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歡心意滿滿地從隋玉保的辦公室裡走出來,到華連門前廣場去提車,看到自己的奔馳被人劃了有一米多長的一大道子,她立馬火兒了。找來看車的人,看車的人說:“誰知道你這是在哪兒劃的,怎麼賴上我了?我在這裡眼睜睜地看着,誰敢往車上劃?”
這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姚歡只好忍氣吞聲,把車開到修理廠去噴漆。她以爲這是哪個小地痞看她的車是奔馳,又挺新的,才劃的,沒往別的地方想。在修車廠,她碰見了莊則樑。莊則樑看出劃痕裡有個‘y’字,以及說的一番話,使她急冷冷打了一個冷戰。
莊則樑上中學時就認識姚歡,那時她是海衛市的名人嘛。
姚歡認識莊則樑是在去年秋天。姚歡請她的一個客戶,海衛市醫用高分子公司的丁總。丁總把莊則樑叫去了。有局長在,喝到什麼份上,莊則樑也不多言多語;局長不在眼前,莊則樑就海闊天空地侃起來了。喝酒膽大了,說他青少年時就暗戀姚歡。姚歡知道這是扯淡的話,但聽着也挺受用的,加上知道他是兼局的,都是丁總的座上賓,一定認識不少企業的老總,沒準以後能用得着呢,就和他談得很好嘮的很好笑得很好。以後又在不同的場合遇到過,就成爲熟人了。莊則樑在修車廠的一番話,引起她的思慮。
當天晚上她躺在牀上,想來想去,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好象有人盯上她,有意噁心她似的。以往這類事發生過,她做海衛大廈牆體三面翻廣告時,她的車就被扎過、劃過。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家門鈴響了,她想,這麼晚了,誰呢?就讓丈夫去看看,她也換衣服,準備接待客人。
不一會兒,她丈夫回來了,小臉嚇得煞白,手裡拿個活頁紙,遞給了她。她接了過來,見上邊用碳素筆寫了大大的兩個字:“住手!”
姚歡一怔,什麼“住手”?“住”什麼“手”?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想,沒有什麼“住手”的,無非是掙廣告位的事。誰呢?“三面翻”那家?元岐廣告?不能啊,他們雖然是利益相關方,但據她所知,那家沒那麼大的膽子。再說,她住手了,不等於別人都“住手”。沒人去掙那裡的廣告位了,還能給所有掙那個位置的人都下這種威脅信嗎?這是誰呢?她想不明白。這人知道她家住哪兒,到門口來威脅來了。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想給趙寶偉打個電話,又一想,他女兒有可能在他家。就打消了打電話的念頭。她有些怕趙寶偉的女兒。其實,姚歡這類人天生一個怕字,只因慾望,又使她膽大妄爲。
當夜她在驚悸中度過的,一個又一個噩夢。
中午,她請她的一個客戶,飛輪輪胎廠的孫總。孫總又把莊則樑叫去了。席間,莊則樑談起了乾紅,說是學博擊的,手腳非常有力氣,別看是個姑娘家,用手指點你一下,能把你點差氣兒了,車開得還好。姚歡就對乾紅產生了興趣。
下午酒醒,給莊則樑打電話,問他說的那個姑娘能不能到她的公司來,給她開車,工資給的高高的,讓她開車,兼保鏢的,又是劃車又是投恐嚇信,沒準什麼時候對她動手呢,得要一個人保護她,就這樣,把乾紅招去了。
——乾紅不知道這些,況且,讓她去,只跟她說讓她開車,沒說讓她保鏢什麼的。可是,姚歡還是把她當成保鏢那麼用——要是司機,只負責開車,而姚歡去哪兒,讓乾紅跟到哪兒,不讓她離左右,分明把她當成保鏢,這一點,乾紅也看了出來。話又說回來,只是司機,在海衛市哪有工資給五千的?也就兩千左右,兩千五不好聽,給兩千四兩千六都行。給五千,分明是兩個職位的工資。再者說了,不叫你保鏢,你就是一般的司機,如果老闆受到誰的攻擊,你可以出手救援,你能不出手嗎?
廣告公司的老闆,能受到誰的攻擊呢?但姚歡分明事事處處小心防範着。
把車停在停車場上,乾紅以爲就讓她在車裡等着呢,姚歡卻說:“走,和我一起上去。”
乾紅應,和姚歡一起下了車。華連商廈的辦公區在四樓,走人行樓梯和乘電梯都可到達。姚歡選乘電梯,但,電梯下來了,開了門,她卻不往裡進,站在那裡不動,關上門,她扭過頭來對乾紅說:“啥人兒都有,一股味兒,下一班的再乘。”
乾紅想了想,剛纔進電梯的,沒有髒嘰嘰的那種人,她說有一股味兒,只是一個託詞,分明是人多些,怕誰對她有所不軌。但也不見得有什麼特殊的人,只是有個穿黑風衣的,把衣領還豎了起來。只這人有些隔路(和常人不一樣)些。那人能咋地她?嘁!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活得太累了!
又下來一班電梯,這回人少了,姚歡還不進,還等,乾紅見這一撥人裡有兩個穿着工裝的,老實說,這兩人真有些左顧右盼的,但乾紅認爲只是他們不自信而已,沒有爲非作歹的意圖。
第三班電梯下來,姚歡纔上去。上去之後,她站在一個角上,把乾紅扳到她跟前,用乾紅擋着自己。乾紅撇個嘴,笑一下,心裡說,有這個必要嗎?你做多大個買賣,象有人追殺你似的。下電梯,姚歡打着橫走出來的。站穩,待電梯的門關上了,她還長長出了一口氣。意思好象是,可下子把命保住了似的。
華連商廈總經理隋玉保的辦公室在四樓的盡南頭。姚歡來到門前,敲了兩下門,就把門推開進去了。看隋玉保和一個女人坐在長沙發上正在熱談。
看姚歡走了進來,隋玉保趕忙站了起來,有些慌慌的樣子。但他盡力掩飾着,衝姚歡說:“姚總,請進請進!”
那女人也站了起來,對隋玉保說:“隋總,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
隋玉保說:“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唄。”
女人說:“不了,那件事兒,咱過後再說。”
隋玉保說:“可以,可以,李主任交待的事,我一定辦好,一定辦好!”
那女人微微側着身,從沙發和茶几之間把身體移了出來,衝姚歡和乾紅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往屋外走,隋玉保跟在後邊往出送。
送走那女人,隋玉保進了屋,咧着嘴說:“真讓我爲難,你說,頂頭上司,讓我咋辦?”
姚歡意識到和那塊廣告位有關,就問:“也想做電子屏?”
隋玉保邊走向飲水機邊說:“誰說不是呢,都盯上那塊地方了。你說,剛纔這位根本沒搞過廣告,也想插一槓子……你說。”隋玉保給姚歡迎和乾紅泡咖啡,並作手勢讓二人坐下。
姚歡坐下去,她感到自己心有些慌跳。保子說的頂頭上司是誰呢?華連商廈原屬於擁翠區的企業,可現在這樣大的工商企業都搞股份制改造了,他們的頂頭上司是誰呢?“李主任”?哪裡來的“李主任”呢?擁翠區人大主任李萬友?他能搞這種事嗎?再說,就算他搞——讓他的親戚什麼的來找隋保子,保子能答應他嗎?就算華連商廈還歸擁翠區管,人大也管不着他們哪!人大怎麼成了頂頭上司了呢?剛纔那女人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是海衛哪個廣告公司的?不能。保子剛纔說“剛纔這位根本沒搞過廣告”,看來不是業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