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惡鬼的魂魄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像是在不斷地四散飄零。我馬上明白過來了,他就快要魂飛魄散了。
惡鬼跪在地上,張大了嘴巴,不斷地比劃着,艱難的向我說:“救命。”
說實話,在我制住惡鬼之前,我每時每刻都想要殺了他。但是現在他快要死了,我卻有些不忍心了。
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他畢竟也是一條生命。魂飛魄散之後,連投胎轉世、重新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看了看扶着一棵樹,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望着我的胖子,我說道:“你身上煞氣太重,你離我遠一些。”
胖子巴不得我說這麼一聲,轉身踉蹌了一步,摔倒在地,然後連滾帶爬的逃出院子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街上不見了。連剔骨刀,圍裙都不要了。
我心中微嘆,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就這點膽量,怎麼做屠夫的?
胖子離開之後,惡鬼顯得舒服了不少,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這個眼神,讓我想起小劉來了。我答應救王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了我一眼。
我問他:“你把王姐的魂魄弄到哪去了?”
惡鬼愣住了:“誰是王姐?”他想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問道:“你是說那個主動找上門來的傻大姐嗎?”
我點了點頭。
惡鬼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她的魂魄在哪。當時亂紛紛的,你拿着大刀要砍我,你那位朋友身上又忽然冒出來一尊凶神,我只顧着自己逃出來,哪裡還顧得上她?”
我皺了皺眉頭,問道:“凶神?”
惡鬼緊張的說道:“是一尊凶神,我看見了都要打哆嗦。不過具體是什麼來路,我卻不知道了。對方比我要厲害太多,我連看的膽量都沒有。哎,說起來,我現在還在心驚膽戰。”
我默默地嗯了一聲,不由得開始擔心起薛倩來。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身上忽然冒出來一尊凶神?
那惡鬼跪在地上,一臉誠懇地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她到哪去了,但是我知道一個方法,或許能找到她。”
我心中大喜,問道:“什麼辦法?”
惡鬼說道:“故老相傳,如果有人丟失了魂魄。可以找一隻白雄雞,用墨在它的身上寫上魂魄的生辰八字,然後由親人抱着這隻雞,在她生前經常去的地方大聲的呼喚名字,就有可能找到人了。”
我不由得露出微笑:“這個好辦,那我可要謝謝你了。”
惡鬼腦門上都滲出汗珠來,看得出來,他現在非常痛苦。他低頭望了望胸前的剔骨刀,咬着牙說道:“趙大師,我可是老老實實,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了,你……你能不能饒我一命?”
我嘆了口氣,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旦魂飛魄散了,就再也沒有改過的機會了。也罷,我就原諒了你吧。”
說着,我伸手拽住了那把剔骨刀,然後用力抽了出來。
惡鬼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隨後,他虛弱的說道:“謝謝。”
我蹲下去,解開他身上的繩子,說道:“以後好好做人吧。”
不料,我將他放開之後,他反而一動不動了。我有些驚慌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麼回事?死了嗎?”
我擡起他的腦袋來,看見他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忽然,他的嘴角上翹,露出一絲詭笑來。
我心中一驚,連忙將他推開。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惡鬼的手臂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向我喉嚨裡扎過來。
我坐在地上,兩腳亂蹬,打算避開這一擊。可惜,惡鬼對我動了必殺之心,長長的指甲如影隨形的跟過來,我這一次,真的是躲不開了。
不成想,在這生死關頭。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雞叫。
惡鬼神色大變,慘叫一聲:“不好。”
然後,他向屋子裡竄過去。只可惜,第一聲雞叫響起來之後,緊接着就是數十隻雄雞齊鳴。惡鬼跑到一半,就慘呼一聲,跪倒在地。他的身子迅速的崩潰了。被晨風一吹,消失的乾乾淨淨。
雄雞一唱天下白。雞叫之後,天地間的陽氣會迅速的充裕起來。惡鬼本來就被搞得虛弱無比,被我放開之後,應該馬上躲起來,養上一年半載的。只可惜,他爲了殺我,忘了時辰。結果自作自受,被衝擊的魂飛魄散了。
我感嘆了一會,擡起頭來,準備和這裡的人告別,然後離開。
胖子早就已經跑得沒影了。而那女人和大漢,則互相攙扶者,一臉敬畏的看着我。
我見他們的身子仍然在微微發抖,於是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你們不用害怕,那惡鬼不會再來了。”
大漢問道:“是被你趕跑了嗎?”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算是吧。”
那女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趙大師,你的本領通着天呢,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
我爲難的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又哪有這個本事?”
女人只是跪在地上哭泣。我心中一動,對她說:“這樣吧。你找一隻白雄雞,上面寫上你們家小孩的生辰八字。然後沿街叫喊。或許,他會現身,你們兩個還可以見上一面。”
女人痛哭流涕,含淚答應了。
我從小院走出來之後,就直奔醫院了。薛倩已經醒了,正躺在病牀上看電視。我仔細的看了看他,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而那所謂的凶神,也不見半點端倪。
他見我走進來,連忙掀開被子跳下來,說道:“趙莽,你小子去哪了?電話也不接。可把我嚇壞了。”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折騰了一晚上,手機早就沒電了。我微笑道:“怎麼?怕我出事?”
薛倩擺擺手:“我是怕我出事,你忘了前兩天那隻鬼了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出現在空亡屋的那個。我一直擔心它什麼時候來報復我。”
我點點頭,心想,難道說,那天晚上的人,就是所謂的凶神?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安慰他:“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小心一點比較好。現在能出院了嗎?”
薛倩點點頭:“能啊,怎麼不能?咱們現在就走?”
我躺到他的病牀上,閉上眼睛說道:“既然你沒事了,就把這張牀讓給我躺躺,咱們倆晚上還要去辦一件大事。”
薛倩氣的大呼小叫,不住的推搡我。不過我實在太累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在睡眠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尤其是無夢的睡眠,簡直是在一瞬間就到了天黑。
我伸了個懶腰,精力充沛的坐了起來。我看見薛倩霸佔了隔壁的病牀,正睡得鼾聲四起。
我的手機已經充滿了電。我找到小劉的電話,給我撥了個號,告訴他有辦法救人了。讓他找一隻白雄雞,在王姐家門口等我。
然後我叫起薛倩,我們兩個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離開了醫院。不知道誰給我們交的醫藥費,八成是王書記,不過管他們呢?反正我們兩個大搖大擺的走了,並沒有人攔着我們。
我和薛倩從醫院一路步行,向王姐家走去。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正在一聲聲的呼喚:“兒子,你在哪?兒子,你在哪?兒子,你快來。”
我和薛倩循聲望去,看見大漢沉默不語,在旁邊提着一隻燈籠。而那女人懷裡抱着一隻白公雞,淒厲的嚎叫着。
他們一個粗獷,一個瘦弱,一個淒厲的喊叫,一個不發一言。這種詭異的對比,倒讓我有些不寒而慄。這情景,似乎有些太像是黑白無常了。聽說兩個無常就是這樣,一個熱情如火,一個冷漠似冰。不過,無論是熱情還是冷漠,他們都是來要人命的。
這兩個人一邊緩步前行,一邊東張西望的尋找死去的孩子。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兩個人身後幾步開外,有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被燈籠的光芒映的晃晃悠悠的,一步步跟在他們身後。
薛倩問我:“這是什麼情況?”
我指了指前面:“這女人的孩子死了,她正在叫魂,希望見自己孩子一面。”
薛倩點了點頭,忽然問我:“那團影子,是不是孩子的魂魄?”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看到了?”
薛倩說道:“這是什麼話?這麼明顯的不對勁,我要是再看不到,豈不是白讓陰鬼婆折磨了大半輩子了?”
我笑了笑,然後點點頭說道:“那個影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死去的孩子。只可惜,這兩個人看不到。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也是挺可憐的。”
薛倩路見不平,挺身而出,說道:“我去告訴他們。”然後他就要快步追上去。
我連忙拽住他:“別去。這孩子不肯現身,八成是因爲一家人緣分已經盡了。你這樣強行讓他們見面,恐怕會驚走孩子的魂魄。到時候,這孩子即使像現在這樣跟在後面,默默地走一走,那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