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鹿沒有理睬對方,只是木然地往裡走。
她生前是這家醫院的的護士,難得放假一天,就被一個傢伙撞死了,運氣未免太差。
一羣鬼在燈光下跳舞,她站在隊尾跟着節奏跳動起來,“大媽,爲什麼要在這裡跳舞啊?”
領頭的張阿姨繼續跳着廣場舞的,每個動作都很有力,“我們這把老骨頭,每天不跳個幾小時就渾身難受,這兒好,安靜。”
“可是已經死了啊?”
“死了又有什麼關係?”張阿姨回過頭來,目露悲憫,“呀,孩子,你怎麼這麼年輕就死了?”
“車禍,阿姨們好好鍛鍊,我先走了。”
死了,又有什麼關係?
“嗚嗚嗚,外公!!!”
她很熟悉的那間病房裡,傳出一陣悲傷的哭聲。
那間病房住的是一個癌症晚期的老爺爺,他的笑聲很洪亮,他喜歡把自己的補品分給鄰牀的一個沒有子女的老者吃。
生死無常。
燕鹿沒有回頭——醫務工作者見慣了生離死別,所以到自己的時候,也沒有非要附身繼續活下去的衝動。
但是,走廊盡頭跑過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燕鹿歪過頭看了一眼,急急地跟上了。
季凜然是家上市公司的職業經理,生活還算富足,今天他老婆生了。
瘦削卻不虛弱的男人跑進病房,他握住一個女人的手,“親愛的,辛苦了。”
女人面色蒼白,嘴脣上有個牙印,血已經止住了,她心疼地摸了摸男人的臉,“我沒事的,你——你怎麼在發抖啊?”
季凜然搖搖頭,把腦中那副鮮血淋漓的場景甩出去,然後努力地平靜了一下,“我擔心你啊。”
燕鹿站在旁邊,搖搖頭,這男人應該是殺了人,還在害怕吧。
“好啦,去看看我們的寶寶吧!你一路辛苦了。”女人說了句,頭一偏就睡着了。
原來是一直撐着,等待愛人前來,報了平安才睡過去。
燕鹿跟着季凜然,寸步不離。
身爲一個有意識的厲鬼,她在思考如何掐死這個男人。
鬼並不能有實質性的力量。
這是她剛剛領悟到的。
“我該向何方哭你……”
“姑娘……”
“嗚呼呼嗚……”
那詭異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燕鹿有些煩了,她跟着男人到了嬰兒房。
那是個很可愛的嬰兒,整團都是軟軟糯糯的,膚色很紅,長大了應該肌膚勝雪,他的眼睛烏溜溜溼漉漉的,黑得像子夜。
見到父親,嬰兒咯咯咯地笑了。
“伢兒,唔喲喲喲~真可愛,我是爸爸!”季凜然剩下的一點恐懼都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消失不見——有什麼比剛剛擁有自己的孩子更加幸福的呢?
男嬰揮舞着手,卻不是朝季凜然的,燕鹿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嬰孩的笑臉。
他看的到她?
燕鹿試着微笑了一下。
那嬰孩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眼神純淨的孩子,是能夠見到鬼的。
反而成年人的眼睛已經被塵世染得污濁,看不見這些東西。
“好可愛的孩子啊。”燕鹿突然忘了自己要幹什麼,她只想搬個小板凳,坐在一邊逗孩子。
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