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吵成了一鍋粥,有的說當務之急是解決糧食一事,有的說不解決了這批悍匪,再多的糧食也會被搶去。
兩批糧食,從不同的地方運往東北,遭遇襲擊的地點也隔了好幾百裡,可看搶糧食的手法,擺明是一批人。
行動這麼迅速,撤退也這麼快,很難不讓鳳瑾多想,一般的山匪哪裡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搶朝廷賑災的糧食?更何況,山匪都有自己的窩點,行動的地點不會離窩點太遠,兩地相隔好幾百裡,不可能是山匪做的。
到現在爲止,糧食在哪裡,是什麼人搶的,通通不知道。
鳳瑾看着下面吵成一團的朝臣們。只覺得頭疼得很。
“陛下,不如兵分兩路吧。”
裴琇向前一步,進言道,鳳瑾默然不語,死了的兵士的家人要安撫,東北的百姓也要安撫。時間緊迫,若是糧食再被搶一次,東北的百姓們苦苦等不到糧食,一定以爲朝廷欺騙他們,不顧他們的死活,說不準就要造反了。
從上午吵到下午。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都別吵了,吵得朕頭疼!”
鳳瑾冷冷道,御書房裡頓時鴉雀無聲。
“就按裴卿說的辦,兵分兩路,一路去調糧食,一路去查搶糧食的人。保險起見,這一次護送糧食的軍隊,多派些人,還有,買通江湖人士幫忙在前面探路。”
鳳瑾總感覺這一次連續搶糧事件,不是簡單的爲了糧食。而是想讓東北暴亂。
所以,她有種預感,第三次徵調糧食,還會遭遇搶奪。
鳳瑾心裡有了別的打算,遣退朝臣們後,鳳瑾留下了裴琇。
“陛下想借劍十三一用?”
鳳瑾一開口,裴琇不由得瞪大雙眼,鳳瑾點了點頭,“不只是劍十三,朕會派暗衛副首領日夜兼程前去,護送第三批糧食前往災區,朕總感覺這次的事,是衝着朕來的,對方既然能無聲無息的滅了五百人的軍隊,那一兩千人的軍隊,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
“所以陛下想讓劍十三這等高手暗中盯着,看到底是誰在搞鬼?”
鳳瑾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人,但她不願往那人身上去想,她想要證據。
鳳瑾點了點頭,裴琇沉吟片刻,答應了。
“多謝!”
“陛下言重了。”
事情緊急,君臣二人立即叫了副首領和劍十三進來,制定了計劃。兩人連連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劍十三和副首領剛要離開,一名暗衛急匆匆進了御書房,“陛下,剛收到消息!那兩批糧食全搶回來了!”
“當真?”
鳳瑾滿臉驚喜的反問道,她和裴琇面面相覷。“這,這怎麼可能?”
裴琇看向暗衛,“你仔細說一說,到底怎麼回事?”
“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收到消息,那兩批糧食重新出現在之前被搶的地方。一顆糧食也沒少,當地的軍士所已經派了士兵送糧食前往東北。”
裴琇皺了皺眉,“總不可能是幕後主使鬧着玩,玩過了就把糧食送回來吧?”
他想了想,問道,“那些糧食有沒有什麼問題?比如被下了毒之類的。”
暗衛搖了搖頭,“傳回來的消息說,當地的官衙也覺得奇怪,怕有人搞鬼,讓大夫仔細檢查過了,都沒有問題。”
“這可就奇了!”
鳳瑾和裴琇都想不通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正在此時,又有暗衛進來,“陛下,又有消息來了!”
“說!”
“在距離糧食被搶地點十餘里的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不少黑衣人的屍首,像是被人用劍氣殺死的,當地官衙檢查了黑衣人的屍首,所有人身上都有一個印記。”
暗衛說着,朝鳳瑾投來古怪的眼神,鳳瑾心思一動,“印記……大燕堂的死士?”
“是的,陛下,那些黑衣人都是大燕堂的死士。在山洞裡,還發現了運送糧食的車架。”
“是大燕堂的人搶了糧食?”
鳳瑾喃喃道,裴琇沉吟道,“大燕堂的人搶了糧食,有人查到了藏糧食的地點,把死士全殺了,把糧食搶了回來,無聲無息的放在之前被搶的路上。”
裴琇說着,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鳳瑾,“陛下覺得此人是誰?”
鳳瑾瞳孔驟然一縮,淡淡道,“朕也不知。”
裴琇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無論是誰,終歸是幫了朝廷的大忙了。”
鳳瑾也笑,只是笑得有些古怪。
事情就這麼有驚無險的解決了,鳳瑾本不需要再派劍十三和暗衛首領去,但她不知爲何,只撤回了劍十三,副首領照舊往東北而行。
隨後又陸續有消息傳來,在糧食運送的路上,一路平平安安,連只小耗子都沒遇上,裴琇藉此機會,在民間散佈傳聞。說女皇陛下洪福齊天,是天定之君,因此事情才能如此順利,老天之前降下的旱災,不過是爲了磨鍊陛下的意志。
這個傳聞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的各個角落裡,鳳瑾在民間的威望更重了。
鳳瑾聽聞此事。對裴琇的欽佩又添了幾分。
一國之相,裴琇當之無愧,她很慶幸當初給裴琇寫了那封信,避免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裴琇服軟,無論是對他們雙方,還是對大周的江山穩固,都是最好的選擇。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蟋蟀入我牀下。
當事情完全解決時,已經到了九月授衣的時節。
因旱災之事,八月中秋宮中只是簡單操辦了一下,鳳瑾只與朝臣們喝了幾杯酒,便回宮安歇。
中秋過後,天氣轉涼,秋風一吹,天一下子涼了起來。
鳳瑾依然夜夜在御書房批閱奏章,一日睡不到兩個時辰,朝中傳言,陛下攬權心太重,不願放手。
無人知曉,鳳瑾只是想找點事情做,忙碌起來,才能忘了無名。
這一日,鳳瑾批閱完奏摺,已經過了子時。
鍾姑姑在一旁伺候着,見鳳瑾放下了御筆,忙上前來伺候,“陛下,回宮安歇吧。離上朝還有兩個時辰,陛下還能合會眼。”
鳳瑾看了她身上穿的簇新夾襖一眼,“新做的?”
鍾姑姑笑了笑,“綠衣那丫頭給奴婢做的,也給陛下做了兩身。”
綠衣女紅甚好,鳳瑾很多貼身衣物都是她做的。
“李思。你說九月授衣,是什麼意思呢?”
鳳瑾叫了鍾姑姑的名字,鍾姑姑笑着答道,“大概是提醒人們,天氣轉冷,注意添衣,也提醒後院婦人們,該爲夫君和在外的人剪裁寒衣了。”
“李思,你幫他裁剪過寒衣嗎?”
鍾姑姑想了一會,才明白鳳瑾口中的‘他’是誰,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卻有些傷感。
“自然是做過的。奴婢與他青梅竹馬,自幼定親,自奴婢會量體裁衣時,他的寒衣便都是奴婢做的,十四歲那年,定下了成親的日子,奴婢在家裡趕製嫁妝,幫他做了十幾身呢,只可惜……”
只可惜她還未過門,他便去了,這十幾身的寒衣,最後到了哪裡去,她那時候日夜傷心哭泣,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也無心去想。
“李思,你會遇上合適的人的,若是有了合心意的人,你想嫁便嫁了吧。”
鍾姑姑垂下眼簾。掩去了眼裡的一絲涼意,“奴婢年紀大了,也不想再嫁人,就服侍陛下,直到老死宮中。”
“你才二十一,年華正好。說什麼年紀大了,若是綠衣有了心上人,朕也會給她備上嫁妝的,你也一樣……”
見鍾姑姑一臉不願再談的神情,鳳瑾在心底嘆息一聲,換了話題,“朕也想學着裁衣,你教教朕吧。”
“陛下想給誰做呢?”
鳳瑾沒有言語,鍾姑姑看着她眼睛下面的青影,嘆息一聲,“陛下批閱奏摺,處理朝政,已經夠操勞了。”
鳳瑾默然良久,才幽幽的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這宮裡的夜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