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你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對不對!!”餘清澄猛然捂住了腦袋,她有些崩潰,但是同時,寧懷瑤清楚地感受得到,餘清澄的思緒在漸漸清明。
也就是說,在說這些的時候,這些**裸的真相正在一點一點叫醒餘清澄沉睡多年的清醒的人格——那麼就意味着,若果餘清澄真正的清醒了,她就能更好地將清妃餘清澄引出房間外了。
這樣才能給門外等候潛伏多時的楚淮鈺創造絕佳的‘盜竊’機會,從而去將已經中毒至深的燕萌解救出來,或是說,從死亡線上暫時拉回來。
“白書遙白皇后當時也不過只是一屆妃子,她與你同一天誕下了皇子,但是她誕下的卻是一胎死嬰,而你呢?你生了一個健康的龍子,對嗎?”
寧懷瑤徐徐說道,話音落地時,餘清澄擡起了頭,眼中的迷茫與瘋癲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了。“是的,她的確這麼做過,做的很過分,不是嗎?”
“白書遙大驚,隨後命人將他的死嬰同你的龍子交換,所以一夜之間,她成爲了名正言順的皇后,而你呢?卻進了這冷凝宮中,備受冷眼,而又萬分的孤寂。”
寧懷瑤極爲客觀地如此說道,她看着餘清澄,輕輕地說出口:“最過分的是,她至今爲止還活得很好,而你呢?在這冷凝宮中度日入年,門外的雜草叢生,都長了半人高,也沒人給您搭理,您的一日三餐都是既簡單的吃食,有些甚至還吃不飽,就這樣勉勉強強的活着,有什麼意思呢?”
“我的孩子,會見我……”餘清澄癡癡地說道,突然,她擡頭攥住了寧懷瑤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道:“姑娘,你一定認識我的孩子,你一定認識,是不是?”
“對不起,我不認識您的孩子,我同他的交情並不深,況且如果您想託付的話,您選錯了人,我已經死了,離開了這個人世間,而如今你能看見我,也是不久於人世的徵兆了,很抱歉。”
寧懷瑤帶着歉意如是說着,但是她的目光卻沒有閃爍淚光,甚至是非常理性的陳述,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在陳述,也在試圖去敲醒餘清澄自閉許久的心扉。
最後,她成功了。
“清妃,如果你清醒了,我想讓您來到外面見一個東西。”寧懷瑤看見了事情的轉機,連忙開口誠懇地說道:“我帶了一樣東西,您隨我來……”
“鬼妃。”
“什麼?”
“鬼妃……”餘清澄悄聲地說道,要不是寧懷瑤的耳朵好使,真的就聽不見這兩個字了。“鬼妃,他們稱呼我爲鬼妃……咳……咳咳!”
話音落地,餘清澄突然猛烈地咳嗦了起來,一大口膿血咳在地上,顯然是病入膏肓了。
“藥……藥給我。”餘清澄虛弱地靠在牀旁,對着寧懷瑤說道。“藥……在抽屜裡,一個小瓷瓶,幫我拿過來,拜託了……”
“……我做不到。”寧懷瑤搖了搖頭,看着不遠處她伸手就能夠到的抽屜,惋惜地看着倒在牀上的女人。“我是鬼魂,我觸碰不到任何東西,清妃,我很抱歉……”
餘清澄聽見這話,又是一大口膿血嘔了出來,她臉色蒼白地趴在牀邊喘息着,可是沒過多久,便又是一陣的嘔血。
血染了滿地,藉着微光泛着血色的光芒,看的寧懷瑤是觸目驚心。
寧懷瑤雖然經歷過火焚,但是第一次直面鮮血淋漓的場面,也是第一次,雖然她已經是塵世的鬼了,可是看見這種血淋淋的場面還是會驚恐與擔憂,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漂浮在半空中,甚至試圖去打開抽屜去拿出其中的藥品,但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寧懷瑤已經死了,她再一次地意識到了這點,而如今另一個女人也要死在她的面前,眼睜睜的目的另一個受害者的死亡令寧懷瑤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
而這個時候,躺在牀上的餘清澄注視着寧懷瑤的背影,似乎終於清醒了過來,她詭異地笑了一聲,吸引了寧懷瑤的注意力。
“……你,笑什麼?”寧懷瑤被餘清澄這一聲詭異的笑驚的滿身汗毛倒立,她立刻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餘清澄,彷彿在這個時候,真正的鬼是餘清澄,而寧懷瑤纔是那個在人間活着的人。
“你說……你叫做寧懷瑤,是吧?”
餘清澄虛弱地看着面前這個幾乎要消散了的鬼魂,突然笑了起來,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地從牀上爬了起來,伸手試圖去撫摸寧懷瑤的臉龐。
神奇的是,寧懷瑤感受到了餘清澄的撫摸!
這說明……她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了。
“是的,清妃,我叫做寧懷瑤。”寧懷瑤伸手握住了餘清澄的手,輕聲說道——誰還能對這樣的一個女人嚴厲的起來呢?“您想說什麼?我在聽。”
“害死你的人,和我是同一個人。”餘清澄的嘴角試圖上揚,卻也只是上揚了一次,就再沒力氣繼續保持笑容了,她已經筋疲力盡,再也無法做更多的動作了。“是白書遙害死了我們……我們的確是同一種人,你從沒說錯過任何東西。”
話音落地,晴天霹靂。
“……是……是白書遙……白書遙……不……不是……”寧懷瑤長大了嘴巴,一瞬間眼前又是一片火海蔓延,但是到了最後,她突然猛然醒悟,看着自己快要消散殆盡的身體,突然高喊了起來:“淮鈺!淮鈺!!”
“寧懷瑤!”
匍匐在門外的楚懷偶遇聞聲而動,立刻衝進了屋子之中,卻是進門便看見了滿地的膿血,與牀上一臉蒼白之色的女人和……快要變的透明瞭的寧懷瑤!
“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沒事!抽屜,抽屜裡有一個小瓷瓶,那個就是藥,快拿走它去救燕萌吧!”寧懷瑤恍惚了一陣子,一把握住了身前餘清澄的手掌,對着楚淮鈺如是說道。
而餘清澄卻並沒有說什麼,她的目光在楚淮鈺衝進來之後,便一直放在面前的寧懷瑤身上,似乎想要將寧懷瑤看個通透一般,連楚淮鈺拿走了她救命的藥,也沒什麼心情去看了。
“你知道你要死了,對嗎?”餘清澄上上下下將寧懷瑤敲了個通透,末了她緩緩地如是說道。“你準備好死去了,是吧?”
寧懷瑤聞言反倒是笑了出來,她目光直視着面前的餘清澄,她此刻的臉是毫無血色的。而大門敞開後,有一些月色溜了進來,映的她更是虛弱。“你也知道楚淮鈺拿走了你的救命藥丹,你也活不過今晚,對吧?”
餘清澄用足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一副毫不在乎的口氣自嘲道:“怎麼樣呢?我臨死還有人陪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
“……是啊,這邊是最好的結局了。”
餘清澄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寧懷瑤還是聽見了,她突然就也是坐了下來,安安穩穩地坐在了餘清澄的身旁,看着從門外泄進來的一片月光,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笑了起來。
“月光真美,清妃,你爲什麼不打開門去看看這皎潔的月光呢?”
“我既然已經失去,就沒必要在執着的去擁有了,但我還是擁有了,不是嗎?”
“沒錯,你還是擁有了。”
餘清澄與寧懷瑤相視一笑,最終寧懷瑤擁抱住了她面前的這個孤獨而脆弱的女人,一道虛幻的光在寧懷瑤面前散發出寧靜的光,寧懷瑤看着看着,就留下了淚水。
然後,化作虛無。
冷凝宮外,楚淮鈺已經拿到了段奘想要的小瓷瓶出了這漆紅的大門,再一次回頭的時候,楚淮鈺看着這扇紅的不正常大門,卻感覺非常的……陳舊。
沒有之前看見是的那種心驚肉跳的緊張感,也沒有什麼驚悚的感覺,似乎這只是一扇普通的、陳舊的紅木門而已,沒有任何其他的奇特之處。
“她死了。”段奘接過了楚淮鈺手中的小瓷瓶,輕輕地說道,同時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此刻夜深依舊,楚淮鈺這一次的冷凝宮之行並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
“誰?死了?”楚淮鈺聽到這話一愣,一瞬間就想起了寧懷瑤,她立刻轉身想要回去找寧懷瑤,卻被段奘一把拉住了手腕,攔了下來。
“你不能進去了,從今天開始,冷凝宮就是你的禁地,不許再踏進去一步,直到皇帝請人把這裡填平爲止,都不許進去哪怕一步……不,是你想都不要想了,聽懂了嗎?”
“爲什麼?”楚淮鈺十分困惑,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納悶地問道,但同時她順着段奘的意思,離開了冷凝宮的大門,並順着牆角走上了回家的路。
“寧懷瑤死在了這冷凝宮之中,但同時這冷凝宮又多了另一個冤魂,她名爲餘清澄,也就是……清妃。”段奘惋惜道。“因爲前朝立嫡的事情,冷凝宮中的餘清澄已死的事情應該不會泄露的太快,但是我可能要離開這裡了,我儘可能走的安靜一些,到時候若是皇帝追究起來,你就直接把所有的事都推給我,然後自求多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