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天的驚呼之中, 展父轟然倒地。
嘴裡還叼着半塊蛋糕。
展平默默地把自己藏在了角落, 敬畏地看着堂兄手裡端着的蛋糕。
他吞了一口口水, 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大少!”展天的臉色蒼白一片。
“都說是第一次做蛋糕,難免有事故發生。”展恆蹲下,一隻手搭在了昏迷過去的他四叔的脖子上, 感覺到脈搏雖然虛弱, 不過沒什麼大事, 這才平淡地說道, “送醫院。”
他見展天詫異地看着自己,不由皺眉冷冷地說道, “你的父親暈倒, 你竟然就這麼看着, 不管你爸死活?你還有沒有人性?四叔對你那麼好,可是你真是個白眼狼, 真是患難見真情。”他看着這個情敵。
展天彷彿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不過展局想討厭誰,那也不需要理由的呀。
他冷笑了一聲。
“四叔真是白養你這麼大。還不去送醫院?”
他的聲音冷酷, 展天急忙抱起了展父匆匆地走了。
白曦看着他慌亂起來的背影, 哼了一聲。
展父當然現在還不能死。
他是展天的靠山, 一旦展父這個時候死了, 那展天立刻就會被展家掃地出門。這不僅是因爲對私生子的厭惡, 更是因爲展天在展氏集團的人緣並不怎麼樣,不然, 展平的人緣兒其實也就都是面子情, 誰會爲了他去排擠展天?
心裡哼哼了一聲, 小殭屍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看見展恆端着蛋糕,盯着蛋糕做若有所思狀,見白曦歪頭看着自己,他便輕聲說道,“我多放了很多的糖。”
茅山派就研究殭屍的,當然知道殭屍的口味。
都很重口啊。
因爲,展局把別墅裡的糖都放進了蛋糕裡。
不過聞起來香噴噴的,白曦眨了眨眼睛。
再難吃,也不至於會毒死殭屍。
這可是展恆給自己親手做的蛋糕,她不知怎麼,心裡很快樂開心,湊過來,小腦袋在盤子前嗅了嗅,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塊兒蛋糕。
“小曦不要啊!”火雞青年伸出手來發出了悲憤的哭喊。
小殭屍把蛋糕塞進了嘴裡,吧唧了兩下,眼睛亮了。
味道剛剛好。
她扭了扭僵硬的小身子,又拿起了一塊兒蛋糕默默地啃了,之後湊過去,親了親男人的臉頰。
爲了叫她親得舒服一點兒,男人還俯身,把自己的臉湊到她的嘴邊。
不能說話沒關係,可以用親親來代替。
火雞青年躲在沙發背後探出一顆火焰般的腦袋來,看着小殭屍美滋滋地去親自家堂兄,頓時驚呆了。他把自己的下巴壓在沙發的背上,就很嫉妒地看了一會兒,默默地感慨了一下人心不古什麼的,又好奇地湊過來對那幾塊蛋糕上看下看地研究。
不過既然白曦很喜歡,那展局當然不能把這蛋糕再給別人了,他一把推開火雞青年的腦袋,把盤子放在白曦的手裡給她慢慢兒地吃。
殭屍的味覺非常重口,一點兒不好的味道其實嘗不出來,所以雖然展局的蛋糕有各種瑕疵比如糊了一點,有點兒蛋殼什麼的,不過在白曦嘴裡嚐到的卻是恰如其分的甜。
她對蛋殼什麼的也尋常,牙好胃口就好,一塊兒嚼碎,一點兒都沒有浪費。
展恆坐在她的身邊,目光柔和了很多,看着她吃自己做的蛋糕。
“好吃麼?”
小殭屍用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快的速度點頭,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下次還做給你吃。”展局感到了自己被需要,眼裡都透着幾分愉悅。他摸着白曦的小腦袋,覺得她可愛得無以復加。
這樣溫馨的時候,展平很嫉妒地蹭過來,一邊打理着自己被堂兄弄亂的髮型,一邊說道,“恆哥,你小心點,展天這小子沒安好心。他剛纔還送小曦禮物呢。還天鵝……我看他就是個蠢鵝!”他憤怒地詆譭展天這樣優秀出衆的……私生子。展恆卻只是冷笑了一聲,平靜地說道,“不用理他。”
在他的眼裡,展天什麼都算不上。
他厭惡展天是因爲白曦,可是展天這種人,想要動手都不需要他和白曦出手。
甚至都不必白曦的殭屍哥哥。
就叫他自己以後慢慢兒叫人收拾吧。
“他天天覬覦我的股份,真是夠不要臉的。”展平頓了頓,搓了搓自己的臉小聲說道,“恆哥,我想叫我媽和老混蛋離婚。”
他早就想叫展夫人和展父離婚,因爲展夫人和這種男人在一起,他覺得每一天都是傷害。展恆目光落在這有些垂頭喪氣的堂弟的身上,想了想,微微點頭說道,“現在她有離婚的底氣。”見展平詫異地看着自己,他靠在沙發裡垂目看着自己修長的手指。
雖然他並不參與家族的事務,可是如果說他對俗世的人情世故完全不通那不可能。
一個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人,就算再有能力,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成了管理局的高層。
他明白展夫人在顧忌什麼。
她不離婚,在展家的眼裡就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方,展家家主與展家的族人天然就會排斥做錯事的展父還有展天,會更加把家族的資源傾向給他們母子。
這對展平是有利的。
因爲沒有強大的後盾,畢竟展夫人雖然是家族聯姻,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的孃家未必比在展家舒服,爲什麼不保持這樣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婚姻來叫自己和兒子生活得更好?
她每一天唯一需要忍耐的就是一個混蛋丈夫,可是她不愛他,因此也不會受傷害,反而自己過得很舒服,完全不需要顧及丈夫的眼神。而只要她一天不離婚,展天就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她爲什麼還要離婚?
可是現在不一樣。
展平這小子雖然毛病多,可是卻有一顆很不錯的心,往家裡帶回來強有力的後援。
白曦的強大展家也會看在眼裡,甚至她和展恆簽訂了契約,因此,展夫人就有了足夠的靠山。
她已經不再需要展父,離婚也無所謂,離婚之後也能夠保證展家依舊會對他們母子維持現在的待遇,那不離婚還等什麼呢?
只不過這些話,他並不需要對展平說,這小子反正沒心沒肺,不如就叫他依舊沒心沒肺下去好了。然而展平說起離婚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展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樓梯的上方,美豔的臉上露出幾分複雜,突然揉了揉自己的波浪長髮,回去換了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風姿綽約地走下來。
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多了,這也是因爲她從來不會對展父對不起她有什麼心靈上的觸動。
“四嬸。”展恆微微頷首。
“阿恆啊,你在這裡也好。”展夫人笑眯眯地叫人端了幾杯咖啡上來,拿起面前的骨瓷咖啡杯優雅地喝了一口,這纔看着白曦輕聲說道,“我有些話,想要和小曦說。阿恆你也不是外人,不如和小曦一起聽?”見小殭屍從蛋糕盤子裡擡起了小腦袋,一雙眼睛懵懂又呆呆的,展夫人掩脣笑了一會兒,這才帶着笑意對白曦挑眉說道,“吃得這麼開心啊?真是一個饞嘴的小姑娘。”
小殭屍撲進了自家道士的懷裡,有點不好意思。
零零發:“你竟然還會不好意思!”這垃圾狸貓的臉皮得城牆厚了吧?
白曦面無表情:“我是羞澀的人,不跟你似的,沒臉沒皮天天跟靈靈八滾來滾去。”
零零發:“?”滾來滾去怎麼了?這有什麼不可以?
男孩子們當然每天都會滾來滾去。
它頓了頓,突然明白點兒了什麼,頓時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零零發:“我直的!”
白曦在這震耳欲聾的聲音裡充滿了得意地把它塞進了小黑屋,就看着小黑屋在巨大的音浪之中發出了強烈的震動。
她哼哼了一聲,把敢於挑釁自己的零零發乾掉,這纔看着展夫人更加純潔可愛。
“其實……我想說的這件事就是想要把我心裡的話都說開,免得以後會傷感情。”展夫人看着白曦柔和地微笑,輕聲說道,“小曦,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就算你只是一個沒有力量的人類小姑娘,我也是喜歡你的。所以……”她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動了動嘴角才慢慢地說道,“雖然我想和姓展的離婚,確實其中有因爲你強大的原因,可是我並不是對你只存在利用的心情。”
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整個人都釋然了很多。
展平卻猛地張大了眼睛。
“媽,你願意離婚了?!”
“多新鮮呀,不離婚我就要老了。我還想去談戀愛呢。”展夫人冷哼了一聲。
她見白曦僵硬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專注地看着自己,知道她什麼都明白,目光帶着幾分溫和地說道,“從前我不離婚,是因爲展家給我的待遇足夠好,並且你看姓展的,上躥下跳跟小丑似的,在展家大家不就更加同情我和阿平了麼。”
她笑了一下,完全不在意自己說了什麼,把手裡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纔看着白曦輕聲說道,“可是我和阿平有了小曦你。你願意和我們在一起,這叫我們的地位就又和從前不一樣了。如果說展家從前對我和阿平是同情還有歉意,那現在因爲你,他們會轉變成重視。”
她不相信這樣強大的殭屍出現在展家的聚集地,展家家主會一無所知。
特別是展家家主的兒子還是展恆。
一旦家主知道,那白曦的強大當然會被家主放在心上。
還有白曦與展恆的友誼。
她不明白什麼叫茅山派的契約,可是卻知道白曦與展恆之間已經很親近。
這也會變成家主對展平與她的態度。
小殭屍理解地點了點小腦袋。
“媽,我從來沒想過利用小曦。”展平的臉頓時漲紅了。
“我也沒有。混小子。”展夫人翻了一個白眼兒。
她不需要利用白曦,因爲白曦現在的態度,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她不再需要維持這段叫她噁心的婚姻。
“你會怪我麼?”她卻忍不住問白曦。
白曦歪了歪小腦袋,在美貌的中年女人藏着幾分緊張的目光裡,慢慢地,慢慢地在臉上牽出了一個僵硬又有些詭異的笑容。
這個笑容看起來鬼氣森森,很詭異,可是展夫人卻急忙垂頭拿起咖啡杯去喝咖啡,把眼底的眼淚給掩飾在垂頭的動作裡。
她沒有怪她,反而這一次,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了她。
“我說的並不是假話。小曦,阿姨是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你不知道,阿姨從前就想要一個很可愛乖乖的女孩子,可是姓展的……”雖然當年是商業聯姻,可是她其實也曾想過好好兒和丈夫過日子的,不然也不會和他在一起然後給他生孩子。
可是當她懷着孕看着丈夫抱着一個孩子對自己說這是他的兒子的時候,年輕的女人對於婚姻的幻想一下子全都破滅了。她並不是哭哭啼啼的軟弱性子,既然這男人被別的女人用過,她就不要了。
她就安心地帶着展平過日子。
雖然展平總是誇張了一點,可是她把他的心養得乾淨,這就足夠。
只要是個好孩子,她就不會約束兒子其他不大被人高興的行爲。
殺馬特怎麼了?那也是好孩子。
可是這種女人的心酸,卻被白曦的一個不好看的笑容給激盪起來。
“如果你願意,我願意做你的媽媽,對你和對阿平一樣好,好不好?”她這就在小心翼翼地問,甚至帶了一種不自覺的討好還有緊張,那樣的膽怯的樣子,叫白曦的心口軟軟的。
她並不覺得自己是被展夫人利用。沒有感情才叫利用,有了感情其實就叫做幫一點小忙。而且展夫人能夠在丈夫是這麼個貨色的情況下帶着展平生活,她其實對於這樣的女人很佩服,也覺得很憐惜她。
她想要去找自己的幸福,白曦只會高興。
有句話怎麼說的?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意思差不多,湊合用吧,反正能夠幫展夫人一把,她爲什麼不幫一下呢?
她乾脆地點了點小腦袋。
展夫人彷彿得到了救贖。
如果她靠着白曦離了婚,代價是白曦以後都對自己不理不睬,她覺得自己的心裡會很難受。
“謝謝你,小曦。謝謝你。”她笑了起來,美貌的臉上更加光彩。展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媽和白曦,有些轉過來彎兒的樣子。展恆坐在一旁冷眼看了,冷哼了一聲站起來對他說道,“你跟我出來。”他起身走出門,火雞頭青年垂着頭沉重地走出去,白曦就歪着小腦袋看着門口,大概三十分鐘後,小青年紅着眼眶走回來,走到了白曦的身邊坐下,伸手用力地抱住了呆呆的小殭屍。
“小曦,以後我是你哥。親哥!”
展恆的臉頓時黑了,
他開解這一根筋的小子,不是爲了叫他佔自家小殭屍便宜的!
他把這個被自己感動得不得了的傢伙塞沙發靠墊後頭去,把白曦拉回了自己的懷裡。
白曦呆呆地靠在自家道士的懷裡。
“蠢。”男人冷哼了一聲,牽着小殭屍的手站起來走了。
他就帶着白曦去管理局上班,今天的管理局也很安靜,反正大家忙碌得很,臨時工們都去苦哈哈地追捕違法亂紀的不和諧妖怪去了。
白曦覺得自己也該做點兒什麼工作,就坐在展局的辦公室裡好奇地看一些展恆拿給她的妖怪的資料。雖然這文字和她在世時的文字不大一樣兒,不過白曦得到了展局的一指點化,看資料還是足夠的。她就坐在辦公椅上,僵硬的小臉兒罕見地非常鄭重,充滿了對維護和諧社會治安的神聖使命感。
展局站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真的是在專注地看着資料,這才無聲地,飛快地離開了辦公室,走到了二樓的盡頭,如同鬼魅一樣閃身進去。
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正翹着腿兒躺在沙發上往嘴裡丟花生米。
美滋滋的。
“你怎麼來了?”老頭兒看見展局,眨了眨眼睛跳起來,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問道,“你家小殭屍呢?”唯恐自家屍再把自己拍門上,他鬼鬼祟祟地小心查看環境。
展局也掃視了一下環境。
“還好。師叔……”他遲疑了一下,看着白鬍子老頭兒低聲說道,“我想問你要……你這裡有沒有……方面的資料……”
他的聲音低微,顯然很擔心被人聽到,特別是小殭屍聽到。
不然小殭屍知道他不會雙修,還不笑死啊?
不過雖然聲音微弱,老頭兒卻秒懂,露出了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
“你等着,我給你拿。”
在展局舒展了幾分的臉色裡,老頭兒趴在地上,在沙發底下摸出了兩本破舊的書冊來,小聲說道,“這可是我獨家珍藏,一切……都在書中!”
他莊嚴地把書遞了過去。
展局莊嚴地收下,垂頭。
《殭屍食譜大全》!
上下冊。
展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