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長離沒有理會這個色厲內荏的老頭,早就知曉了他不過是一個牆頭草,又哪會對他抱有期望。
他站在殿堂之上,殿下的臣子卻只能僵硬的跪着,不敢有絲毫的異動。
實在是姬長離這些年積威甚重,一想起他的手段便直打寒顫,又哪來的膽子敢上前。
而夏氏老臣則是之所以能夠混過三朝,全是因爲他萬事不出頭,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也是因爲先皇瞎了眼。
在姬長離進行大清洗之時,本想一併將這個老頭清洗出去,但爲了安那些舊臣的心,還是留下了他。
姬長離閒閒的想着,他居然也有出頭之日,也不知他那個好弟弟到底許下了什麼本錢,皇后之位?
而這時,殿外的喧囂聲越來越近,一陣腳步聲慢慢的傳來,兵戈氣聲混合着血腥的氣息飄進了衆人的鼻端。
僅剩的臣子們兩股戰戰,終於堅持不下去,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大聲呼號道,“請陛下退位。”
此時,殿中只有寥寥十幾人還站立着,那十幾人都是姬長離一手提拔出來的。
此刻,這些青年臣子們一言不發的看着正在上首的皇帝,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但也有寥寥數人,從頭到尾都是堅定地神色。
腳步聲終於到達了大殿前,一個身着黑色玄光甲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高大的身形之上滿是血漬,額角一道疤斜砍而下,直直的劃到了嘴角。
這道橫亙在臉上的疤痕破壞了高大男子俊朗的面容,但更爲他添上了一分煞氣。
他單膝跪地,剛毅有力的聲音迴響在大殿之內,“微臣參見陛下,逆賊以全部俯首,還請陛下示下。”
姬長離虛虛的伸出雙手,威嚴的說道,“白將軍請起。”
白將軍順勢而起。
姬長離又說道,“此番你立下大功,朕必定好好地嘉獎於你。”
白將軍握拳行禮,“不敢當陛下嘉獎,爲陛下盡忠乃是我等臣子本分。”
姬長離點了點頭,“卿之忠心朕看在眼裡,必定會好好地犒勞卿家與諸位將士。”
白將軍此次沒有推脫,而是直接的說道,“臣代諸位將士叩謝陛下的恩典。”
隨着君臣二人的對話,一對將士慢慢的走進大殿,將跪地的那些臣子扣押了起來。
這些臣子在白將軍跪地的那一刻,便渾身一顫,趴服在地上,額角冷汗層層冒出,有些甚至身下冒出了透明的液體,一股騷臭味瀰漫在大殿之中。
姬長離嫌棄的擺了擺手,頓時便有士兵上前將那些人拖到殿堂之外。
一聲一聲的求饒之聲自這些人的口中傳出,“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
姬長離沒有理會這些人,他看向了一瞬間消去了所有精氣神的夏老頭,諷刺的說道,“夏卿家莫要着急,自有你爲皇家盡忠的時候。”
夏老頭眼中的燭火徹底的消散,渾濁的液體自眼中流出,順着他臉上的褶皺流向了深紅色的官服裡,他狠狠地磕在地上,巨大的響聲甚至超過了一旁士兵的呵斥聲,他哽咽着說道,“陛下,開恩啊!”
回答他的只是姬長離冷漠的嗤笑聲,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頭頂滑落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視線,依稀只能看到那人玄色的一角,以及其上飛騰的龍紋。
玄色的地磚撲在大殿之上,繁複的雲紋被磨平,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其上模模糊糊的映照着他此時的模樣。
他不由的想起了家中最受他寵愛的玄孫女,她最愛在衣襬上繡上這等繁複的雲紋,最愛穿着鵝黃的衣裳,俏皮的喊着他太祖父。
那一日,在家中的梨花樹下,她便是穿着這樣的衣裳,俏生生的掛在他的手臂上,哀求着他助和郡王一臂之力,他心軟之下就答應了……
果然是人老了就會糊塗啊!
白將軍離開大殿去收拾殘局,殿內站着的青年官員在姬長離的示意下去處理城中的亂局,跪下的官員們被士兵們拉了下去。
一隊士兵封鎖着大殿,此刻的大殿之上,僅剩姬長離一人。
他隨意的坐在那把寬大的椅子上,玄色的衣襬垂到了地面。
本朝自立國以來,便尚玄尚黑,因此帝王的朝服也以玄色爲主。
這幾日人心渙散,姬長離也沒有要其他人伺候,因此此時的他着裝散漫,連帝王的冠冕都沒有佩戴。
但即使如此,屬於帝王的威儀依舊沒有人敢挑釁。
他的眼角斜斜的向上挑起,勾勒出一片迤邐的弧度,看着眼前空曠的大殿,施施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珏。
他早就知曉和郡王與太后的佈置,卻沒有阻攔。甚至在這幾年間,還推波助瀾的助漲他們的勢力,一來是想看清楚那些人有異心,二來是想徹底的完成一次清掃,也省的他一個一個的收拾。
這些年裡,他陸陸續續的收回了一些權力,但幾代帝王的敗壞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從中央到地方,從高門到百姓,這個皇朝從上到下都在散發着着散漫而腐朽的氣息。
到了自己手中的權利又怎麼會輕易地讓出來?
姬長離這些年的舉動也很是惹惱了一些人,能夠有機會換下這個精明的帝王,換上看似聰慧實則懦弱的和郡王上位實在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因此京都被圍,四方的大臣卻都按兵不動,暗自觀望,甚至給予和郡王一些支持。
在這個封建的朝代,最大的權利卻並不屬於帝王,而是屬於那些盤踞在地方上,擁兵自重的世家們。
所以政令不暢,吏治不清,天災頻生,人禍不斷。種種這些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磨盤,碾壓着屬於最底層的百姓。
縱然姬長離上位改變了一些,依舊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而最希望天下安定的除了底層百姓外還有誰呢?無非是天下之主。
在這種窮苦而困厄的時代,百姓們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一個強大的朝廷,一個英明皇帝。
姬長離既然繼承了這個身份,繼承了這個權利,自然會做到他應該做的。
他看向了身下象徵着權利的位置,想着不遠處的那個傻弟弟,嘴角勾勒着莫名的笑意。
若你坐上這個位置,是不是有本事從那一隻桃花鬼的身下爬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