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景如畫把視線移開,恢復到平日裡的模樣,開口道“你不該來的,我不再是風月國的景如畫,也不再是景府的主母。”
“你不是風月國的景如畫,我亦不再是風月國的景如墨。”那男子擡腳,一步步的走上臺階,姿態優雅,彷彿他腳下的不是臺階,而是蓮臺,一個男子,竟然也能走出步步生蓮的味道,卻讓人不覺得違和。
那男子在景如畫的桌案前站立,頭微微垂下,鬢邊一縷髮絲從肩上滑下來,一股墨香壓着龍延香的味道鑽入景如畫的鼻中,“你景如畫雖不再是景府的主母,卻依舊是我景如墨的妻,我一日未休妻,你便一日是我的妻。”不同於剛剛的清潤,他的聲音低沉,有種蠱惑的味道。
景如畫一愣,他何時變成了這般?
“景如墨,你確實不是風月國景府的少爺了。”景如畫看了他半響,才嘆了一口氣。
“你我都不再是當年!”景如墨眼眸微微黯然,風月國景府是他們的家,時過境遷,歷經千年,再也回不到當初。
景如畫也沒想到,能有一天,還能見到他,景府的少爺,她那早逝的夫君景如墨。
景如畫的思緒開始慢慢飄遠,記憶中景如墨的樣子已經不是很清晰,但他剛剛一走進來,景如畫卻能一眼認出來,景如畫很少,甚至從未去回憶她的夫君,就是回憶在景府的一切,也是有意識的避開。
記憶被掀開,景如畫記得,她小時候被買入景府,做了童養媳,公公婆婆說嫁夫隨夫,定要隨夫姓,反正也沒有取正經的名字,不如就隨了少爺景如墨的名字吧,景如墨,景如畫,如墨如畫,倒也般配。
自從以後,她有了名字,景如畫,她有了身份,景府的童養媳,他讀書吟詩作畫,她學習女子的禮儀德行,成年禮後,他在外奔走,她在家跟着婆婆學習管家,生活平淡如水,他不曾納妾,也不曾管理過家,甚至回家的日子都數的過來,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外到底做什麼,就這樣,直到在他二十三歲,她十七歲,那年一個夏天,他匆匆歸來,行了倫敦之禮後,鄭重的交待她要照顧好這個家,匆匆的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三個月後,有消息傳來,他死了,來報信的是個大鬍子,鬍子拉碴,告訴他,他的夫君景如墨爲了救人身死,其他的再也沒多說,就走了。
那時候的她才十七歲,就成了寡婦,在景如墨走後沒兩年,公公婆婆也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纏綿病榻一年後,去了,而那時候的她才生了兒子,月子還沒做完,就要撐起整個景府,給母子兩一個安身之所,她怨,怨景如墨對景府漠不關心,也怨公公婆婆撒手不管,留下孤兒寡母,好不容易站穩了跟腳,兒子養大了,成了家,她以爲要安享天年的時候,兒子也終日不歸家,後來,也是如景如墨死的時候一樣,由人帶信,兒媳婦跟着殉情,留下三歲的孫子,由她照看。
景如畫再次回想起這些的時候,心靜如水,沒有當初百般情緒,當她能坦然面對過往的時候,這個她最不願意去回想的人,再次站在了他面前。
看着面前的男子,景如畫發現,她從未了解過他,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