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暗笑。
他明白這人現在的感受。
其實這人並沒有直接對程煜說些什麼，那句下意識的不屑之詞，也是正常反應而已。
但問題在於，他對空姐存在一定程度的刁難行爲啊，如果僅僅只是一名普通的空姐，那倒也罷了，程煜身份地位再高，背景再強，總也不可能爲了這種程度的刁難去替一名素不相識的空姐出頭。
可問題是，程煜是這家航空公司的未來掌門人，嚴格的說，這家公司裡所有的人和物，都是他的。
空姐自然也是替程家服務的，一個人跑出來刁難程家的職員，還是當着程煜這個太子爺的面，那豈不是在打程煜的臉？
程煜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他說出自己的身份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從這個傢伙身上撈點積分而已。
見對方張口結舌的，程煜也便擺了擺手，微微一笑，表示不用介懷，然後喝了一口茅臺，哪怕明顯看到對方舔了舔嘴脣，也沒有發出任何邀請。
程煜很清楚，其實這人就算不是那種能把茅臺當水喝的身家，也不至於說看到一瓶茅臺就饞成這樣了，只不過在飛機上喝茅臺，尤其是這茅臺居然還是機組提供的，這種待遇有點兒新奇而已。
正好，腦中也終於傳來了系統的聲音。
“宿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緒的影響，程煜竟然感覺系統發出的聲音裡，帶有幾分乾澀的感覺。
“宿主，雖然關於你使用槍械術殺人可以獲取積分這件事，系統自有一套判別的方式，系統基本上不會允許你使用槍械術殺死一個無辜之人。
但是無論如何，殺人這種事，在你們地球的幾乎所有國家的法律當中，都是違法的。
所以，系統認爲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但是飄窗這種事，你是需要付出足夠的交換物品，比如金錢之類，才能獲取女方跟你上牀的結果。
因此，這依舊不能被判定爲可以獲取積分的方式。”
程煜翻了個白眼，心道系統研究了半天邏輯的自洽，居然只研究出這麼個玩意兒？
“可是我完全有可能不付錢啊，或者說有人幫我付，並且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那該怎麼算？”
“有這樣的好事，請叫上我……呃……只是一個玩笑，宿主應該不會介意我因此浪費了你一秒多鐘的對話時長吧？”
程煜再度翻了個白眼，這一秒多鍾，他還真是懶得跟系統計較。
“你告訴我答案。”
“好吧，如果真如宿主所言，那麼這個可以算。”
“但不管怎樣，這都屬於違法行爲，對麼？”
“按照你們地球上絕大多數國家的法律，沒錯。”系統終於承認了。
“這是否就與你們的基礎規則相違背了呢？”程煜心說，老子還逮不住你的邏輯錯誤？
系統顯得有些咬牙切齒：“算！”
“既然這已經違背了基礎規則，你怎麼還能說你上次沒有告知我關於積分獲取方式的規則沒有發生變化？”
“呃……”系統着實難以明白，程煜怎麼什麼事兒都能回到之前的話題上去。
“這與那件事無關吧？這是兩件完全獨立的事情。”
“從微觀的角度，這的確是兩件獨立的事情，但從宏觀的角度，既然新出現的積分獲取渠道，有可能違揹你們設定的不違法這條基礎規則，那麼你怎麼能說規則沒有任何的改變？”
好吧，你贏了！
如果系統是個人，這會兒一定是垂頭喪氣掃眉耷眼無語不已。
像是程煜這樣的滾刀肉，真的很難對付。
“你別裝死啊，你得回答我的問題不是麼？”程煜腦中用意念發出的語調已經開始變得輕鬆起來，甚至帶有少許調侃的意味。
“好，我向宿主認錯，我向你道歉，這的確是我的疏忽。雖然不是主觀上造成的，但既然既成事實，我誠摯的懇求你的原諒。”
程煜悠然自得的說：“原諒與否，那就得看你的態度了。我希望你能從這件事上吸取教訓，不要張口就來，有些事情，你要好好的讓系統運算一番。”
“我一定會吸取教訓的！”系統簡直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的，語速極慢，它要是個人那絕對是滿口牙都會被咬碎的程度。
“說說看，你吸取了什麼教訓？”
“跟宿主說話，一定要小心！稍有疏忽，就會被逮住漏洞！”
程煜莞爾。
程煜想聽到的當然不是這句，他完全是在用小學老師對付小學生的手段對付系統，可系統說出了這句話，好像也讓程煜無力反駁。
關鍵這句話聽起來是埋怨，情緒很複雜，但很過癮，很解氣啊！
“哈哈哈哈……系統，你也不用如此，我這個人還是很好說話的。”
“宿主還有什麼問題，請問吧。”
“好吧，我們繼續剛纔的問題。不過，在繼續之前，我必須聲明一點，像是飄窗這種事，我是不會去做的。我純粹就是告訴你，你們的這種積分獲取渠道存在一定的問題，這可能會引發一些對你們規則的挑釁。”
“其實是宿主在挑釁吧？”
“哦？是麼？哈哈，都可以啦，隨便好了，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作爲一名健康向上的好青年，肯定會盡可能的按照系統所期望的方式去獲取積分。
那麼我們現在再來好好談一談關於‘無法衡量具體價值的額外進項’這件事。
既然連飄窗這種已經到了下限的事情，其實也是有機會獲取積分的，那麼，關於其範圍我沒什麼疑問了。
但是，這種獲取積分的途徑，是否是針對個人的，而不是針對一起事件的？”
“是的。”
“換句話說，如果在場有一萬人對我同時做出猶如對明星的夾道歡迎，並且由衷的發出讚美和表示願意爲我效勞，那麼也就構成了這個非常規的事件。於是，我能從這一萬人身上獲取到一萬份或高或低的積分？”
“必須有直接的接觸或者交流。”
程煜點了點頭，這一點跟他想的差不多，剛纔上飛機的時候，其實其他的乘務員也對程煜做出了超出其服務範圍的舉動，畢竟，程煜可是坐着專車，比頭等艙的其他乘客還要早到的。更何況，整架飛機的空姐都已經站在了艙門口，說是夾道歡迎也不爲過。
但由於程煜並沒有跟他們發生直接的接觸，因此那些人也就並未給程煜提供積分。
“這些人對我做出的超出關係的特定行爲，是必須他們自發的做出，還是說我可以直接要求那些人給我超出正常範圍的舉動？說簡單點吧，我直接命令，比方說我公司的下屬員工，在我去公司的時候，他們必須用歡迎拯救了地球的英雄的方式對我進行迎接，那麼，這能否獲取積分？”
“不能！”系統如果有臉，現在一定很黑。
“這些特定行爲，必須是對方主動生成的。”
“我要是給了對方某種暗示呢？”
“這要視乎暗示的程度。”
“比方說我暗示對方應該跪下來迎接我，山呼萬歲那種？”
“涉及到具體行爲的暗示都不會被允許。”
程煜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也就是說，我通過接觸，暗示對方我是一個極爲浮誇的人，我喜歡一切超乎常規的奉承，我超級追求誇張乃至荒誕的儀式感，那麼對方跪下來迎接我，山呼萬歲，應該就可以被允許獲取積分了吧？”
“是！”系統再度咬牙切齒，它非常懷疑，神摳系統開放了‘無法衡量具體價值的額外進項’的獲取積分的途徑給程煜，是否是一種根本性的錯誤。
又問了幾個問題，程煜覺得差不多了。
“這樣看來，這種模式的積分還是挺容易獲取的麼。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任務也就變得無所謂了。”
程煜自言自語式的總結了一句。
換來的是，是系統“哼哼”了一聲。
原本想問系統本次對話時長還剩多長時間，要是不多了就讓他唱首沙漠駱駝之類的歌噁心一下，但由於系統的冷哼，卻讓程煜突然心生警惕。
就如系統說，它會吸取跟程煜說話必須格外小心的教訓一樣，程煜對於系統展現出來的每一個細微反應，以及它話裡每一個詞句，也都是格外敏感的。
在剛得到神摳系統的時候，程煜就曾吃過這方面的虧，別的不說，光是那浪費導致的一百點積分被扣除，就讓程煜心疼了好長時間。
那會兒的程煜，手中的積分可不像現在已經上萬了，那時候，程煜手裡不過剛剛突破三位數的積分，卻陡然被扣了一百點，他簡直要吐血。
從那之後，程煜就對這些格外的小心和敏感，絕不允許自己再犯類似的錯誤。
“哼哼？”程煜猶疑着說，“你好像很不屑的樣子麼？”
系統再度哼了一聲。
程煜愈發敏銳的察覺到，系統發出的這種似乎有些不屑的聲音裡，明顯帶有某種“你小子也有今天”的嘲弄。
他仔細的想了半天，也並沒有覺得自己在對於這次出現的積分獲取新途徑當中，有什麼錯漏之處，該問的，基本上都問過了。
最主要是程煜一開始就是做好了準備的，提及系統違反了規則這件事，也不過是爲了讓系統在他詢問問題的時候，做出少量的讓步。比方說一些剛好卡在線上的問題，系統能夠因此而多說兩句。
因此，程煜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產生了失誤，會讓系統發出這樣的冷哼之聲。
再度認真的回想了一遍，程煜確定自己並無疏漏，可這個過程，也讓他意識到，自己所詢問的問題，似乎都是系統必然會回答的問題，不存在系統因爲之前規則的問題而做出了任何讓步。
那麼，這種冷哼，就似乎是帶有點兒有意爲之的意思，似乎是系統在刻意的提醒着程煜什麼。
那到底會是什麼呢？
有乘客摁下了呼叫鈴，空姐嫋嫋婷婷的走到那人面前，微微彎腰，用英語詢問對方需要什麼。
看到這名空姐，程煜突然抓住了點兒什麼。
對呀，剛纔空姐給程煜送來了茅臺和小吃，這毫無疑問是絕對超出機組服務項目的部分，可爲什麼，程煜居然沒能收穫任何積分呢？
回想今天機場以來自己所獲取的每一點積分，最主要是那幾個人。
地勤，機長，副機長，乘務長以及之前的那名空姐。
這五個人爲程煜提供了九十九點積分。
而眼前這位空姐，則是最後一個爲程煜提供積分的人，一共十三點。
當時，這位空姐只是幫程煜拉了一下安全帶，並且幾乎俯身在他懷抱裡幫他扣上了。
而提供茅臺小吃這種事，毫無疑問在程度上要比扣一下安全帶要高得多，甚至程煜想好了，滿以爲這筆積分至少也會跟那名地勤人員提供的積分差不多，甚至更高。
剛纔是因爲跟那傢伙對話，然後又迅速進入到跟系統對話的過程中，程煜也沒想起這茬。
現在，被系統的“哼哼”一提醒，程煜倒是想起來了，對呀，那筆積分去哪兒了？
於是，程煜急忙問道：“那個，剛纔那名空姐問我需要什麼飲料，並且主動告知，她們爲我準備了很多特殊選項，於是我選擇了茅臺。這顯然是整個飛機，乃至任何一個航班都不可能提供的服務吧？可爲什麼茅臺我喝了，小吃我吃了，卻沒有得到積分？”
“我勒個去！你爲什麼還是想到了這一點！”系統哀嚎一聲，顯得特別的鬱悶。
程煜愣了愣，道：“嗯？什麼意思？你剛纔哼啊哼的，不就是在提醒我，我可能在詢問的問題上邊有所遺漏麼？現在幹嘛還要裝出這麼沮喪的樣子。我知道的，你對我還是不錯的，謝謝你的提醒啊！”
“謝你妹啊……我什麼時候提醒你了？”系統再度哀嚎一聲，聲音裡充滿了悔恨和痛苦。
程煜撓了撓頭，心道難道系統真的不是在提醒他？
難道系統就只是因爲掩飾不住程煜終於有了錯漏而得意到舒坦的哼出聲來了？
霎時間，程煜滿心的感激盪然無存。
“好了，不要再糾結這些了，既然不是在提醒我，看來我也不需要對你充滿感激了。趕緊的，把答案說出來，這樣咱們能少點兒摩擦。”
系統呆了呆，嘆了口氣，道：“在‘無法衡量具體價值的額外進項’之下，每個人，至多隻能爲宿主提供一次額外進項的積分獎勵。”
程煜聽罷，也是愣了愣，猛然一拍大腿：“我去！”
這次，他並不是在腦子裡跟系統溝通的，而是直接表現在了行爲和語言上。
整個頭等艙裡，幾乎所有人都轉過頭或者擡起頭來看着他，他們不知道，程煜爲什麼會突然一驚一乍的。
“程少，您這是怎麼了？”坐在程煜右手過道那邊的乘客，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應該適當的對程煜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
可是程煜根本沒理他，系統卻在程煜的腦中小聲的提醒：“請宿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因爲內心的激動而導致系統存在的信息被透露。”
程煜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說：“我去啊！這還真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啊，否則，我傻了吧唧的一直在部分人身上反覆用功，那豈不是都在做無用功？”
其實，即便是做無用功，只怕這種規則也瞞不了程煜多久，畢竟，一次沒收到積分那是意外，兩次呢？三次還沒收到，那肯定是出問題了。
到時候程煜只需要啓用對話功能詢問一下系統，自然也就會知道這個答案。
可畢竟那會讓程煜做一些毫無用處的事情，系統刻意隱瞞着沒說，程煜還是頗有些氣憤的。
“宿主不要試圖以此來冤枉我沒有告知，這不是隱瞞，只是宿主在此之前從未詢問過相關的問題。”
程煜翻了翻白眼，又道：“不對吧，這事兒我覺得沒那麼簡單，畢竟，只能提供一次額外進項的積分，哪怕你不告訴我，用不了多久我肯定也就會知道了。這玩意兒坑不了我啊！你說，是不是還有其他事你瞞着我呢？”
“宿主，我必須再次的嚴正提醒，作爲系統的代言人……”
“屁的代言人，代言人能做主好吧，你能麼？你就是個傳聲筒。”
系統難得的沒有跟程煜計較，哪怕程煜的態度的確有些惡劣，有可能是代言人或者傳聲筒，對於人類來說，傳聲筒是帶有某種貶義的，但對於一段程序而言，這只是用詞上的不同。
“傳聲筒也行。作爲系統的傳聲筒，我不會爲了坑宿主而做出故意隱瞞的舉動。宿主所說的隱瞞，其定義是宿主詢問過，但我卻不予回答，或者避重就輕。但如果宿主沒有詢問，我是不會主動告知的。”
程煜眨了眨眼睛，說：“那就是說，肯定還有什麼疏漏的，關於‘無法衡量具體價值的額外進項’這玩意的具體規則。我得好好想一想。”
“宿主，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本次的對話時長，僅剩下一分三十六秒。考慮到這句話是我在傳達計時，因此並不會算進你對話時長的剩餘當中。”
程煜也懶得理會，反正只要他不問，這時間就不會過去，因爲系統不用回答啊。
既然發現這件事之中還有貓膩，程煜是絕不會放過的。
必須找出來。
問題會出在哪兒呢？
親密度？
之前系統曾經不止一次的提到過這個詞，但好像用在這裡並不合適，畢竟，這個機組的成員，程煜其實一個都不認識，親密度這種事也就無從談起。
即便考慮到他們都是程氏集團的員工，但程氏集團本質上和程煜並沒無關聯，程廣年的員工，跟程煜又有什麼關係？
哪怕算進去親屬關係，那程煜和機組成員之間的親密度也不會太高，比陌生人也多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