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婉看着她的眼彷彿淬了毒一樣, 聲音尖銳刺耳:“蘇袖袖!”
蘇婉婉揮了揮手讓紅豆停止琴聲,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蘇婉婉的身邊, 聲音細而經:“妹妹僭越了。你該叫我姐姐。你這樣目無尊長, 若我告訴姨娘, 你免不得又要受責罰。”
蘇婉婉恨恨的道:“你把端午送給二表哥, 你以爲我娘知道還會護着你嘛。”
蘇袖袖滿不在乎的道:“不過是個丫頭, 我不過是看她舞姿跳的好些,送與表哥又怎麼了?”
蘇婉婉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爲別人看不出來嘛?你不過是想找個賤人去分表哥的寵!”
蘇袖袖看着她道:“你身爲大家閨秀,嘴上掛着賤人兩字, 難道不怕有損身份!更何況,若是你真的有自信, 又何發擔心別人分去表哥的寵愛。”頓了頓, 她又道:“婉兒, 我若是你,今日便不會來這裡。比起你對我做的那些, 我對你做的這些小事何足掛齒。你若就此罷手,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爲止。”
蘇婉婉低低的笑了兩聲,挑着眉道:“在你做出這樣的事情後,你叫我就此罷手?蘇袖袖,你等着, 你今日對我做的事我不會罷手的, 我們只管等着瞧。”
蘇袖袖偏着頭看着她道:“那等着瞧吧。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棋差一招的。”
蘇婉婉手指着她, 直道着她道:“好, 好。”
再說這邊, 蘇袖袖哪裡想得到她今日一時意氣之爭說出來的話他日竟會害了她的命!
臘月的時候,蘇袖袖帶着輕藍以及一衆家丁去女媧廟拜神。回程的時候,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突然,轎子猛的停下了,蘇袖袖的頭一下子撞到了轎沿上。待得打開轎門,一看便驚住了,外面竟立着十幾個匪氣的漢子,他們眼神輕佻,身形粗壯。天子腳下如何會有土匪?蘇袖袖當下嚇得臉色發白,握着輕藍的手把輕藍捏的疼。
府裡的護院壯着膽子道:“好漢,若是要錢的話,我們願意交出身上所有的銀錢,只求讓我們走。”
那幫匪氣的漢子中,立於最前面看起來是首領的那個人看着轎子,不懷好意的道:“錢,我們是要的。”看着護院發亮的眼睛,他又笑着開口道:“人嘛,我也是要的!正好缺個壓寨娘子!”
輕藍尖聲叫道:“你做夢!我家小姐豈是你可以肖想的!天子腳下,你若是不想被斬首,就速速離開,我們只當沒有見過你們。“
那個男人突然哈哈大笑道:“我金翎刀縱橫江湖這麼多年,何曾怕過那些狗官,他們要是真有本事,但來抓我好了!”笑完,他輕佻的摸着下巴仔細的打量着輕藍道:“小姐長得好,丫鬟也長得俏,也一塊搶了去做丫鬟夫人。”
輕藍還想要再說些什麼,蘇袖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噤聲,她緩緩的啓脣道:“壯士若是求色,只要放了我們,我願意奉上黃金千兩。有了錢什麼樣的美人何愁找不到。不瞞壯士,我是蘇太傅的女兒,若是綁了我,只怕壯士以後的日子便很難安生了。
”
那領頭的漢子愣了一會才道:“還是個牙尖嘴厲的!蘇太傅的女兒又怎樣?便是皇帝的女兒我也一樣劫!”隨即一聲大喝:“兄弟們,給我們上。”
那一羣土匪便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一時間刀光劍影。輕藍與蘇袖袖自小養成閨閣,哪裡碰見過這樣真槍實劍的場景,膽子都要嚇破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還是護院的高聲大喊才讓她們如夢方醒:“小姐,快跑!這邊我們頂着!“
蘇袖袖看着那護院身上的血,知道不是情長的時候,立刻拔腿就跑。但可憐她和輕藍兩個小腳的女人,跑得能有多快。兩人在楊樹林裡像兩個無頭的蒼繩一樣到處亂跑。尤其是蘇袖袖本來身體就差,走了幾步,只氣喘吁吁的,靠着樹再也走不動。
輕藍着急的拉着她的手道:“小姐,你堅持一下啊。我們快點跑,那邊支持不了多久的。”
蘇袖袖突然含着淚緊緊的握了下她的手道:“輕藍,你聽話,你先跑吧,不要管我!”
輕藍鼓着臉又氣又急,跺着腳道:“小姐又在說什麼胡話!我怎麼可能拋下小姐一個人走呢。”
蘇袖袖氣息斷斷續續的,她的臉色潮紅,眼角溼潤:“我,我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不要陪我一同死。有活的希望當然是要活下去。”
輕藍眼淚一下子就滴了下來,她緊緊的抱着蘇袖袖道:“我不走!我寧願跟着小姐一塊兒走。小姐要是走不動了。我揹着小姐走。”
蘇袖袖摸了摸她的頭髮,語氣裡帶着溼潤:“你先走。跑快點,去找人來救我。你聽話。我等着你叫人來救我。全靠你了,快跑!”
輕藍卻怎麼都不願意走,她胡亂的抹着眼淚道:“小姐,我不走。我知道你騙我的!萬一我回來的時候,救不到你怎麼辦我知道小姐你一個人會害怕的。我不走,我陪着小姐。我答應過夫人,絕不會讓小姐孤單一個人的。“
蘇袖袖此刻的眼淚也滴滴垂了下來,咬着脣道:“我不怕,我真的不怕。你快走,我不想死。我等着你來救我。”
輕藍跺了跺腳,道:“好。我跑!小姐,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會找人來救你的。”
蘇袖袖衝着她點了點頭。待得輕藍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她復又強撐起身子,開始急急的朝着另一個方向跑起來。她現在逃跑的時間都是用護院的生命換回來的,她不想辜負別人的心意,更不想束手就擒。
楊樹林裡沆沆窪窪,難走的不行。她跑着跑着一個不注意,竟順着土坑裡滾了下去。一陣天旋地轉,竟掉到了一個土洞裡。那土洞裡的水幸而不深,站起來的時候只道她的胸部。可憐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姐,現在渾身是傷,掉下來的時候還嗆了水,又怕引來追兵,只捂着嘴不敢發生任何的聲音。
她睜眼,直視寂靜的黑暗,感覺一陣陣的害怕。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其實真的很害怕。她怕黑,怕一個人。母親死去的不久後,她跟人玩捉迷藏,躲在了一個偏僻的小院裡的牀下,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在高興沒人找得到她。後來整個房子靜的可怕,她想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從外面鎖上來,她怎麼叫喊怎麼哭都沒有人來開門。
隨着天越來越黑,屋子裡也越來越暗,那些聽過的鬼故事全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她覺得越來越冷,深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後來打開門的就是意哥,是他找到她的,那個時候他出現在門口,擰着眉還是兇巴巴的樣子,可是她卻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小小的少年揹着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的回到了李府。所以從小在他身邊的時候,她都覺得很有安全感。視線控制不住的想往他身上看,會爲他的一顰一笑擔心快樂。
大冷的天,她在手裡覺得越來越冷,那些冰水就是一個一個的小匕首往她的身上扎,她用胳膊將自己緊緊的抱住,上牙打着下牙。
慢慢的她實在支持不下去,神色恍惚的靠在了井臂上。喚醒她的是外面叫着“蘇袖袖”的聲音,她剛想開口,復又聽到下人的聲音:“三少爺,這裡我們已經找過了,沒人。”
她本來已經張開的嘴慢慢的又合上了。她看了看自己溼轆轆的衣裳,終於苦笑了聲。
她這一聲若是叫了去,日後便只得嫁給三表哥。她想,若是她凍死在此地,或許過了很久也沒人發現她的屍體。但是她總是乾淨的。她可以很驕傲的說,她這一輩子只喜歡過意哥一個人。不管他喜不喜歡他,她總想爲她守着的。她很久以前就把這顆心交給意哥了。
很快,那些叫着她的聲音便慢慢的遠去了。
她低着頭的時候想,這樣也好,意哥他本來就不喜歡我。我死了,外婆便再不會逼着他娶我,迷迷糊糊中竟聽得他叫她的聲音,少了些平時的張揚,多了點着急。她的嘴角又露出幸福的笑容,臨死前能聽到他叫她,真好。
沒想到那聲音一直喚着,她終於意識到不是夢,是真真切切的他在叫她,她掐了掐自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的叫道:“意哥,我在這裡。”
李意聽到這個聲音,本來鐵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喜,順着聲音的方向找過去,終於把她從洞裡救了上來。
她委實十分狼狽,頭髮溼轆轆的灑落在頸側,臉色慘白。待得將她摟在懷裡,才發現她全身冷得像冰。
這是他們長大以後他第一次抱他呢,他的懷抱溫熱有力,她湊近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聞到得草木般清新的味道。
李意脫下了外套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的,摟着她的腰,一側身便將她摟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