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和薛倩開始稱呼這間竹屋爲竹牢。因爲它真的是監牢。
外面有人守着我們,根本不讓我們出去。
呂先生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他將乾糧掰碎了,吞嚥下去。然後把嘴貼在竹牆上,像是戀人的熱吻一樣,不停地親吻着那面牆。很快我們就明白了,他是在喝竹牆上的水珠。
入夜之後,寨子裡面安靜了下來。甚至看守我們的人,也昏昏欲睡了。
我小聲的提議呂先生,不如趁現在打開門馬上跑掉。然而,呂先生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不在這間竹屋呆上一晚。走到外面不出十里,就會死於非命。”
然後他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再說話了。
竹屋的空間並不大,我們沒辦法各自佔據一個角落,只好並排着躺在一起。這個姿勢讓我很不舒服,我總想起大災難之後,並排放着的屍體。
我本以爲,在這個潮溼又恐怖的地方,我根本沒有辦法睡着。但是我低估了自己連日來的疲勞程度。我躺下了一會之後,就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覺我睡得很踏實,再沒有做什麼噩夢,然而,我好夢正酣的時候,卻被人叫醒了。
叫醒我的是薛倩,後來我對他這個行爲痛恨萬分。我寧願讓那天晚上在酣睡中度過。
那天薛倩使勁擰了我的大腿一把。我疼得睜開眼睛,剛想大叫兩聲,他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別說話,來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來了,只好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緊張的等着。原本平緩的心跳,瞬間砰砰的響了起來。
幾秒鐘後,我聽到一陣嘩嘩的水聲。我心裡一激靈:就在我們身子下面,肯定有什麼東西在遊動。
我的頭不敢動彈,我斜着眼看了看呂先生,這時候我發現,他的身子藏在一堆陰影裡面,我根本找不到他了。
我使勁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呂先生是什麼情況。這時候,我發現那堆陰影正在慢慢的蠕動。
我的背上馬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有什麼東西,正趴在他的身上。
還沒等我看清楚呂先生身上的東西是什麼。我忽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腥味。不是血腥,而是水裡面的魚腥。
然後,有個溼漉漉的東西,覆蓋到我的頭上了。
我連忙閉上眼睛。再也不敢睜開。
我感覺到一個潮溼的身體,像是水草一樣柔軟,它蠕動着爬過來,覆蓋在我的身上。
這時候即使不用看也能明白了。我現在的樣子估計和呂先生差不了多少。都被一團噁心的東西覆蓋着,看不出人的模樣。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一直迴響着呂先生的那句話:“直到現在,我也沒弄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儘量把自己裝作是一具屍體。
隨後,我感覺到一條溫軟的東西,觸碰到我的額頭上,然後一下一下的舔*眉心處的那道血痕。
我心裡不住的打鼓:這東西難道長着舌頭嗎?”
我見他舔舐了很久,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忍不住,慢慢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我看了他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趴在我身上的,是一個腫脹不堪的人。他的臉已經被水泡的發白了,有常人的三倍大小。夜色太暗,我分辨不出來他是男是女,實際上,即使是白天,我恐怕也看不出來他的性別。但是我敢肯定,他不是活人,沒有人腫成這樣仍然能活下去。我估計,他是一隻水鬼。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鑽進來的。他趴在我的身上,除了舔舐那道血痕之外,倒也沒有其餘的動作。
我心中惴惴不安的想:“難道這些水鬼是來進食的?我們頭上的血痕就是他們的食物?”
我這樣想了之後,就慢慢地放寬了心。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樣,雖然噁心了點,但是畢竟沒有生命危險。或許真的如呂先生所說,就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忍過去就好了。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眉心處傳來一陣刺痛。我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扎破了我的皮膚。
我心裡一驚:“這種地方潮溼的要命,不知道有多少種毒物,被扎破了額頭,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更何況,這種刺痛沒準是水鬼造成的。”
我很想伸出手,把身上的水鬼甩出去。但是我終於還是忍住了。我沒有那個膽量。
幾分鐘後,水鬼離開了我的身子,而我額頭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水鬼們退到竹牆附近,然後他們的身子很柔軟的穿過牆上的縫隙,落回到水裡面了。
我聽到一陣水花聲,然後這聲音越來越小,距離我們也就越來越遠。
幾分鐘後,水聲徹底消失的視乎。我聽見躺在旁邊的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好了,現在沒事了。”
我爬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呂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玩意是什麼?”
呂先生苦笑了一聲:“是什麼東西,難道你沒有看到嗎?”
我說道:“我確實睜開眼了。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水鬼。”
一旁的薛倩說道:“水鬼不是應該找替身嗎?哪有舔別人的額頭的?而且,鬼有那麼靈活的舌頭嗎?”
在夜色中站得太高,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我剛纔一時情急站了起來,情緒穩定之後,就慢慢地坐下了。
我的手放在額頭上,輕輕地摸了摸,剛纔刺痛的地方,似乎沒有傷口。我說道:“我總感覺,他們*們的額頭,像是在進食。”
呂先生說道:“你猜的沒錯。他們是在進食。這裡原著民的血液對他們有刺激,可以驅使他們做一些事。”
我好奇地問道:“驅使他們做什麼事?舔額頭嗎?”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產卵。”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像是晴天霹靂一樣在我心中炸響了。我結合了剛纔的刺痛,驚慌地問道:“產卵?剛纔我們都被產卵了?他們的卵就在我們身上?”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不要慌,你看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有辦法,放心。”
薛倩倒比我要冷靜一些,他說道:“剛纔明明是水鬼,水鬼爲什麼還要產卵呢?”
呂先生苦笑一聲,說道:“這就是我弄不明白的地方了。可能是水鬼身體裡面藏着另外一種東西。”
我問呂先生:“我們被產卵之後,會發生什麼事?這些卵一旦在我們腦袋裡面孵化,我們可就活不成了。”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冷汗瞬間流了下來,我指着竹牢下面的水波,着急的說道:“我明白了,這些水鬼生前也被產卵。然後他們就死掉了。整日泡在河水中。”
呂先生爬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悲天憫人的說道:“趙莽,你不用着急。殺人不是目的,他們沒有惡意的。這些卵不是爲了殺我們,而是給予了我們一種身份,讓我們能在這些寨子中暢行無阻的通過。他們就像是通行證一樣。”
一直坐在旁邊不出聲的薛倩這時候說道:“我明白了,我們現在可能是在苗寨,這些卵,很有可能是蠱。”
薛倩說了這話,呂先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他猛地跳過去,捂住薛倩的嘴巴,然後低聲喝道:“這話千萬不能當着這裡人的面說。你以爲他們真的聽不懂我們的話嗎?”
薛倩支吾了兩聲,表示知道了。
呂先生慢慢的放開他,然後說道:“從現在開始,不要亂說話,有什麼猜測,憋在自己肚子裡面。這地方到底是哪,連我都說不上來,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不是苗寨那麼簡單。而且,未來的幾天,你們看見的人,也不一定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