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燦！
這個名字被嫵螢笑意盈盈地說出來，就像徒手摘下一片花瓣再隨意扔掉那般輕鬆。
在場的人大多數沒聽說過這兩個字，臉上寫着大大的懵逼，但是，本欲伸手拉住嫵螢的男人卻肉眼可見地愣住了。
到場參加儀式的那幾個聯邦高官一頓，竟也是完全相同的反應，無一例外。
——表情僵硬，雙眼瞪大，彷彿白天見鬼了似的。
“等等，小嫵你不是隻有20歲嗎，纔多大就有兒子了？！”
極其突兀的震驚聲打破沉寂，關注點卻是完全不着調，甚至給瞬間僵硬起來的氛圍增添了幾分喜感的氣息。
“不好意思，在這裡不算親生的。”嫵螢大致說明了情況，好歹不能毀了原身小姑娘的名譽，“但是當成親生的也完全沒問題，我的訂婚儀式，邀請他來參加，沒問題吧？”
“……”
焦煥靜靜地看着她。
這個男人不愧是首腦，只在最初之時失態了短短几秒鐘，隨後立即恢復如常，雙眼始終淡淡，頗有泰山壓頂不折腰的氣場。
“原來你認識時燦。”他竟然還輕輕地笑了起來，“怪不得……我和時燦也算朋友，邀請他——確實沒什麼問題。”
“只不過，這麼重要的事情，螢螢怎麼就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呢？沒能提前做好準備，實在是有失禮節。”
嫵螢和他對視，笑得比他更和煦燦爛：“說好了是驚喜呀，提前告訴你了還叫什麼驚喜，怎麼樣，有被嚇到嗎？”
“有。”焦煥誠實道，“你果然很聰明，也很不老實。把你當做尋常小姑娘來對待，是我失誤了，不過……”
“你是不是在想，我其實打一開始就是繁星組織的人，爲了營救時燦故意裝傻到現在，就是爲了麻痹你，從你那裡詐出時燦的下落？”
嫵螢壓低聲音，拽住焦煥的西服衣領，只讓這番對話限制在兩人之間。
她明媚的雙眼亮晶晶，像是有狡黠的小動物在眸底跳躍，看似嬌弱單純，實則閃爍的卻是獵手眼中的光輝，極具壓迫感。
“我知道你安排了人在外面團團包圍，心裡非常確定我在虛張聲勢，不過是故意說出這個名字，想看你會不會露出異樣，而我爲什麼要做這種明知不會有好下場的事呢？那當然是因爲……你知道，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那些讓我嘗試淨化的實驗品，其實和大海的污染完全同源。”
“說是淨化，其實是吸收，淨化得越多，我的身體受到的侵蝕越嚴重，堅持到現在，已經在崩潰邊緣了，所以不管我去多少次醫院都只有感冒症狀，要麼就是心理原因，不會泄露出任何真相——是吧？”
啪嗒。
啪嗒。
奇怪的整齊聲響停留在門外，便不再有動靜了。
鎏金燈光流轉的豪華大廳，絕大多數賓客如被掐斷脖頸般死寂，只有少數人輕鬆瞭然，穩穩坐在位置上，看向嫵螢所在的方向，就像在看一場落幕前還能娛樂一下身心的小型戲劇。
“看來我不需要多費口舌了。”焦煥說。
“我要修正一下剛纔的評價。你很聰明，但也很愚蠢，我不是很能理解，既然知道了結果，爲什麼不肯就這樣演下去呢，權衡利弊，裝傻才能讓你活得更舒適，過上凌駕全世界99%的人的完美生活。”
“但時限只有半年是吧。”嫵螢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虛僞的面具，“焦煥先生，作爲一個人類，你實在是超出人類所能達到的自戀程度的上限了，到底是什麼錯覺讓你肯定，女人就一定會喜歡你這自我奉獻的臨終關懷呢？”
“魏敏君喜歡嗎？我猜她不喜歡，因爲她死前也不肯跟你虛情假意，一腳把你踹了，選擇和我兒子同生共死。”
“把被撬牆角的仇恨，以及被牆角狠狠打臉的憤懣轉化成意難平，把另一個聽話的笨蛋女人身上，你心裡舒服多了是不是，覺得這樣既能泄憤，看着傻女人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又能彌補一下遺憾，僞裝成自己是個施恩的好人，一切結束後就再也不會愧疚了。”
“天啊，這個世界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類。”
焦煥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但，只有一點，他更多的表情是似笑非笑，即使嫵螢把他幾乎所有的心思都點明瞭出來，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心虛，彷彿在聽的是別人的故事。
“是的，確實如此，但那又如何，你——”
“我反正已經是秋後螞蚱了，只能在這裡跟你無能狂怒，還妄想着拿這個真相脅迫你——你又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嫵螢拍了拍這傢伙的肩，下一秒立即將手收回，彷彿沾上了什麼髒東西，嫌棄地拿出帕子擦了半天手指。
她一臉的平靜：“我繼續猜猜，估計如今的現實裡，我家的大門已經被撬開了，我留下的身體被你們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嚴密看管，我的意識也在虛擬網絡裡被你們定位，可謂是兩邊都無處可逃。”
“你一點也不怕我，不只是我的能量，或者說，繁星組織的能量，根本無法與你抗衡。更多的是因爲你最清楚不過——時燦，還有魏敏君，這兩個當初拯救了世界的真正的英雄，早已經死透了，連點屬於人類的渣都沒剩下。”
嫵螢的定位已經非常明確了。
她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絕症患者，沒達到任何目的，卻要被逼上死亡之路。
——可憐的小丑，愚蠢的女人。
焦煥看她的眼神便是這麼述說的。
“唉。”
嫵螢忽然嘆氣。
“都說了我邀請了時燦過來做客，既然你們不歡迎，也不相信，那就算了吧。”
“就算逢場作戲結束了，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焦煥彬彬有禮道，“你也不想讓家人失望吧，配合我，你還是可以得到美好的結局。”
“傻逼。”
“？？？”
嫵螢翻了個白眼：“時機已到，老孃終於不用伺候你們這些被污染透了的病毒了。”
話音落下。
虛擬網絡，一切都是數據構成的世界，竟然莫名出現了什麼東西不斷斷裂、崩碎的咔嚓聲。
“你最好保護好‘我’的身體哦。”嫵螢在瞬間在身後膨脹的黑洞前笑眯眯，伸出一隻白嫩嫩的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斬斷了與附身肉體的聯繫。
原本被世界規則壓制，不允許以完全形態降臨這個小世界的神念，頃刻間擴散至整個虛擬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