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叫宋麗,48歲。
今天,我特意請了假,即便那垃圾主管威脅我要扣三倍的工資,我也顧不得了,我必須要回孃家一趟。
必須!
就在前幾天,我偶然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媽那寶貝兒子,我唯一的弟弟,我老宋家的根,竟然不是我爸媽親生的,這簡直難以置信。
一時間,震驚、惡意、幸災樂禍跟不可言喻的竊喜在我的內心如彩燈一樣交織。
我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向我的母親證實。
工資才幾個錢,如果.呵呵。
我並沒有提前說,到得措不及防,母親正在吃午飯,看着餐桌上的包裝袋上印着四季酒店的標誌,我直接問出口。
母親差點沒噎死。
我給他倒了杯水,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她否認了。
意料之中的。
可我也不是空手來的,我拿出了證據。
母親看着那一份血緣鑑定,鐵證如山,她不得不承認。
即便早就確定了,但聽到她承認,我還是被憤怒充上了頭腦,流着淚朝她大喊:“明明我纔是你的親女兒,你爲什麼對他比對我好!”
我很委屈。
真的委屈。
從小到大的委屈在這一瞬全部爆發出來。
母親卻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指着飯桌上那還剩了一半的外賣:“我不養他,難道你給我養老嗎?這些東西,你來給我買嗎?”
我.
我無話可說。
眼淚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也不再流。
還是那句話,我一個嫁出去的女兒,不可能給孃家媽買這些,當然,也買不起。
我跟母親之間彷彿達成了某種默契。
彼此擁有了同一個秘密,相處起來似乎還不錯。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握着母親的把柄,我像是得到了一張免死金牌。
我開始從母親那裡要錢。
她有錢。
宋時的工資全部在她手裡,她穿金戴銀,吃着幾千塊錢一頓的午餐,她比誰都過得逍遙。
而我這個當女兒的,人到中年,亞歷山大,幾乎忍成了神龜。
我要錢。
我威脅母親,要是不給我錢,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宋時,“到時他知道你不是他親媽,看他還會不會養你!”
這是母親的七寸,她只得乖乖的給我轉賬。
一邊轉一邊咒罵。
我一點兒也不在乎,我捱罵還捱得少嗎?只要給我錢。
老話說得好,萬事無錢難。
於是,宋時不再是母親一個人的提款機,有了他的工資,我的壓力小了很多,女兒想買的裙子,兒子想要的手機,老公想要的魚竿都不是問題了,每年還安排了一次全家旅遊。
兒子結婚的婚房也付了全款。
婚禮辦得風風光光。
宋時一個人坐在角落,面頰消瘦,神情落寞。
我翻了個白眼,心裡暗罵了句蠢貨便不再理會。
因爲要‘資助’女兒一家,母親的日子肉眼可見的拮据了下來,比如平時一兩百的午餐得砍一半下來。
我不傻。
要過分了母親肯定不依的,到時我跟她都討不了好。
便如此相安無事的繼續了下去。
一直到她去世。
母親死了,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我鬆了口氣,胸口又有點悶,裡面不滿、憤怒在發酵。
好在還有房子。
好在之前讓母親錄了遺囑。
不會有紛爭。
我那個聽話了一輩子、懦弱了一輩子、被壓迫了一輩子的弟弟肯定不會跟我搶的,我會順利的繼承老宋家的東西。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要和我爭,他居然要和我爭!
他有什麼資格!
他一個爹媽不明的野--中,有什麼資格!
我很生氣。
我罵他狼心狗肺,罵他不要臉,咒他下十八層地獄。
他卻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不是親生的。
我擡起眼皮只給了他兩個字,“活該!”
興許是真的把他激怒了,他眼睛發紅,青筋凸起,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說要讓我付出代價,死也要拖着我家裡一起。
從那天起,他去我兒子單位鬧,去我兒媳單位鬧,去我女兒女婿單位鬧,他還跑到了我孫子孫女的學校外面蹲着,陰測測的盯着他們。
我.怕了。
只得答應他。
好說歹說把價壓到30萬,又傾盡全家湊了錢給他。
他拿着錢消失了,聽說去禍害他女兒了。
我也沒過得很好。
雖然得了房子,可家裡大出血,兒子媳婦都對我不滿,老公也罵我辦事不利,孫子孫女喜歡的東西也要斟酌着買,他們跟我都不親了。
家裡屋小。
兒媳攛掇着兒子把我們兩個老的趕到了我母親住了一輩子的老房子去住,他們還讓我把房子名過戶到他們名下。
這事不知道怎麼被我女兒知道了。
她帶着女婿打上門,質問我是不是要重男輕女。
我.一地雞毛。
我兒子罵她不過是個女兒也敢來孃家要東西,不要臉!
我女兒罵他是個廢物只曉得啃老!
也不知怎麼的就打起來了。
我拉扯着,臉上也捱了幾下,隨着一聲尖叫,本來拉扯在一堆的人全都退開,我閨女手裡拿着刀,我兒子躺在地板上,胸口被染紅。
後來後來警車來了,救護車來了,殯儀館打來電話說可以打折.
這是夢吧?
這一定是夢吧?
我在夢裡掩面大哭,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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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徐玉玲,63歲。
這是我入獄的第十年,啊,應該是第十年吧。
我記不太清了。
時間真的隔得太久了。
我以爲我堅持不下去的,沒想到,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
今天起來,頭有點疼,吃了兩片藥就上工去了,下午實在撐不住了,只得請假,被送回房間休息。
我躺在牀上,光線昏暗,明明困得很卻睡不着,不知怎麼的,前半生就就放電影似的在我腦子裡展開。
結婚,生子,夫死——
我想起那個男人,我的丈夫,我其實早就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他還活着時做過的那些讓我感動的事也像是在上輩子,唯一還有記憶的,是他臨死前那張不可置信的臉,那雙像是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殺掉他的,我沒有辦法!
誰叫他發現了宋時不是他兒子這件事後就要跟我離婚,要把我掃地出門淨身出戶。
我不可以的。
我會身敗名裂,會很慘。
他已經不願意回家了,我只能去廠裡找他,我解釋,他不聽,他心裡已經認定了兒子是我跟別人生的,我怎麼賭咒發誓他都不信。
他不信!
之後,我們吵了起來,動了手,慌亂中我推了他一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被機器捲了進去,血像下雨一樣濺到我的臉上身上。
我跑了.
我嚇壞了。
我躲了起來。
等到他被人發現,我裝作來找人的樣子走進來
昏暗中,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他穿着藍色的工作服,面無表情,五官慢慢流出鮮血,他伸出雙手,我無法呼吸了,我知道,他來帶我走了,走了.
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