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保姆的幫助,他們再上路果然順利的多。孩子非常的聽話,不哭也不鬧,吃飽了就睡。讓言遇暖忍不住懷疑,昨天那個哭鬧不停的小傢伙跟現在這個不是同一個了。
聽話的孩子總是格外的可愛。
每次他睡醒了睜開眼睛,長着小嘴吐着小舌頭的時候,都讓人心軟軟的。雖然明知道他的眼睛現在還什麼也看不見,但就是忍不住要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一晃,貼着他的小臉蛋喚兩聲寶貝兒。
谷飛鳥從後視鏡裡看言遇暖和保姆兩個逗弄孩子,人都說母親的身上籠罩着一層特別神聖的光輝,他以前不覺得,不過現在看言遇暖,覺得她面對孩子的時候確實跟從前的感覺不一樣。她的笑容特別的溫柔,神態極其安詳,從呼吸到眼神,都帶着小心翼翼的寵溺,渾身上下的確是攏着一層淡淡的光彩,那就是母性的光輝吧。
他能看的出來,言遇暖確實很喜歡這個孩子,她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發自心底。
他很安心,很放心。
言遇暖這幾天跟保姆學習了好多帶孩子的經驗,有保姆親身示範和指導,她學的很快,很有成就感,現在再擺弄小嬰兒的時候已經不似剛開始那麼畏手畏腳,每次給他喂完奶都抱起來輕輕拍着後背,嬰兒又軟又小的身子依偎在她臂彎裡的時候,她都有一種身爲人母的自豪。
當然每次自豪完了她又有點羞澀,‘媽媽’這個頭銜是她自己賞的,谷飛鳥可沒明確的說過讓她做這孩子的媽。
想到此,她便擡頭去看正在專心開車的谷飛鳥,而他像是後腦勺長着眼睛,每次都從後視鏡中望着她笑。
保姆問孩子有沒有名字啊?
谷飛鳥說還沒有,想讓孩子爺爺給起。
保姆又說大名爺爺給起,你們可以先起個小名。
言遇暖於是來了精神,一路上都在思考應該給孩子起個什麼響亮的小名,要順口,好聽。說到小名,自然就問起谷飛鳥的小名叫什麼?
谷飛鳥笑了笑,我叫二小。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小名,北方的風俗,家裡有兩個孩子的時候,老二經常會被喚作二小,或者小二。起這樣的名字父母家人都不需要太費心思。
言遇暖笑呵呵的叫了兩聲,二小,二小。
普通的兩個字,被她叫出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甜蜜。
谷飛鳥慢騰騰的紅了臉,臉上燒的厲害,聽見她這麼叫自己,竟然被撩撥起了慾望。
他們又在路上行走了三天,第四天的中午,終於抵達S市。
車子駛入S市之後,谷飛鳥的情緒就不似在路上那麼輕鬆愉快,臉也板了起來,很嚴肅的看着路況,雙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
保姆拿了約定好的報酬之後去了S市的親戚家串門,車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和孩子。
小寶寶睡醒了,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谷飛鳥問,是不是餓了啊?先找點熱水給孩子衝奶喝吧。
言遇暖聽從他的安排沒替意見,其實,寶寶還沒餓。他們已經到了S市了,完全可以等一會回到谷飛鳥家之後再餵奶。
不過,他既然這麼不想回去,想在外面磨蹭一分鐘是一分鐘,她就陪着他磨蹭吧。
寶寶確實還不餓,隨便喝了幾口奶就拒絕再喝。
言遇暖把孩子抱起來防止他嗆奶,谷飛鳥就坐在一邊看着她們發呆,完全沒有趕時間的樣子。
言遇暖看見他空洞的眼神和茫然的表情,覺得很心疼。她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不願意回家,到底有什麼化不開的矛盾讓他糾結至此。谷飛鳥絕不是一個懦夫,可是此刻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的退縮、猶豫和膽怯。
她的蓋世英雄,在害怕。
在言遇暖的眼裡,谷飛鳥的人生其實足夠圓滿,無論是裡子還是面子,論有才還是有財,他都沒什麼缺憾。所以她心裡總是有一點不確定的惶恐,總覺得這樣圓滿的谷飛鳥會喜歡她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他喜歡自己什麼呢?他圖自己什麼呢?他配自己真的不屈才嗎?
可是谷飛鳥喜歡她喜歡的很外放,熱情毫無保留。
這給了她很多自信心。
反正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是說不清楚原因的,遇見了,喜歡了,這都是緣分。又或者是她上輩子積了德。
打電話的時候谷飛鳥經常會說一句話,遇暖,別放棄我。
第一次聽她以爲這就是普通的情話,可是聽得次數多了,她從他的語氣裡悟出了點什麼,他是真的在害怕,怕自己拋棄他。
言遇暖想,他這是因爲跟家裡的關係不好,一直享受不到家人的關心和愛護,所以纔對自己的依賴格外的多。她怎麼會拋棄他呢,她只會加倍的愛他。
她知道谷飛鳥是缺少家庭愛的,可只有真切的面對他的退縮和軟弱時,她才意識到他對家的恐懼有多嚴重。同時也意識到他對自己的依戀遠比她想的要多的多。
他有多害怕回家,就有多渴望她的關愛。
想到此,她的鼻子一酸,也許自己是他唯一的暖源。
她抱着孩子陪他枯坐。他沉默不語,她也不語,就靜靜的坐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谷飛鳥說走吧,早晚也要回去。
他轉頭看着言遇暖,很無奈,“挺奇怪的吧,我這麼不愛回家?”
言遇暖笑了笑,“我是有點好奇,不過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不用說。”
谷飛鳥發動車子,嘴角抿的緊,下巴線條越發剛毅,“過陣子告訴你,我還沒做好準備。”
車子一路向前,然後進了一處環境優美的之所。
偶爾走過幾個人,都穿着綠色的軍裝。車子繼續往裡開,進了一個大門,門口站着荷槍實彈的衛兵。
言遇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大門上的標牌,覺得自己真實傻透了,怎麼就沒往那方面想呢?
她想起彭博的父親是少將銜,而彭博又說,谷飛鳥姐姐家就住他們家樓下。
少將家樓下住着什麼人?當然不可能是長工或僕人了!
彭博管谷飛鳥叫哥,叫的很順口,很親熱。
所以谷飛鳥他們家怎麼可能是什麼平頭老百姓呢!
她此前想透的事,現在忽然想透了。
谷飛鳥跟家裡有什麼矛盾,她瞬間腦補了一個極狗血的版本——驕傲的兒子不想活在父親強勢羽翼的保護下,然後強勢的父親受不了叛逆的兒子不聽從自己的安排,倔強的父子倆誰也不肯屈服,於是矛盾越演越烈。
谷飛鳥將車子停在一處院落旁邊,熄了火。
言遇暖探頭打量那個獨門獨院的二層小別墅,問谷飛鳥,這是你家?
谷飛鳥點點頭,恩,我家。
言遇暖有點不敢下車了。如果事情真的如同她腦補出來的那樣,那麼他的父母想必都是非常強勢而硬朗的作風,他們會不會有門第之見?會不會因爲自己出身寒門小戶而看不上自己,進而不同意他們的交往?她會不會如同韓劇女主角一樣的被虐待啊……
言遇暖緊緊的抱着孩子,她心想,要是這個孩子真的是我生的就好了,她也可以母憑子貴……
谷飛鳥看着她有點膽怯的樣子笑了,“別怕,我父母其實人很好的,是跟我有矛盾,不會爲難你。你要是真不想進去,那就在車裡等我吧,我估計也不會呆很長時間。”
他擡頭看了看自家的院落,門口的兩顆樹光禿禿的,沒有半點綠意。
言遇暖壯了壯膽,開門下了車,她怎麼會讓谷飛鳥一個人進去,雖然這是他家,可是她卻有一種共赴鴻門宴的感覺。
她得站在他身後,給他力量。
谷飛鳥按響了門鈴,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問誰啊?聽起來頗有些年紀。谷飛鳥答了一聲:媽,是我。
沒一秒鐘,聽見裡面傳來一個歡天喜地的聲音:鳥兒,你回來了!
然後房門砰的一聲開了,院子裡傳來踢踢踏踏急促的腳步聲,有人跑過來開門。
谷飛鳥臉上的表情略顯柔和,對着裡面喊了一聲:“姐,慢點,別摔了。”
他轉過頭對言遇暖笑了下,“我姐來給咱們開門來了。”
言遇暖點點頭,想起他說他姐姐是個智障,於是打起了精神,想着一會應該要說什麼。
院門打開,從裡面飛奔出一個嬌小的身影,直接撲進谷飛鳥的懷裡,高興的喊着,鳥兒鳥兒!
言遇暖在旁邊看着,那女子有一張閉月羞花的臉孔,跟谷飛鳥十成十的相似。再細看,才發現她已略有年紀。這應該就是他姐姐了。
谷飛鳥將姐姐抱起,像小孩子似的舉高轉了一圈,她高興的又笑又叫,眼睛閃着光,一派天真。
門裡面又走出一個女人,頭髮花白,看見谷飛鳥正跟姐姐玩鬧,站在旁邊慈祥的笑了笑,然後喚谷飛鳥放他姐姐下來,“快別這麼鬧,怕摔着,二小,快把她放下。”
谷飛鳥放下姐姐,喊了一聲媽。
於是言遇暖知道這個看着很慈祥的老人就是他媽媽了,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谷母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谷飛鳥,然後看見旁邊正抱着孩子的言遇暖,眼睛一亮。
谷飛鳥給她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言遇暖。這孩子就是上次我說的,我戰友的孩子,我帶回來了。”
谷母對言遇暖笑了笑,很高興,招呼兩人趕緊進屋,外面冷,別凍着孩子。
進了家門,谷飛鳥又問我爸呢?
谷母招呼言遇暖坐,自己湊在她旁邊看孩子,然後對谷飛鳥說你爸去下棋去了,剛讓人去找了,一會就能回來。
谷飛鳥拉着姐姐的手,把她帶到言遇暖跟前,笑呵呵介紹她們認識。
他姐姐叫穀粒兒,很有趣的名字,很有趣的人。
穀粒兒是智障,智商大約等於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但她脾氣溫和,是一個十分聽話又討人喜歡的四五歲孩子。
言遇暖看着他的母親和姐姐,她們對待自己和孩子的態度是歡喜的,善意的。她的心微微放下,看來是她想多了,他跟家人的感情看起來很好啊!
可能他只是跟父親有矛盾吧,她不禁好奇起來,他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