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見我和薛倩一副要打羣架的樣子。她忽然笑了。
這笑容讓我覺得有些羞愧,對方是兩個女人,而且其中一個已經六七十歲了。居然把我們兩個嚇成這樣。
不過人不可貌相,我仍然沒有放鬆警惕,而是追問道:“你說是在等我們,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慢慢的坐在沙發上,說道:“姜太公直鉤釣魚,願者上鉤。今天我把棺材擺在門口,懂行的,自然會敲我的門。”
我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老太太伸出手,慢慢的向下擺了擺:“坐,你們兩個先坐下。”
我和薛倩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坐下來了。不過每個人只坐了半個屁股,這樣的話,萬一有什麼情況,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
老太太拿出一隻老式的菸斗來,上面塞了些菸絲,點燃了,開始吞雲吐霧,她吸了兩口,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奇人,也遇到不少怪事。所以我比一般的女人氣場要大一些,如果你們讓我嚇着了,那我可得給你們道個歉。”
她說的很客氣,但是我聽得很刺耳。
我輕輕地把大刀放在一伸胳膊就能夠到的地方,很認真的說道:“這是我第三遍問了,你兒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老太太把菸斗放下了。她看着我說:“問題確實出在那一批藥上。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他是賣那種藥的,忍不住,和我這兒媳婦嚐了嚐鮮。”
老太太說的很坦然,而她身後的女人頓時臉色通紅。
老太太接着說道:“年輕人不知節制。嚐到了甜頭就想吃飽,他們一連用了幾天藥,然後我兒子就長睡不醒了。”
我在沙發上正了正身子,說道:“他突然昏睡過去,你應該不知道問題出在那些藥上面?”
老太太點點頭說道:“沒錯,起初的時候,我和兒媳婦也不知道爲什麼。只當他是得了馬上風。也顧不得臉面了,叫了輛車送到醫院。可是醫生檢查了一番,卻告訴我們,什麼病都沒有。就是不知道爲什麼,睡過去了。”
“我們兩個輪番在醫院守着,一個守白天,一個守晚上。那天晚上我正坐在醫院,守着我兒子打瞌睡。然後我就夢見他了。他告訴我說,這次恐怕救不回來了。讓我把錢留着養老,不必在醫院破費。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把屍體送去火化。如果七天之後他仍然不回來,埋了就行。”
“我雖然是在夢裡邊,但是腦子還很清醒。知道這是兒子給我託夢來了。我就問他,你長睡不醒,到底是爲了什麼?兒子就告訴我,是那些藥有問題。”
老太太講到這裡,就打住了。乾脆利落的告訴我:“後來我就醒了。醒了之後,我越想這件事越不對勁。我曾經出錢,讓人化驗這批藥。但是人家告訴我,這些藥沒有問題。連假藥都算不上,純粹是些蛋白質。”
女人補充道:“我婆婆說,我老公是被人害了。這些藥是用來害人的。醫生解決不了這件事。有本事的大師可以。所以把棺材擺在門外,能夠看出門道的高人,自然會來敲門。”
薛倩嘿嘿笑了一聲:“原來如此,既然你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那些藥我就不追究了,告辭。”
然後他拽着一臉茫然地我,從屋子裡面走出來了。
我着急地問:“薛倩,你幹什麼?”
薛倩指着我的鼻子,有些惱火的問:“你是不是又想管閒事?”
我撓撓頭:“我管什麼閒事啊,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要問問。”
薛倩冷笑一聲:“這還用問嗎?靈魂出竅,死鬼託夢,屍體不要火化。這些事湊在一塊,這根本不用想,一定是和惡鬼有關。”
我嬉皮笑臉地說:“你不是正好用鬼的陰氣養你腰上的紋身嗎?”
薛倩聽我提起他的紋身,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他一臉苦笑地說:“那隻鬼胎夠我一年的量了。”隨後他開始苦口婆心的勸我:“老趙,不是我說你。再過兩天呂老道就回來了,有什麼事,扔給他不就好了嗎?你一個半吊子道士,犯得着豁出命去和小鬼打交道嗎?”
我想了想:“你說的也是,老子是被迫住在空亡屋裡面的,對神神鬼鬼的這麼感興趣幹嘛?真有種良家女子誤入風塵,結果把勾欄坊當成家的感覺啊。”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對方不一定是咱們能惹得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們兩個勾肩搭背的向外面走。
忽然,身後傳來老太太的喊聲:“小夥子。這種藥繼續賣下去,出事的人越來越多,你不能見死不救。”
我的身子僵了一下,然而並沒有回頭,只是小聲的答道:“我過兩天再救。過兩天,自然有人來救。”
這個答案敷衍的可以,老太太顯然不滿意。然而,她不滿意又能怎麼樣呢?我和薛倩已經走到大門口了。
當我的右腳跨出大門的那一刻,我聽見老太太喊了一聲:“空亡屋。”
我頓時愣住了,我沒辦法無視這三個字。所以我停住了身子,慢慢的回過頭來,問道:“你剛纔說空亡屋?”
老太太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站在我身邊,有些着急的說道:“聽說空亡屋有了新主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急公好義,救活了好幾條人命。”
後面的半句話,明顯是老太太加上去捧我的。我雖然知道這話有些摻假,可是聽了之後,仍然有些飄飄然。
幸好,我很快清醒過來了。我問老太太:“你怎麼知道的?”
老太太說道:“你的事蹟傳的神乎其神。知道的人很多。而我正好是個喜歡打聽閒事的人。剛纔我看見你的大刀,就已經猜到了,試探着叫了一聲,果然是你。”
我搖搖頭:“你沒有說實話。空亡屋的名號,你根本打聽不到。”
老太太聽我這麼說,居然笑了:“不錯,我確實知道空亡屋裡面的一點事。”
我張了張嘴,想要問問她都知道些什麼。
然而,老太太卻搶先一步說道:“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你把我兒子救回來,我什麼都告訴你。”
薛倩在我身邊說道:“老趙,別聽她的,沒準她從哪聽到個名字,就來詐我們兩個。”
薛倩的聲音不小,老太太和那女人自然也聽到了。
那女人忍不住說道:“我們沒有騙人。我公公就曾經當過空亡屋的屋主。”
老太太見我看她。她緩緩地點了點頭:“沒錯。我的丈夫,曾經住進過一間空亡屋。是在另一座城市。後來他出事了,我千里迢迢搬來這裡。幾年都不敢露面。”
女人補充道:“當年我婆婆逃得很狼狽,萬貫家財都扔下不要了。不然的話,憑她的能耐見識,怎麼會只有這點產業?”
她們婆媳兩個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像是說相聲的一樣。我明知道她們有意說的雲山霧罩,好把我留下來,可是我偏偏沒有辦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幫你們。但是我不敢保證能把你們的人救回來。實話實說,我什麼都不會,這個大師的名號是用來唬人的。”
老太太很爽快的說道:“不管人能不能救回來,事情辦完之後,我們兩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然後她湊過來,一臉神秘的說道:“或許,你能因爲我講的事情,撿回一條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