樣子,不由的奇怪:“你怎麼說它堅持不住了呢?”
大漢嘆了口氣,說道:“這狗是我從小養大的。它的毛病我知道。叫上這麼長時間,一會就得躺在地上抽過去。”
我沮喪道:“怎麼還有這個病啊?”
我這話剛剛說完,大漢就說道:“你看,就要抽了。”
我低頭一看,那黑狗的後腿果然開始哆嗦了。
我心想:“不能再等了,再等就露餡了。”
於是我連忙向大漢說道:“拉住黑狗。”
大漢喝了兩聲,黑狗很倔,仍然在那叫着,不過聲音已經明顯的低下去了。大漢畏懼的看了看牆角,然後把黑狗摟在懷裡,搶走了。
我看着惡鬼,儘量平靜地說道:“行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以後咱們兩個就兩清了。”
惡鬼見黑狗已經走了。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然後飄飄忽忽的走到了我面前。
我嚥了口吐沫,緊張地問:“你要幹嘛?要反悔嗎?”
惡鬼伸出手來,用長指甲劃我的脖子:“我一個臭要飯的,反悔又能怎麼樣?”
我氣得火冒三丈,喝到:“放狗,放狗。”
惡鬼一聽我要放狗,頓時嚇壞了,奪門就要跑出去。
然而,他跑了兩步,看見黑狗躺在大漢的懷裡,不住的喘氣,不住的發抖,馬上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看着我,哈哈大笑:“趙大師,你的刀是殘刀,你的狗也是病狗,你憑什麼和我鬥?”
隨着他的放聲大笑,屋子裡面的電燈也滅了。
大漢本來就驚慌失措的看着我自言自語,這時候看見電燈也滅了,頓時抽身想走。
我一直以來,都在強提着一口氣,堅持在這裡。因爲我知道,如果惡鬼想要抓我,我根本跑不了,倒不如強裝鎮定,和他周旋一番。
然而,大漢帶着黑狗一跑,頓時讓我心慌意亂,沒了主意。我轉身也想院子裡面跑去了。
惡鬼在我身後笑道:“趙大師,這就要逃了嗎?你可真給道士們丟人。”
我呸了一聲,心想:“老子纔不是道士呢。”
我和大漢跑到大門口的時候,那兩扇鐵門忽然咣噹一聲,關上了。隨後,惡鬼的身形,在鐵門上慢慢浮現出來。
這一次,不單單是我看見了。就是抱着黑狗的大漢也看到了。他低呼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向屋子裡逃去。
我一步步倒退着向後蹭,惡鬼則步步緊逼,距離我越來越近。
恰好在這時候,外面有人用力的撞了撞鐵門,將兩扇鐵門咣噹一聲,撞開了。
隨後,我看見一個滿身肥肉的大胖子,穿着一件滿是油污的圍裙跳了進來。
惡鬼一看見這胖子,從喉嚨裡面發出了一絲哀嚎:“屠,屠戶?”
我指着惡鬼,向胖子問道:“帶傢伙沒有?”
胖子估計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忽然看見一個黑影飄在院子裡面,居然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不敢怠慢,伸手將他手裡的剔骨刀奪了下來。隨後,閉着眼睛扎向惡鬼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全都發生在一剎那之間。等我把剔骨刀扎進惡鬼身上的時候,我的心臟纔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隨後,我的手腳開始發軟,不停地抖動。
剔骨刀紮在惡鬼身上,以刀尖爲圓心,出現了一圈潰爛,惡鬼的魂魄,正面臨着分崩離析的境地。它像是被人浸在了硫酸裡面一樣,正在一點點的化掉。
我心想:“我那把寶刀你說是殘刀。這把剔骨刀呢?每天殺成百頭豬,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煞氣,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你。”
惡鬼一陣鬼哭狼嚎式的慘叫。我不知道他是怕了屠戶煞氣,還是因爲生前對屠戶怕得狠了。這時候的惡鬼,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的勇氣。實際上,我看它現在的樣子,也已經反抗不了了。
我隨手將屠戶胸前的圍裙扯了下來,然後挽成一個繩套,將惡鬼捆住了。一邊捆,我心裡一邊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胖子心有餘悸的看着我,直到我把惡鬼徹底制住,他纔打着哆嗦說:“怎麼院子裡有隻鬼?這是鬼嗎?不是說讓我來宰狗的嗎?”
後面的女人心有餘悸的看着惡鬼,臉都嚇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胖子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是捉鬼,你恐怕肯定不會來了吧。”
能夠見鬼的人並不多。惡鬼被我制住之後,只是現形了幾分鐘而已,剩下的時間,衆人看見的只是一個浮在半空中的繩套。
我把屍牙含在嘴裡,可以清楚地看見惡鬼跪在地上,一臉哀求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