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胎兒還沒有來到人間,但是從廣義上說,也算是一條性命。更何況,外面還有陽關道在苦苦等待。
如果我們去將她攔住,很有可能會驚動屋子裡面的厲鬼,這樣一來,我們偷窺的目的就打不到了。可是我們不攔着她的話,一個生命就消失了。兩者相比較一下,我覺得我們應該以人命爲先。
想到這裡,我站起身來,打算去屋子裡面把孕婦攔住。可是呂先生卻將我拽住了,他皺着眉頭問道:“你去幹什麼?”
我說道:“我去把她攔住啊,不然再過一會,孩子就沒了。”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不用攔,你看着就行。這孩子死不了,她再捶打兩下就會停下來。”
我疑惑的看着呂先生,然後坐了下來。我看見孕婦捶打了肚子兩下,忽然停下來了。
她長嘆了一口氣,摸着肚子慢慢的坐了下來。我看見她眼睛裡面流下來兩行清淚。她就坐在那邊,對着蠟燭垂淚,一聲不吭。這哭泣和之前趴在牀上大哭截然不同,可是傷心難過的意思卻更多了。
我奇怪的問呂先生:“你怎麼知道她會停下來?聽起來像是能夠未卜先知一樣。”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沒有。不過我知道,沒有一個母親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這就叫虎毒不食子。”
呂先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得意洋洋,似乎知道了什麼真理一樣。
我忍不住反駁道:“你這句話似乎不大對。世上墮胎的人還少嗎?我沒有見誰不忍心了。”
呂先生說道:“那說的那些人,或者吃藥,或者去醫院。與自己撞桌角可是大不相同了。假手於人,心中的罪惡感自然要少很多。世人大多不吃素,可是要讓他們親自操刀殺雞,大部分人卻做不來,就是這個道理。”
我不由得點了點頭:“呂先生,你對孕婦的研究真是透徹,比你的道術可厲害多了。”
呂先生嘿嘿笑了兩聲,居然順嘴說道:“等將來天下太平,再也沒有妖魔的時候,我就去醫院當婦產科醫生。”
薛倩在旁邊笑道:“天下的老光棍估計都想當婦產科醫生吧。”
呂先生笑嘻嘻的反駁道:“你這話就錯了。我可不是老光棍,你忘了?我已經娶了孤女了。”
我和薛倩齊聲說道:“你拉倒吧。”
被陽關道派過來的那兩隻小鬼有些不滿的說道:“三位先生,你們到底要不要調查這裡面的事了?怎麼好好地聊起來了?”
薛倩哎呦了一聲:“壞了,我這麼一說話,裡面的小鬼不就察覺到了嗎?”
薛倩剛剛說到這裡,遠處就傳來了一聲聲雞叫。呂先生拍了拍我們的肩膀,說道:“天亮了。咱們走吧。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然後再來。”
呂先生向兩隻小鬼抱了抱拳:“麻煩兩位在這裡盯着。如果裡面的人有什麼異常,及時通知我們。”
兩隻小鬼有些爲難的說道:“現在是大白天。我們是小鬼,行動起來恐怕不大方便。”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你們小鬼白天雖然不便現身,但是刮一陣旋風總沒有大礙吧?只要給我們一個信號就行。”
兩隻小鬼答應了。而我們三個人就離開了這裡。
在夏天熬夜,等天亮的時候,最真切的感覺既不是餓也不是困,而是熱。我們三個人沒有回空亡屋,而是輕手輕腳的進了薛倩家。輪番洗了個澡,一身輕鬆。
這時候,我終於感覺到了疲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很快就睡過去了。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中午了。因爲昨夜的雷雨導致的斷電已經恢復正常了,薛阿姨正坐在旁邊看電視。看樣子,她對我們三個已經見怪不怪了。
薛阿姨見我醒了,問道:“在家裡面吃還是出去吃?”
旁邊的呂先生打了個哈欠,說道:“出去吃吧。有點想外面的豆腐腦了。”
薛阿姨笑了:“豆腐腦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薛倩也說道:“我已經吃膩了,我想在家吃。”
呂先生揪着他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說道:“吃膩了豆腐腦可以換別的,咱們走吧。”
等出了大門口,呂先生才解釋道:“咱們和小鬼約好了,一旦王胖子有動靜,就要馬上趕過去,你總不能在家裡面吃飯,吃到一半,忽然平地起來一個大旋風吧?那不得把薛夫人嚇一跳嗎?”
呂先生說了這話之後,薛倩才安靜下來了,點頭稱是。
我們三個人坐到了豆腐攤跟前,一人要了一碗豆腐腦,以及早上賣剩下的油條。這時候也確實是餓了,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時間不長,我們把這頓飯消滅乾淨了。而薛倩抹了抹嘴,心滿意足的說道:“幸好吃飯的時候,那小鬼沒有來打擾我。”
然而,他話音未落,忽然有一陣陰風颳過來了,飛沙走石,四處瀰漫。大旋風將我們三個人團團包圍,每個人都吃了幾口土。
呂先生捂着口鼻叫道:“行了,行了,我們馬上趕過去。”
等他喊了這一嗓子之後,大旋風馬上煙消雲散了。周圍的人只是普通人罷了,可是照樣看得出來。這旋風是因我們而來,又因我們而走的。
我看見周圍的食客看我們的臉色都不大好。我扭頭看了看他們的飯碗,就明白了幾分:裡面飄了一層土。
呂先生衝衆人一抱拳,說道:“各位,你們儘管再要一份,都記在我賬上。”
我聽見老闆小聲的嘆息道:“等我做了大師,有人替我付飯錢的時候,我也要這麼豪爽。”
隨後,他高聲叫道:“免費贈送第二份了啊。有要的趕快來。”
呂先生根本沒打算計較這些小事,帶着我們兩個一路狂奔。
這時候烈日當頭,王胖子家附近的小鬼早就躲得遠遠的了。但是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他們雖然藏起來了,但是仍然監視着這個地方,沒有半點放鬆。
我們三個人小心翼翼的趴在牆頭上面,向院子裡面張望。
這樣一張望,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外面烈日當空,可是在院子裡面,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趴在牆頭外面看不到屋子裡面的情況,可是現在是大白天,我們又不能直接闖進去。不然的話,一定會被王胖子發現。
我正在着急的時候,忽然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身後這人下手頗重,似乎不是爲了叫人,而是打算打斷我的肩胛骨。
我心中一驚,條件反射般的握住了大刀,然後向身後橫掃過去。
我感覺刀尖帶住了什麼,隨後是一聲慘叫。
等我回過頭來的時候,我發現身後站着一個姑娘。這姑娘相貌普通,說不上醜,但是引不起任何非分之想。
我心中暗暗慶幸:幸好不是一個美女,不然我肯定得懊悔好一會。
那姑娘不住的揉捏胳膊,看來剛纔大刀砸中她的胳膊了。姑娘倒也沒有惱,而是微笑着說道:“做鬼多年,不大適應活人的身體。”
他的嗓音很粗,而且嘶啞,半點不像是姑娘的聲音。或許是看出來我的疑惑,那姑娘笑道:“是我,鬼道士。我上了這姑娘的身。”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你好端端的,爲什麼要上她的身?”
鬼道看了看天,說道:“我來提醒你們,雷罰就快要來了,你們躲遠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