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槍。大隊長,是我。”嚴偉緊張地舉起了手。
“嚴偉,你怎麼又回來了?戰士們呢?俘虜呢?”大隊長問。
“大隊長,他們已經順利地撤離,俘虜也帶走了。我不放心你們,所以回來看看。”嚴偉說。
“你爲啥要回來?你不該回來的。”大隊長埋怨道。
“大隊長,朱斌呢?”嚴偉問。
“他已犧牲了。”大隊長黯淡道。
“他……犧牲了?”嚴偉喃喃道。聽到朝夕相處的戰友已經了陣亡,嚴偉心中一陣悲愴。但此時不是傷心流淚的時候。對於戰友的犧牲,心中只有仇恨,對敵人的仇恨。繼而,他發現了大隊長的傷腿,心痛地說:“大隊長,您負傷了?我替你包紮。”
嚴偉迅速掏出隨身失事的急救包,用繃帶將陳立文的傷腿緊緊扎住,然後打了一個結。這時,他發現遠處亮光一閃,憑他的經驗和直覺,知道了危險。他來不及提醒大隊長注意,一急向着大隊長的肩膀撞去,將大隊長撞到了兩米外的的一個土坑中,隨即奮力一躍,撲在大隊長身下,用自己的身體將他牢牢遮住。“轟隆”一聲巨響,一枚小鋼炮的炮彈在他們剛纔之身的地方爆炸。炸開了一個磨盤大的土地坑。大隊長剛纔靠着的一顆小樹,從齊中被炸斷。爆炸後的彈片擊打着嚴偉的鋼盔發出的金屬摩擦聲。嚴偉感到背上一熱,象被火災燒一樣,一塊彈片劃開了他背肌。一陣灼痛,使他用手信背上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陳立文感激地看了嚴偉一眼,要將他推開。敵人又又發動了攻擊,一個個黑影向着他們所在的山包靠攏。嚴偉翻身而起,向着那一羣黑影射出了仇恨的子彈。大隊長也爬了起來,加入了戰鬥。子彈在他們身邊呼嘯,擊打着面前的土包。從他們頭頂穿過。突然,陳立文捂住了肩胛下的左胸,一般鮮血從他的指縫是流出。他已倒了下去 ,已被敵人罪惡的子彈擊中。嚴偉迅速地換了一匣子彈,瘋狂地丫起向敵人掃射。此時,他已打紅了眼,已不知道害怕,不懂得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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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的衝鋒又被打退了,嚴偉迅速地扶起陳立文。只見大隊長的臉色蒼白,痛楚使他的額上泌出了豆大的汗珠。嚴偉迅速地替他包紮,大隊長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一絲笑來,聲音低沉、微弱地說:“二班長,不要管我。你迅速撤退,我再擋一陣子。我不行了的,要將情報送回去。”
“不。”嚴偉瘋狂地大喊:“大隊長,我不能丟下你,我一定要把你揹回去。”
嚴偉將大隊長翻轉身背在了背上,陳立文還在用力地推開着他。但負傷的陳立文已無力將嚴偉推開。陳立文用微弱的聲音命令道:“班長,快放我下來,你揹着我回不去的。要這樣,我們都逃不了,這是無謂的犧牲。放下我,你快走,這是命令。”
“不。”嚴偉執着地喊,更用力地抱緊了陳立文:“大隊長,我一定要將你揹回去。恕我這次不執行你的命令了。等回去後,我接受你的處分。”
嚴偉背起陳立文轉身往山下衝去,這是他第一次在前線違抗了大隊長的命令。
敵人很快地追了過來,子彈在他們的身邊呼嘯而過。陳立文仍在他背上掙扎:“小嚴,快放下我。敵人已經追來了,揹着我跑不了的。”微弱的聲音中沒有了命令,幾近哀求。
嚴偉不管不顧,也不回答他,揹着陳立文摸着黑,一高一低地向前跑去。身後的敵人的呼叫聲越來越近。憑着嚴偉學來的幾名越語,知道他們在喊:“站住,你們跑不了的,抓活的。”嚴偉腳下絆着了一根樹根,一步不穩,連同陳立文向旁邊的一個懸崖栽去。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大隊長還爬在他的背上,他們一同向下滾,中間有兩棵小樹阻攔,但沒能阻擋住他們。他還能清楚地聽見懸崖上敵人跑過的聲音……他跟着失去了知覺。
耳邊聽到了鳥兒婉轉的啼唱。雨已停了,陽光強烈地照閆他的臉上,刺着他的眼睛,閃現出一圈圈的燦爛的光環。嚴偉努力地掙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條小溪旁的一片草地裡,旁邊的幾株小樹結着青綠色的果實。嚴偉覺得背上火辣辣地疼,身上的越制軍裝被荊棘劃開了一條條的口子。他的衝鋒槍摔在了十幾米外的山地上。他爬了起來,立即尋找大隊長,他發現大隊長躺在不遠處的溪水溝中,清清的溪水從他的身上淌過。幸好他的上半身還在岸上,沒有被水淹住。
嚴偉走過去,吃力地將大隊長從溪水中拉上來。此時的陳立文仍在昏迷中,沒有甦醒過來。腿上的傷被溪水一泡。白滲滲地已經腫脹起來。一張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用手背探了探大隊長的鼻孔,發現他還有呼吸。大隊長還活着,這令嚴偉興奮不已。
莽莽有大山中,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處,不知怎樣才能走出這一片山谷。嚴偉只知道自己的國家是要向東走。其它與外面再無聯繫,要想回到祖國只有靠自己頑強的毅力了。嚴偉找回了衝鋒槍,檢查了裡面的子彈,將它挎在胸前。然後在溪水中捧了幾捧水喝,給大隊長的嘴裡滴了一些水,又將水壺灌滿了,將大隊長背在了背上,辯認了一下方向,向着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
太陽已經到了頭頂,亞熱帶山林的悶熱使人喘不過氣來。雖說不時有樹葉的遮擋,減少了太陽的威猛,但沒有遮擋的地方,火毒的太陽要將人烤出油來。汗水已經將嚴偉渾身浸透,背上的傷口經汗水的浸染再加上背上陳立文的壓擠、摩擦、抖動,火辣辣的鑽心地疼。他感到自己快要虛脫,背上大隊長的重量越來越重,兩隻腳象灌了鉛一樣愈來愈沉重。在一棵大樹下,嚴偉感到已無力再走動了,便將大隊長放下,靠在樹幹上休息。他也要休息一下了,一個信念在支撐着他,一定要將大隊長揹回國去。
他挨着大隊長坐下,迷糊中打了一個盹。耳邊有沙沙的響聲,他立即警覺地睜開眼睛,見不遠處有一條三米長的菜花蛇正向他們爬來。嚴偉迅速地撥出了匕首,警惕地注視着它。它好象已發現了嚴偉在虎視眈眈地看着它,感受到了危險而轉身而逃。嚴偉迅速跳起,一個箭步衝上去,手起刀落斬向它的七寸。蛇頭被斬落,蛇血順着傷口往外噴。嚴偉迅速地用手掐住它的斷口處,不讓蛇血流出。蛇身還未死,緊緊地將嚴偉的手臂纏住。嚴偉拎着蛇身回到大隊長身旁,左手捏開他的嘴,鬆開握緊蛇創口的手,讓蛇血流進大隊長的口中。大隊長本能地吞嚥着帶着腥味、微甜的蛇血,神色漸漸有所好轉。
讓大隊長喝完了蛇血,嚴偉打開水壺,讓他喝了兩口水,將他扶着在樹幹上靠着休息。嚴偉自己喝了一些水,然後搜尋了一些枯枝,用三塊石塊架起一個竈來,生起了火。脫下頭上的鋼盔當成了鍋,將水壺中的水倒入鋼盔中,再將蛇剝了皮,有匕首切成一斷斷放入鋼盔中,熬起了蛇羹來。
一陣陣濃郁的蛇肉的香氣,使大隊長甦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微弱地問:“我們這是在哪裡?”
嚴偉異常驚喜,高興地說:“大隊長,你醒了啦!我們正在回營的路上。
“我還沒死嗎?”大隊長問。
“沒死,您怎麼會死呢?”嚴偉高興得象個孩子:“大隊長,我說過要將你揹回去,我說過的話就要做到。”
大隊長充滿了欠意,感激地說:“小嚴,辛苦你了。爲了我,讓你愛這麼多的苦,何必呢?”
“值得的。”嚴偉真誠地說:“大隊長,說心裡話,你別見怪。此時,我並沒有把你當成領導,我只是把你當成戰友。我們不是唱‘戰友、戰友,親如兄弟’嗎?我是真誠地把你當成戰友、兄弟的。”
“說得好。”陳立文感慨地說:“我們是戰友,是兄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我爲有你這樣的生死兄弟而高興、自豪。”
過了會,陳立文嗅到了蛇香,他已感到了飢餓,扇了扇鼻翼問:“好香,好香。小嚴,是什麼這麼香?”
嚴偉回答:“是蛇肉香。我正在熬蛇湯,一會兒就有蛇肉吃了。”
陳立文問:“小嚴,我覺得喉嚨裡甜甜的,腥腥的,你給我喝了什麼?”
嚴偉道:“是喝了蛇血。剛纔一條蛇不長眼,想偷偷地爬過來,被我一刀宰了,正好當我們的午餐。”
陳立文笑着調侃着:“小嚴,你的生存訓練還訓練得不錯嘛,這種時候還有蛇羹這種美味吃。”
“這隻能怨他不走運,我們的口福又太好。好了,可以吃了。“嚴偉用匕首將一節樹枝削成了兩雙筷子,遞一雙給陳立文。然後撲滅了火,將鋼盔端到了陳立文的面前:“來,大隊長, 爲了我們有足夠的體力返回祖國,將它全部消滅光。”
陳立文執意不讓他背,嚴偉只好攙扶着他往前走。
“小嚴,你家是哪裡的?”陳立文問。
“家是湖南秀湖的。”嚴偉回答。
“湖南秀湖?那我們還是老鄉呢!我家是湖南湘江的。”陳立文興奮地說。
“是嗎?又認識了一個湖南老鄉!”嚴偉也很高興。
“我們既是戰友,又是老鄉,並且有過這麼一段生死與共的經歷,這是我們的緣份啊!”陳立文欣慰地說。
天漸漸黑了,他們尋找到了一個山洞。嚴偉抱了一抱乾草,墊在了潮溼的山洞中,讓陳立文躺下。並且很幸運地搜捉到了兩隻山老鼠,當成了兩人的晚餐。
夜裡,陳立文件發了燒,渾身象火一樣地燙人。由於沒藥,嚴偉用溼毛巾一遍一遍地給他悟,但沒能使他退下燒來。陳立文又昏迷了過去。
嚴偉心裡異常地焦急,他想只有儘快地將大隊長揹回營地,才能救他的命。第二天一早,嚴偉又揹着他上了路。
在路上,陳立文曾清醒過來兩次,堅持着要下來走,但嚴偉沒依他。
嚴偉異常艱難地揹着陳立文向着太陽興起的地方走。他背上的傷開始化濃、潰爛,陳立文一米七五的個頭,八十公斤的體重,壓在他的身上使他喘不過氣來,搖搖欲墜,但他沒有放棄。一定要把戰友背到營地的信念支撐着他。餓了吃些野果,渴了喝一些山泉,幸運的話還能爬到樹上掏幾枚鳥蛋,夜裡在鳥窩中還能捕到宿鳥。
這天,他驚喜地在一株樹上發現了一個用匕首劃出來的標記。這是副班長撤退時在樹上劃下來的。他爲自己找對了方向興奮不已,更增強了返回去的信心。
第四天,他終於沿着副班長留下的標記,找到了他們出發時穿過的通道口。前面就是國境線,中越雙方在此佈下了密密的崗哨和雷區,稍一不慎就會觸發地雷或被敵人發現,遭遇冷槍的射擊。要穿過封鎖線要特別的小心。此時的嚴偉已經極度的疲憊,精神也將要崩潰。他決定先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天黑後再穿過封鎖線。
在一個草叢中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傍晚。大隊長的臉被燒得通紅,一碰就火辣辣地燙手,處在了極度的昏迷中。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會有危險。嚴偉在他嘴裡灌了幾滴水,然後在身上摸出了兩枚鳥蛋,想擠進大隊長的嘴中。但他停住了手,將兩枚鳥蛋留給了自己。因爲夜裡要穿過封鎖線,自己要有足夠的體力,要不兩人都得完蛋。他吃了兩枚鳥蛋,又揹着大隊長上了路。
前面還有副班長留下的標記,從標記刻痕來看,他們已經過這裡兩天的時間了。沿途的地雷肯定被他們排除。敵人要重新佈雷的話,肯定會留下新土,所以沿着此路過去要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