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和最後的世界(十一)
段陽蔫蔫地坐着,大腦裡一遍又一遍的過着連音剛說的話,這會兒他已經不如來前那樣肯定連音是朵黑心棉花的事情,可承認了連音是無辜的,也就代表他剛纔說那麼一通,有些像跳樑小醜一樣可笑了。他拿不出強有力的證據維持自己的話,一時不知道是該強撐面子,還是乾脆跟人家道個歉,說自己之前有些偏頗了。
連音看他半天沒有出聲,又因爲閃過腦海的靈光使她豁然開朗,她自覺不用再在這吵鬧的場合待下去,乾脆起身找了個藉口,同負責組織的學姐說了一聲就先離開了。
學姐想着連音已經出現過,也待過了一段時間,怎麼都算是對醫學院有交代了,也就沒怎麼挽留連音,任她離開。
於是等段陽終於想明白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錯就要認,道歉是必須的時候,連音早已經離開有些時候。
連音離開咖啡餐廳後徑自回了學校寢室。
因爲明天是週末,寢室另外三人都出去找活動了。連音回到空無一人的寢室,不覺得冷清,反而感覺這份安靜正好可以幫助她思考些事情。
連音這一個禮拜以來都處在困坐愁城的氛圍中,原因自然是出在紀凌對她絲毫沒有熟悉感的問題上。雖然連音不願去多想,可這樣的打擊實在無法說無視就真的無視得了。她甚至都怕再一次出現在紀凌面前,因爲不知道再出現時該以何種表情來面對他。
她原本想過直接去告訴紀凌自己是誰,她也信心十足的肯定,紀凌哪怕先時不信,但她絕對能證明到讓他相信。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那一場見面後,她就熄滅了這份心思。
在一個將自己徹底忘記的乾淨的人面前證明自己是誰,有什麼意義呢?曾經的她對紀凌來說,可能真的就只是一個隔壁鄰居家的孩子。她對他來說,並沒有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樣特別到哪兒去。
而且,她的回來並不是要紀凌記得自己是誰,她只是想讓紀凌擺脫周曦,不要再被周曦逼到絕境中去。她希望紀凌是幸福的。
既然她的目的只是如此,對方不知道她是誰,豈不是更好。
沒有被貼上固定的標籤,那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連音將一系列的情緒全部想通後,在書桌前坐下開啓電腦登上了搜索頁面,直接鍵入了海大附一的網站。
海大附一醫院掛在網上的官網中不但有自主的掛號系統,還會放送各科室主任醫生的值班表供病患們查詢。這是海大附一特別推出的便民好事,如今也是連音瞭解紀凌工作日程的最好手段。
非常很湊巧的是,週六就有紀凌的班。
……
醫院並不會因爲是週末假日而人少,相反的,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不過好在熱鬧只屬於掛號和門診,住院部並沒有那麼的人來人往,甚至因爲時間尚早,顯得有些靜謐。
連音因爲定下了今日來醫院的決定,難得的一大清早就睡不着了,又不願意在寢室裡等待着時間的流逝,乾脆起牀早一步到了海大附一。
紀凌上班的時間是八點半,連音到達住院部時,時間剛巧七點五十。
與上一回電梯坐到十二層不同,這回連音直接坐到了第十三層。
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就設在十三層。
十三層同樣也是神經內科的住院樓層,不過比起十二層來安靜不少,連音邊走邊看,直到到達值班辦公室門口才停下。
辦公室的門關着,連音沒打算去確認裡頭有無人,看了看時間,剛剛到八點,她靠着牆,守株待兔的等着八點半的到來。
數着時間流逝的時候,連音不禁想,她曾經有沒有這樣耐心而又期盼的等待過一個人。她自己也覺得挺奇怪,不知道爲什麼,總有種她忘了很多東西的感覺,可是究竟忘記了些什麼,她又半點沒有頭緒。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睡太多睡糊塗的錯覺。
她不過這麼亂想了片刻,八點半就這麼到了。
隨着這個時間的到達,一同出現的便是紀凌的身影。
最先引得連音注意的是鞋履輕輕叩擊地面發出的聲音,因爲整個樓層都非常安靜,以至於一星半點的聲音都逃不過她的耳朵。她耳聽着這咄咄的聲響,一聲一聲不急不緩,就像是踏在人心上。
她順着聲響擡眼看去,入目便是一身鐵灰色西裝,手提着公事包的紀凌。
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連音不禁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迎向他走來的方向。
心下配合着他的腳步,直到他離自己六七步遠時,連音出聲喚了他,“紀醫生。”
紀凌早就看到她,直到她出聲後才順勢停下了腳步,眼神一如那天早上看她時的那樣,淺淺地道了聲:“你好。”
連音抿着脣露出一道笑,也回了一聲,“你好。”
紀凌停下的步子又邁了出來,幾步走到了辦公室門口,邊開門,邊回頭詢問連音,“你在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我是特意來謝謝紀醫生的。”
紀凌手握着門把手,開門的手勢頓了下來,修長的眉往眉心方向聚了聚,語氣帶了三分疑惑,“謝謝我?”
“對!”連音說,“前兩個星期的時候,我燒糊塗了。正好遇見了紀醫生,要不是紀醫生注意到我,可能我就要燒傻了。”
紀凌微微偏了下頭,似乎是在記憶裡搜尋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正在這時候,他身前的門忽得從里拉開,露出了半副白大褂的身體。紀凌忙放開了手,裡頭的白大褂才湊整齊。
露出來的是那位姓高的醫生。
因爲連音站在牆邊,裡頭的人只看見了紀凌,邊打着哈欠邊同紀凌打了個招呼,還不忘調侃句,“紀主任,你是不是晚了。”
紀凌看着辦公室裡頭的人,臉上露了點笑,“又在辦公室將就了一夜?”
“嗯。”裡頭的人又是一聲沒甚形象可言的哈欠。
紀凌視線從辦公室裡移出來,落到連音身上,忽而道:“你是那位被高醫生從河裡救起來的?”
“什麼?誰?”辦公室裡的人發出一聲,從裡頭探出了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