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口嫌體正直

這邊蘇婉婉明明已經安排了人守着芷蘭院, 哪裡會想到蘇袖袖和二姨娘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裡。她的目光憤怒的看着守門的僕婦。那僕婦頗爲委屈的道;“是二姨娘讓我們開門的。”府裡如今是二姨娘當的家,況且又是二小姐的親孃,誰敢攔着她的道。

二姨娘看着女兒囂張跋扈的姿勢, 心下氣憤難平, 斥道:“婉兒, 端午到底是你姐姐房裡的丫鬟。如何輪得到你教訓!”

蘇婉婉的眼睛轉了轉道:“這論理是輪不到我教訓。我不過看着平時姐姐那麼疼她, 她卻偷雞摸狗的, 一時看不過去,才教訓了她。”

端午急切的辯解道:“二姨娘,大小姐, 奴婢沒有偷東西,我是冤枉的。”

蘇婉婉的桃花眼微微挑起, 眼神危險的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我誣陷你了?”

端午嚇得眉頭動了動, 再不敢大聲的辯解, 只含着淚道:“奴婢真沒有偷東西,可能是二小姐誤會了。”

二姨娘看着地上的端午, 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復又將視線投到蘇婉婉的身上,開口道:“事情講究真憑實據。她雖然是下人,可你也不能一言論生死。你既然說她偷了東西,那證據在哪裡?”

蘇婉婉輕輕的笑了笑道:“姨娘處事真是端正!我一個正經的小姐處罰下人還要證據, 好, 你要證據不是。只管派人去端午房裡搜, 看看是不是那兒有我的許多東西。”

端午哪裡想得到平時蘇婉婉送的那些鐲子手帕竟會被蘇婉婉冤枉成她偷的。她急忙道:“奴婢冤枉, 那都是二小姐賞給我的。”

蘇婉婉笑道:“是嘛?我何時賞過東西給你我怎麼不記得。你是姐姐房裡的人, 我又是因什麼原因將那些東西賞給你的?姨娘不信我的話,自可問問其他的人, 問有沒有人看過我將東西賞過給這個賤婢。”

一衆下人均搖頭表示沒有看過。

端午真是有口難言。二小姐賞她東西的理由她如何能說得出來?若是要二姨娘和老爺知道了她謀害大小姐,到時候別說她的下場比發賣了要慘上一萬輩。就是她的家人也要跟着受牽連。

二姨娘並不明白此中的彎彎繞繞,擰着細眉問端午道:“那二小姐是以何種原因賞你的?”

端午咬了咬牙,眸子神色變幻不定。半晌才磕頭道:“是奴婢一時貪心。偷了二小姐的東西。還請主子開恩。”

二姨娘的眸中流露出失望之情,長嘆了一口氣,看着蘇婉婉的目光就多了絲歉意。剛想開口,便聽得蘇袖袖開口道:“是端午做錯了事情。也怪我平時沒管教好。但是端午伺候我這麼多年,到底是有情份在裡面,沒有辛勞也有苦勞。還請妹妹和姨娘不要把她發賣掉。”

蘇婉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姐姐想要如何處置呢?如果連偷主家東西這樣的事情姐姐都能寬宥的話,那又何談家規。姨娘以後又憑何治家。”

蘇袖袖上前幾步,溫聲道:“端午如此膽大,犯下這樣的禍事,自然是不能包庇的。但是看在她這些年對我伺候的也算盡心盡力的份上,可否只責罰她二十大板,貶爲粗使丫頭。妹妹看少了哪些東西,只讓她如數奉還便是。”

蘇袖袖顯少參與家事,她如此想保住端午,就算是此刻不允了她。也難保不會求到老爺那裡去。總不過是一個丫頭,賣她個面子也十分不錯。二姨娘想着便開口道:“既是大小姐求情。這事便按大小姐說的辦吧。”

事情已定,看着二姨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婉婉突然意有所指的看着袖袖道:“姐姐真是心好。只怕你心軟救了條蛇。農夫與蛇的故事姐姐該不會忘記吧?與蛇同眠,我可真是擔心姐姐。”

那邊端午也沒料想到她背叛了蘇袖袖後,竟還能讓大小姐來給她求情,心下既是慚愧又是後悔,只發誓般的說道:“奴婢以後一定痛改前非,忠心伺候小姐。”

蘇袖袖神色淡漠的看了眼端午。旁邊便有人帶着端午下去打板子。這家規打的板子可是絕不容情的。每次板子下去的時候端午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皮開肉綻的聲音。待得板子打完,哪裡還能下得了地,被人擡着扔到了下人房裡。

下人都只當她是個小偷,以後又是粗使的丫鬟。哪裡還有願意親近她的。她躺在生硬的木板上,悽悽的看着夕陽西下,房子由亮轉暗。

待得玉鉤斜掛的時候,沒到想門吱呀一聲開了,輕藍舉着燈立於門側,她的身前盈盈的立着一個窈窕的身姿,在月色的照射下,那個彷彿月中仙蛾一樣。

她急着就想立起身子,聲音急切又感動的喚了聲:“小姐。”

蘇袖袖讓輕藍將帶來的吃食與傷藥放到了桌子上,便讓輕藍下去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牀上的端午,聲音沉穩:“一會你將傷藥用了,好好吃個飯。我已經吩咐過廚房了,在你傷沒好的這段時間內,每日裡會有下人來給你送飯的。”

端午只是哭:“讓小姐費心了。過去的那些事情是我對不起小姐,我不是人,我活該有此報應。“

蘇袖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端午又道:“等我傷好了,我一定好好報答小姐。”

看着她真切的眼睛,蘇袖袖緩緩的開口道:“我記得我第一次救你的時候你就這麼說。”

端午的臉一下子羞的漲紅,尷尬的恨不得躲到地縫裡。

蘇袖袖接着道:“其實我心裡特別討厭你。你對我做得樁樁件件其實都能置我於死地。若不是我運氣好,說不定現下早就魂歸西天了。”頓了頓,她又道:“我救你,並不是因爲我心地好,見不得你被髮賣,只是因爲我的身邊缺人手。恰好你又十分機靈。在我的院子裡這麼長的時日,人人都道你人緣好,沒人發現你其實是我妹妹的人。”

靜了片刻,端午道:“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天生賤命。不過就是主人手裡的一顆棋子,萬事哪裡輪得到我們自己做主。小姐還願意坦言,是奴婢的容幸。”

蘇袖袖笑了笑道:“你好好養好身子。以後的事情還遠着呢。聰明人的日子總不會過得太差的。”

日子從進入深秋以後,一天比一天的冷了。桂花樹上原先嬌豔的花已經零落成泥。落葉後的槐樹樹幹枝幹清瘦。

良辰吉日的時候,二表哥來送聘禮。一擡擡的往府裡擡,給足了面子。就算是蘇婉婉的面上也平和了不少。其實這門婚事想想也不錯,雖然是低嫁了。可是低嫁有低嫁的好。至少婆婆就也不會爲難自己。兩家還有着姻親的關係,日子只有好過的。就算李想已經有幾個妾待又怎樣,論手段論家世,誰又能與她相抗衡。

何況這些日子李想對她確實小意呵護,她每次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都能浮現出嬌豔的顏色。

二表哥進了清荷院的時候,只聽見裡面悠揚的琴聲傳過來,待進了院才發現一個身着紅裙的姑娘正揮舞着水袖跳舞,舉手擡足間全是風情。腳下的陰影像一場幻夢。那跳舞的姑娘身姿窈窕,眼神如潭水清澈,看到他的時候,竟也不驚,衝着他粲然一笑,迷人的眼睛裡彷彿盛滿了笑意。

待着一曲舞畢,他才恍然回神的對着坐着梅樹枝椏下的蘇袖袖開口讚道:“舞姿極美。不知這位姑娘是?”

蘇袖袖笑道:“是我院裡的丫頭端午。頗有幾分才藝。”

那丫頭聽得主人誇獎,更加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露出了修長的頸子,在冬日的陽光下,那肌膚晶瑩如玉,竟發着微光似的。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那丫頭擡頭看了他一眼,似嗔還怨的,目含秋水,十分動人。

正是懷春年紀,哪個少年不愛嬌。這樣的顏色真是十分不錯。二表哥發現自己的眼光就很難從她的身上移開。

蘇袖袖笑道:“若是表哥喜歡,不如我就將這個丫頭送與表哥。”

李想面上有些了赧色,忙擺手道:“怎能奪了表妹的所愛。”

蘇袖袖真誠的道:“表哥從小就對多有照扶,至今我這裡還有着表哥送我的許多東西,我是誠心感謝表哥的。只我是一個閨閣女子,也沒什麼東西可送表哥,難得這個丫頭能入得表哥的眼。表哥切莫推辭了。”

李想這廂推卻了幾次推不掉。再看看那丫頭,嬌嬌俏俏的站在一邊,心下又有幾分意動。但順手推舟的收了下去。

待得端午跟着李想走了幾步,突得又回頭看了蘇袖袖一眼,眼睛裡滿滿的感激。蘇袖袖衝她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端午當初會被蘇婉婉許的容華寶貴恍了眼做出那樣的事情。想必嫁到大戶人家做妾是她一生所願了,可以一夜之中飛昇枝頭做鳳凰。她願意成全她。

準姑爺來的時候帶着一擡擡的嫁妝,走的時候卻帶走了大小姐房裡的一個丫頭!這個消息無疑像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二小姐的臉上。

不出所料的,蘇袖袖還在那裡聽紅豆撫琴的時候,蘇婉婉就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