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傳來微微的刺痛,言遇暖慢慢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眼,護士正在她手背上貼紗布固定針頭。見她睜開眼睛,溫和的笑了下。
她正躺在駐地醫務室裡,腿上和額頭上的傷都重新處理過。
他們當然也給她做了診斷,所以肯定已經知道,她根本沒懷孕。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注射了安定劑,茫然的在牀上躺着,一陣陣的睏倦。她該怎麼辦,她真的已經想不到辦法了。
飛鳥,你成功了,斷了我找你的路,可是我的心你斷不掉啊。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沾溼了枕頭。
過了一會慄妙心過來看她,將她身上的薄被向上提了提,本來想要撫弄一下她鬢邊的碎髮,最後還是停住了。她們的關係不適合做這種憐惜的舉動。
因爲知道她跟谷飛鳥沒有任何關係,所以言遇暖不恨慄妙心。但也僅止如此,她對慄妙心也沒什麼好感,潛意識裡還有一點妒忌。
因爲慄妙心知道谷飛鳥的情況,而她卻不知道。
慄妙心在她旁邊坐下來,語重心長的勸她,“言遇暖,你這又是何必呢?你們畢竟在一起過,最後又何必搞的這麼難看?灑脫一點,瀟灑的放手不好嗎?你還這麼年輕,你很快就會再戀愛的,何必死纏着一個不適合的對象呢,而且他又不愛你,忘記他吧,你想要什麼條件,我都滿足你。”
言遇暖看了她一眼,然後偏頭望着窗外,有一隻小蜘蛛正在開着的窗上結網,忙碌的從這邊爬去那邊。其實做的都是無用功,只要窗子關上那網就廢了。
她擡頭看了看輸液管裡的液體,然後慢慢坐起來,扯掉手背上的針頭。
血流了出來,很疼。
可是比不上她心裡的疼。
慄妙心試圖阻止她,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揮開。
“我想通了,我不找他了,我要離開這。”她站起來尋找自己的涼鞋,在牀下看見它們可憐兮兮的樣子,因爲細帶子太緊,所以脫得時候不得不剪斷了,已經沒法再穿了。
言遇暖看了它們一眼,嘆了口氣,光着腳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慄妙心跟上她,招呼小護士快給找雙拖鞋來!
言遇暖站在醫務室外的臺階上,望着湛藍的天空,那麼明亮的顏色,沒有一絲陰霾。
她想通了,不做無用功了。既然谷飛鳥不能來見她,那一定有不能見她的理由,她等着就好了,乖乖的等着,等他回來的那一天,不能讓他再多添一絲煩惱,讓他安心點,說不定還能早點回來。
天地廣闊,她的飛鳥就在其間翱翔,她既然沒有雙飛翼,那就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守着吧。
她笑了笑,攏了攏頭髮,她再不能這麼形容憔悴了,萬一她的飛鳥回來了,會難過的。
慄妙心拎着一雙拖鞋追上她。
“謝謝。”她穿上,回頭對她笑了下,“慄妙心,你有車嗎?能不能送我回學校?”
慄妙心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明媚了,是——瘋了嗎……
心裡嘀咕着,還是讓言遇暖在這裡等着,她去把車開過來。
她開的是那輛卡宴,仍然掛在言遇暖名下的卡宴。
言遇暖坐進車裡,摸索着車內的裝飾,笑了笑,“慄小姐,這車是我的。”
慄妙心不知其中緣由,只是前天晚上接谷飛鳥家人走的時候老人交給她的鑰匙,告訴她可以用。
“你要這車嗎?可以給你。”她把鑰匙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輛車而已。
“要,給我吧。”言遇暖接過車鑰匙,“你放心,我有駕照。”
慄妙心不放心就讓她自己開回去,於是坐上副駕駛位,看她熟練的發動車子,慢慢上路。
山路彎彎曲曲,言遇暖注意力很集中,幸好她傷的腳是左腳。
她開的很慢,很認真,慄妙心剛開始還有擔心,後來慢慢的放鬆下來,心裡想着難道她是真的想通了?
想通的毫無預兆哦啊,她理解不能。
“你回去告訴他,我不鬧騰了,我老老實實的等他回來,讓他安心的養傷,我知道他肯定受傷了,告訴他不管傷到哪,我都不會嫌棄他,讓他放心吧,等他想通了就告訴我。”
慄妙心默默無語,說來說去最後還是這個結果,她忍不住惱火,這惱火不是針對言遇暖的,而是針對自己的,她覺得自己很無能,這麼點事都辦不好!一定是她做的不好,所以言遇暖纔不放手!
“言遇暖,你真是太固執了。除了這車,你還要什麼,你說吧。”
言遇暖打着方向盤,小心的轉過一個彎,“什麼也不要。我要這車,也不是賠償,這車本來就是我的,他買給我的。慄妙心你別說了,別再侮辱我的智商,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你最好別再逼我發瘋,我真瘋了,谷飛鳥也離瘋不遠了。”她笑了起來,很愉快,“我不是盲目自信,你知道的。”
慄妙心閉了嘴,話不投機半句多,默默無語的望着車外。谷飛鳥不會瘋,他已經沒有精神瘋了,能活着已經不易。
不過無論如何言遇暖能平靜下來都是很好的,不管她最後信不信,她只要安於現狀老老實實的呆着,她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車子駛入市區,言遇暖直接把車開到了醫院,她有些擔心彭博,想看看他甦醒沒有。剛纔駛過那個出車禍的小橋,她終於抓住了腦海裡的那個念頭,那應該就是彭博出車禍的地方,他爲什麼跑去那裡?那條路唯一通抵的地方就是谷飛鳥的駐地,所以他肯定知道什麼。
慄妙心跟着她下了車,言遇暖攔下她,“我去看我朋友,你不用跟着我了,昨天晚上謝謝你。”
昨天晚上當然要謝謝慄妙心,她已經想通了,昨天慄妙心肯定是不放心自己,默默跟蹤了她一路,所以才能在午夜時分出現在駐地外。
“慄妙心你回去吧,我沒事了,你不用跟着我,有消息給我打電話,我等着。”
慄妙心停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進了醫院。她還是沒有走,等言遇暖走遠了,遠遠的尾隨跟上。
彭博早上醒過一次,此時又睡過去了,人還在重症加護病房中,但確實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言遇暖陪着憔悴的彭母坐了一會,她很安靜,她自己都奇怪,居然如此的平靜,難道都是鎮靜劑的作用?
彭博傷的很重,恐怕一時半會兒沒辦法給她答案,所以坐了一會她就回學校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又看到慄妙心,言遇暖笑了笑,“你不用跟着我了,真的,我沒事了,謝謝你。”
言遇暖回到宿舍,一頭栽在牀上,昏睡過去。
第二天,第三天,她仍然去醫院探望彭博,沒有再看到慄妙心。第四天她在宿舍呆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有人敲門,慄妙心有些焦急的站在門外,問她怎麼了,爲什麼一天都沒出屋?
言遇暖笑着看着她,慄小姐你看你的樣子,像是要跟谷飛鳥結婚嗎?
慄妙心啞然,拽着她往外走,怒吼,你既然這麼明白就給我好好的吃飯睡覺!別鬧沒用的!
言遇暖被她拽到了宿舍樓下的小吃鋪,慄妙心要了兩個菜,問言遇暖想吃什麼?言遇暖說來兩瓶啤酒!
酒入愁腸。
言遇暖很平靜,她這幾天是真的想通了,彭博昨天醒過來用特別哀傷的眼神看着她,只告訴她三個字:他沒死。
他沒死,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沒死,所以她也要好好的活着。
慄妙心沉默不語,冰涼微苦的液體順着喉嚨向下,一點點將她的心都浸透了,她問言遇暖,你憑什麼這麼自信?
言遇暖搖晃着杯子裡的液體,笑的很溫柔。
你們不懂。
你們不知道我們的每一次交談,每一次對視,每一次親吻和每一次愛撫,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們不懂我們的愛有多深,我們對彼此的期望和信任,遠遠超出你們的認識。
你們什麼都不懂,所以纔敢這樣貿然來說他不愛我。
卻不知這樣的貿然更證明了他愛我。
他愛我,只愛我,就像我也只愛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