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羊角辮輕飄飄的身體與葉幸擦肩的同時,葉幸終於忍不住喚了她一聲:“辮子姐……”
羊角辮渾身一顫,立即頓住了腳,轉回身來:“幸子,你能看見我?”
葉幸點點頭:“既然回來了,我有事情要問你。”
羊角辮似乎猜到葉幸將要問什麼,深深埋下了頭。
屋子裡的人都驚呆了,他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全部將目光投向葉幸。雖然羊角辮父母早知道葉幸的能看見些不一般的東西,此時看着葉幸與身旁的空氣說話,竟不知是真是假。
葉幸似乎考慮到這一點,於是笑了笑:“辮子姐,還是讓大家看看你吧,大娘到這兒來就是想再見你一面,不然你這樣……他們也不相信我啊。”
聽了葉幸的話,羊角辮的軀體漸漸由透明變爲實實在在的形態,站在屋門口,看着屋裡的人。
四個老人都呆住了,趙喜來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向着羊角辮就撲過來,伸手想要抱住她。
“辮子——”
他的胳膊穿過羊角辮的身體,伸手一抓也只是虛無,趙喜來頓時傻了眼,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辮子——”
這時,羊角辮父母也有了反應,他們緊趕着湊上來,母親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卻也是直穿過去,這使得他們不得不接受羊角辮確實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
“辮子,你告訴媽,到底是爲什麼,這一切都是爲什麼?”看着女兒就在眼前卻不能觸碰,羊角辮母親痛哭流涕。
公婆也緊趕過來,忍不住掉眼淚,催促着問:“辮子,有什麼委屈你就說吧,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如果是我們趙家的責任,我們絕不推卸,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給!”
“媽!”羊角辮卻急了,“不是這樣的,你們對我很好,我嫁給喜來,從來不覺得委屈。”
“那到底是怎麼了,你怎麼就這麼傻……”羊角辮父親也抹着眼淚。
羊角辮仍然有些猶豫,垂下頭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辮子姐,你就說吧。”
羊角辮想到結婚的時候,正是葉幸趕走了跟來鬧事兒的遊魂,見他也這樣說,心中便有了些許底氣,她上前一步與葉幸面對面,懇切地說道:“幸子,姐知道你有辦法,我如果說出真相,你一定要保護好大家。”
葉幸愣住了,羊角辮越是這樣吞吞吐吐,就越證明事情可怕,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如從前,說不好還有沒有能力保護其他人,但他又不希望羊角辮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只好深吸一口氣,點頭答應下來:“好,辮子姐你說。”
羊角辮這才放心:“事情還要從我懷孕的時候說起,那時,每到晚上,我就看見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姑娘到家裡來,她拉着我讓我陪她玩兒,跟我捉迷藏,她還說……我小的時候她就認識我,還和我約定要永遠做好朋友。”
“紅衣小女孩兒?”葉幸突然想到院子裡的那個小女孩兒,一邊聽羊角辮說,一邊思索着。
“那個女孩兒到夜裡十點以後就會來,我有時候累了,她就拉着我跑。最初我還以爲是誰家調皮的孩子,直到有一天,我發現這個家裡,好像除了我,沒有人能看見她。”羊角辮說着,掩飾不住臉上的恐懼。
羊角辮父母與親家面面相覷,又把目光投過來,認認真真地聽着。
“時間長了,我覺得這孩子跟我挺親,也沒什麼壞心思,從不傷害家裡人,就對她放下戒備,即便知道她可能不是人。再到後來,她就向我哭訴,說一個人孤苦無依,只有我能陪伴她,把她當做好朋友,我看她可憐,就順嘴安慰了幾句……”
還沒說完,有人敲響了外屋的門,幾人不由得一驚。
“是誰這麼晚敲門?”
“就是,誰呀?”
羊角辮卻着急了:“不行,我不能多待,我該走了。”
“辮子姐,”葉幸叫住了她,“你安心的把話說完,門口我安排了人把守,她進不來的。”
羊角微微一怔,這才嚥了口唾沫,繼續說起來:“誰知我對她一片憐憫之心,她卻要我去陪她,還時常勸我說活着沒意思,活着每天都很累,讓我趕緊死吧,這樣就可以解脫,可以一直陪着她。”
“她也太自私了!”趙喜來忍不住說道。
“我當然是不願的,我的孩子還沒出生;還有父母公婆沒有孝順;還沒和喜來好好過幾年日子,於是我果斷拒絕了她,她惱羞成怒,一氣之下就走了。我以爲她不會來了,可是第二天,她還像往常一樣來找我玩兒,要我陪她做遊戲,我總抓不住她,可是每次她都能抓到我,狠命地掐我的脖子,幾次我險些斷了氣。”
羊角辮詳細地說着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趙喜來和四個老人聽得目瞪口呆,總算知道羊角辮爲什麼瘋瘋癲癲的,偶爾胡言亂語。
“漸漸地,她白天也會來,她威脅我,如果我不死,就會傷害你們,我實在無奈,求她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沒想到她答應了。在那段時間裡,我莫名覺得家裡的老鼠藥、殺蟲藥、除草劑聞起來都好香,比大米粥還要香,我總是忍不住想要嘗一嘗,但我腦子裡清楚得很,那種東西我不能喝!”
“那……那你後來怎麼還是……”趙喜來忍不住眼淚,整張臉因極度悲傷而扭曲。
羊角辮嘆了口氣:“孩子出生以後,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耳邊催促我,我實在舍不下孩子和你們,只好一拖再拖。可是她沒耐心了,突然變成一副很恐怖的樣子,滿臉都是血,我害怕極了,就抱着孩子縮在牆角,她說……如果我再不履行承諾,就要把我的孩子變得和她一樣。”
“所以你就喝下去了?”葉幸追問。
“不,不是我喝的,是她餵我,她說我們是好朋友,要永遠陪伴彼此,再也不分開,她說這是我小時候和她約好的,”羊角辮不住地搖頭,口中喃喃,“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