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21
凌夕走到樹下，回身看着來到自己跟前的慕容霽陽，視線不自覺落在他的俊顏上。
淡淡月色下，依然能看到他的臉頰上留着幾道淺淺的指印。
一個大男人被女子如此掌摑，不僅心裡疼，就連臉皮也疼得慌吧。
可他完全不理會，也沒有當場發飆，是因爲自己心裡也知道愧對小茜，是嗎？
“今夜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錯，我會讓他們儘快把龍寂調回來，但這兩日我不保證還會不會去岳陽閣找你。”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讓人心寒。
慕容霽陽心裡其實有幾分緊張，卻還是裝作平靜道：“只要用得着我，你來找我便是，小茜那邊我自會與她說明。”
小茜不是個完全不講理的女子，只是今夜看到他們躺在牀上，心裡一下子接受不來而已，待他跟她解釋清楚，她便不會再生氣了。
卻不想凌夕淺淺笑了笑，忽然道：“落日宮地方確實不小，可卻也不算太大，你和小茜住在這裡，真是委屈了。”
慕容霽陽心裡“咯噔”了一下，頓時明瞭她這麼說的用意。
他承認自己是很自私，也放不下，哪怕與小茜成了親，至少他在落日宮裡還能時常見到她們。
可若是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去居住，他以後是不是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她一面？笑笑也不能到他那裡玩，他這輩子就真的與他們不再是一家人了……
他的呼吸有點沉重，胸口也悶悶地在揪着，揪出幾許撕心裂肺的痛楚。
盯着她脣邊的笑意，他啞聲道：“這真是你心裡所想的？你希望我離開這裡，希望永遠不與我見面嗎？”
“你和小茜已經這樣了，你究竟還在奢求些什麼？”
從前聽他說的話，以爲他和小茜之間真的只是責任，可今夜他們又一次親密地糾纏在一起，若只是爲了責任，又怎麼會這樣？
她不是三歲無知少女！
沒資格生氣，也沒有生氣的理由，但，她有權利不再聽他對自己胡言亂語亂她心扉。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一刻的慕容霽陽是真的慌了，他真的很怕被她趕出去，很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
“今夜……今夜她說想要和我喝點酒，所以我纔會喝酒，纔會……”
“那你碰她親她抱她的時候知不知道她是小茜？還是說，你又把她當成是我？”
慕容霽陽心裡一抖，眼下的光亮漸漸淡去，他不自覺退了半步，胸口很痛，痛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當時心裡也想過要拒絕，卻只是不想傷了她，可璃兒誤會了，她以爲他對小茜有感情，以爲他是真的喜歡上小茜，纔會與她成親。
可他還能說些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跟她解釋又算什麼。
大掌不斷在收緊，就連指甲陷入掌心也渾然不覺。
他癡癡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忽然淺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笑笑如今這般，你們真的該把龍寂接回來，等他回來之後，我會和小茜離開，以後……以後……”
以後的話語他完全說不下去，胸口那股痛如同真實存在那般，差點從胸臆中爆裂。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便離開，淡漠的話語隨風吹送：“你若不想見我，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沉重的話語被說得雲淡風輕，可落在凌夕心頭，卻如同鋒利的銳器鑽進她的心窩一般。
看着他一步一步離開院子，離開她的西苑，也彷彿從此離開她的生命，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也是會這麼痛的。
她用力咬着下脣，想要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可一雙眼睛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依然盯着那抹高大而落寞的身影。
分明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這股寒氣迎面撲來，冷入心扉，冷得她渾身不自覺顫抖。
可他最終還是遠離了，從她的視線裡消失，就這麼離開了。
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脣上用力捂着，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悶悶地咽嗚的一聲，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止也止不住。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一輩子不再相見，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可自己爲什麼會對他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是因爲被小茜的憤怒給怔住了嗎？是因爲覺得自己與他真的有什麼不軌而對不起小茜嗎？
若是心中對他沒有任何念想，又怎麼會心虛成這般？
是因爲明知道自己對他放不下，對他有着貪念，纔會在小茜闖入門的時候慌得一下子從牀上爬了起來，慌得渾身溢出一層細密的汗意。
原來她真的在心虛，她真的覺得自己搶了別人的丈夫！
因爲她喜歡霽陽，她喜歡他，甚至幻想過把他留在身邊，纔會如此覺得對不起小茜。
心虛，她居然真的在心虛！
她靠在樹杆上，止不住低低抽泣了起來。
五年多了，自己和慕容霽陽已經整整糾結了五年。
從她十六歲開始到現在二十一歲，從她第一次去了洛西，與他有了交集，到後來他死皮賴臉地說着要她做他的女人，一直說到現在。
五年，歲月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從指尖溜走。
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他們已經認識了那麼久，原來他賴在她身邊，已經賴了快兩千個日子了。
過去那些記憶一幕幕在她腦海裡閃過，它們閃爍着，糾結着，撕扯着，扯得她心頭頓成血淋淋的一片。
很久很久之前，她在海灘上用樹枝畫着她的夢幻大宅，裡頭便有一排院落是屬於慕容霽陽的。
她說除非他成親找到自己的娘子，否則她不願意讓他住進去。
現在他真的要成親，要有自己的娘子了，她卻親自把他趕出去，她真的要親手把他在自己的生命裡驅逐出境嗎？
那些驅趕的話語把他傷得多深！
爲什麼會這樣？他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是，小茜已經是他的女人，她哪怕再也騙不了自己，哪怕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去跟小茜搶奪他。
在這個年代，貞潔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誰都清楚，他已經要過小茜了，這輩子除了他，小茜還能嫁給誰？
她沒有選擇，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