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3

那隻兔子一直緊緊跟在後頭,不近不遠,約莫十步距離,它正躲在一棵樹後,探着小腦袋往他們這裡看個不停。

一看到莫佑琛和卓堯向它看來,它“噗嗤”一聲縮了回去。

“好了,別躲了,趕緊出來,你一路這麼跟着,累不累得慌啊!”莫佑琛往樹後一看,那隻兔子不見了。

他再擡頭一瞧,那兔子早就越過了他,一躍站在了卓堯肩上,伸出爪子勾着他的帽檐。

講真,莫佑琛心裡那個羨慕啊!他還沒離美人兒這麼近過呢!

卓堯覺得這兔子還是挺可愛的,起碼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看到這樣一個生物,還是讓人心生愉悅的。

“我不是寒瀟,真的不是,你莫要認錯人了。”

兔子用力扯着帽檐,“吧嗒”一聲,帽檐脫線了。

它語氣堅決,“你就是,不管不管,你就是!你交給我的東西我還放得好好的,難道你都不要了嘛!”

卓堯搖搖頭,“我不是他,自然是不要了,小兔子,我們還有正事要辦,你不要再跟着我們了,方纔那個野鬼你日後還是小心些。”

小兔子瞪大了眼睛,那血紅色的眼珠子就差那麼點就掉了出來,“你以前可不會說這話,你說過不管用什麼樣的形態生存,無憾於己,無悔於天地,道阻且長,行則將至,永不言棄!”

卓堯伸手擾了擾它的長耳朵,笑了笑,“所以說我不是他,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小兔子伸爪子纏住了他的手,“寒瀟就喜歡擾我耳朵,我可討厭別人這麼幹了,可他我不討厭,他也會對我這麼笑。”

講真,要不是眼前這的確是只兔子精,莫佑琛覺得自己都被醋罈子給淹死了。

莫佑琛腦子一轉,不過這倒是個機會,“小兔子,他是不是寒瀟,我們稍後再議,你在這兒呆了多久了?”一邊順手把那兔子從卓堯的肩上抓了下來,倒提着審問着。

“多久了?”那兔子一臉懵逼,“不知道,反正很久很久了,我不想離開這兒,修爲又不夠,到現在也變不了人形,算起來,或許都好幾百年了。”

兔子一臉嫌棄,爪子在莫佑琛手上劃了道淺淺的印子,一躍跳到了地上,還不死心地看着卓堯。

“幾百年了?那太好了!那簡直太好了!”莫佑琛蹲下身,試圖扯出個比兔子還萌的笑臉,“跟你打聽個事兒,你可知道有個叫做平安當鋪的地方?”

說實在的,卓堯實在覺得這事問個兔子有些不怎麼靠譜,尤其這兔子還有臉盲症。

那兔子“吧唧”了下嘴,“我知道。”

“。。。。。。”

莫佑琛欣喜若狂,大笑道:“好兔子,快告訴哥哥們,這當鋪在哪裡?”

兔子又不是傻子,不依不饒道:“我只告訴寒瀟。”言罷掄起一隻腿,指向了卓堯。

“這。。。”形勢萬分緊急,只得向兔子低頭,莫佑琛向卓堯使了個眼色。

卓堯略有些無奈,怎麼現在連個動物都這麼難搞,發揮了人民警察教育小朋友的美好品德,語重心長地說着,“你剛纔說因爲那隻野鬼欺負了別人,所以纔出手教訓他的,可見你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那如今我有了困難,你是否要祝我一臂之力?”

小兔子覺得這話沒什麼問題,反正只要是寒瀟說出來的話,那都是對的,只是這關鍵點這隻兔子還是抓住了,“那你能承認你是寒瀟嗎?”

卓堯:“。。。。。。”

莫佑琛那忽悠人的本領溜得一逼,“小兔子,你都活了幾百年了?這寒瀟即使生而爲人,這也輪迴了八百遍了吧,你要想喚醒他的記憶,怕是得下點功夫。”

小兔子覺得在理,只是依舊頗爲遺憾地看着卓堯,“他讓我不用等他,讓我好好修煉,去到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就好,可是我還是見着了你,其實也足夠了。”兔耳朵聳拉了下來,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莫佑琛撥弄着它的耳朵,手感倒是極好,“小兔子乖乖,這當鋪到底在哪裡?”

“當鋪早沒了。”

莫佑琛捏緊了手,硬生生吐出了一句話,“我莫佑琛生平第一次被人忽悠,不,是被一隻兔子。”

卓堯眸色一沉,“小兔子,當鋪是什麼時候沒的,它原本在哪裡?”

“好久好久了,不過肯定沒有我活得久,寒瀟離開後好久它還在的,我在這裡跑着總能看見它亮着燈,後來就沒人了。”那兔子向前跑了幾步,“就在前面不遠處,跟我來。”

這是酆都城的邊境了,四周的鋪子非常的零散,偶爾有一兩隻陰靈飄過,看着他們身穿黑袍,以爲是鬼差,都繞得遠遠的。

在一塊空地上,有一座尖尖的小木屋孤零零地立於幽冥,四周雜草叢生,枯枝敗葉。

酆都城的鋪子多數都骯髒不堪,可是這個地方,周圍很少有陰靈走過,正因如此蕭條,反倒莫名有種安心之感。

卓堯看着這座與世獨立的當鋪,他內心深處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或許曾經來過。

屋門上方有塊木質的牌匾,上頭一個當字,字跡模糊不清,陳舊腐敗。

屋門上掛着塊布,直垂下方,破爛陳舊,乃平安二字。

門上的鎖鏈生着層厚厚的青苔,這當鋪顯然是關閉多時了,紙窗破損得嚴重,幾乎可以看清裡頭有些什麼。

莫佑琛左手攏起光圈,奮力往裡面瞧去,一張被灰塵覆蓋得滿滿的桌子,面對面兩把椅子,放得是整整齊齊的。桌上放着毛筆架和硯臺,旁邊是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張,一切都井然有序,似乎當鋪的主人只是出了遠門。屋子裡還有幾個櫃子,此外還有一扇門,通向裡屋。

卓堯集中精神,伸手在那鎖鏈上自上而下緩緩劃去,反而紋絲不動。

兔子說道:“別白費力氣了,當鋪主人離開時必定是施了法,讓外人進去不得。”

卓堯問道:“你可記得,當鋪主人是什麼樣的人?”

兔子歪着頭,“年輕人,大叔,老頭子。”

莫佑琛:“一個男的,看來就是殷執的三叔了,他三叔年輕時就接手了當鋪,一直到了晚年,我只是奇怪,一個人活人是怎麼自由出入幽冥的。”

那兔子想起了什麼,毛茸茸的腦袋一抖,“對對,他姓殷,我想起來了,別人喊他殷三叔。”

莫佑琛有劈開門的衝動,他皺着臉,頗爲嫌棄地看了看那長滿青苔的鎖鏈,生怕裡頭飛出什麼噁心的小蟲子,輕輕一撫,那層青色的東西滑落了。

這鎖鏈上有個圓孔。

莫佑琛頭一次無視了自己沾了一手的青苔,呆了半晌,他只是好奇,只是小試一下,從兜裡掏出了那個琉璃小球。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咔噠”沉悶的一響,鎖鏈滑落,門自動打開了。

莫佑琛“哈哈”一笑,對着一臉懷疑的卓堯,說了句別人死都不會相信的大實話,“這東西,別人送我的。。。。。。”

腳一碰地,觸感柔軟,像踩在幹雪上一樣,只是那不是白花花的雪,是髒兮兮的灰。莫佑琛想到了卓堯的潔癖,果然卓堯的眉頭都皺得化不開了,走起路來活像個崴腳的鴨子。

莫佑琛收起了嬉皮笑臉,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你當心摔倒,這裡到處都是灰,一不小心就沾了滿手,你要不要抓着我?”

卓堯鬆了鬆眉,看着莫佑琛伸出的手,手指修長,膚色白皙,骨骼分明,一看就是穩妥又有力道。

卓堯的潔癖不輕不重,但是能避則避,他不會主動和人接觸握手,他這麼個彆扭的性格卻參與到了警隊的工作,也算是知難而上,激流勇進了。

可是莫佑琛的手讓他本能的無法拒絕,相隔一米,他都能看清掌心的紋路,盤桓交錯卻有條理清晰。

每一條紋路似乎都在向他訴說着一個故事,一個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卓堯微妙的神色變化沒有逃開莫佑琛閱人無數的眼力,意料中的溫度沒有握住,那隻兔子跳到了木櫃上,用爪子擰開了後面的門,還得意地大叫:“看看我打開裡面的門!”

對這隻專門破壞他好事的兔子,他絕對是服氣了!

裡面的空間比外堂更大,是用來存放當票和典當物的房間。成排成排的樟木櫃子,上面或是盒子或者是罐子或者各種其他的存放容器等等,堆得是滿滿當當。

卓堯頭一次沒有潔癖發作,三下五除二跨着大步流連在這些落滿歷史塵埃,無處歸根的俗物之中。

大步揚起的塵埃黏在他的褲管上,他全然不顧,一層一層地快速略去。

這些典當物中,有銀子,有房契,有珠寶金釵,有鳳冠霞帔,也有頭髮,帕子,書籍等等讓人意向不到的東西。

除此之氣,還有些奇怪的物件,有些玻璃罐子裡存放的是絲線,只是看着像絲線罷了,那東西細細長長,散發着不同的顏色,懸浮在瓶身中。

要是把這些都看個遍,數個清楚,怕是幾天幾夜也看不透數不完。

這間房間也有個書案,上頭是一摞一摞的賬本,每一本都明確標註着,XX年到XX年,基本以百年爲基數。

莫佑琛拿起賬本,抖了抖灰塵,看着那些黴菌塵埃簌簌落下,這才遞給了卓堯,“你看看,這麼多本,這損陰德的生意竟然還挺好。”

卓堯挑了最上頭的那一本,是近年的,看來殷三叔做事很仔細,不僅把每一本賬本編了號,裡面每一筆生意也寫明瞭具體的日期,還做了目錄,這樣查閱起來非常方便。

卓堯花了極短的時間就找到了秦老師那筆買賣,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當票,一比對,沒錯了。

好在典當物的櫃子也是按照年份來擺放的,對應着賬本,他們並未找到秦老師的典當物。

那到底是爲什麼秦老師在當自己的所有物後,卻沒有拿到應得的承諾,她的典當物又在哪裡?而所謂的她來世能與那人見面,這樣的承諾又要如何去實現?殷家的人能有這上天入地的本事滿足一個人來世的願望?還能確保六道輪迴中,必落入人道?

這一切,幾乎不可思議。

平安當鋪,平安二字,到底何解?

“莫佑琛,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約定的地方等他們,然後。。。”卓堯止住了話,那莫佑琛正拿着秦老師的當票,左看右看,橫看豎看,看得是沒玩沒了。

“怎麼了?”卓堯心想這人的反射弧也太長了,先前不看,要緊關頭反而研究起來了。

莫佑琛傻眼了,“這當票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還有這當票上的logo,和這賬本上的logo,我在哪裡見過。。。”

卓堯一臉的黑線,你別告訴我,你是在上面看到過,那我們不遠千里,跋山涉水的到這陰曹地府來湊什麼熱鬧。

莫佑琛畢竟年輕,腦子好使,這今日不管明日事的腦子也有着昨日事今日不忘的本事,眨了眨眼,“殯儀館,就我在福利院碰上你的那天,我先去了次殯儀館,恩,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從剛纔聽莫佑琛說起怎麼認識黃雀那一幫人的,卓堯就對他自來熟的本事瞭如指掌了,“長話短說。”

“我是從小秉承傳統美德的良好少年,見着小朋友過馬路要攙,見着老人摔倒了要扶,就這麼認識的唄。那個老婆婆住在殯儀館,你放心,我保管她是個活生生的人,然後順帶幫她收拾下屋子,然後那個琉璃小球也是她給我的。所以說,做好事存好心不能否定其正確性,這不那個淘寶貨不就幫我們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還有這當票,我想起來我替她收拾屋子的時候,有見過一摞摞的,雖然字跡不清了,可我記得這logo,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