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如此嗎？”三個人雖然說出同樣的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伊萬似乎一切都早有預料，雖然嘴上說着，但是神情之間可看不出半點驚訝之色。紅衣的臉色卻嚴峻很多，應該是考慮到什麼要素。而阿琪的神色之中，卻只見幾分落寞的味道。
或許陸五即將被任命爲總督這件事情讓她感覺到一種難言的苦澀吧。晚星家族在這件事情上已經謀劃許久，但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這次的事情，在目前公開的事情上是這樣解釋的：冥月的軍隊採用極爲大膽的偷襲戰術，以前線的主力吸引住了凱查哥亞特的部隊，而一支精銳部隊則以黑虎掏心之勢，直撲凱查哥亞特的老巢。危機時刻，陸五救了凱查哥亞特一把，然後湊巧老婦人這邊又過去，幾方面合作之下，總算是打退了冥月一方的攻勢。凱查哥亞特在全面權衡之後，最終決定和輝月這邊結盟。當然了，提出的要求也是很高的。
一個簡單易懂，符合邏輯，而且沒有什麼破綻的故事。至於細節和真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大家知道發生了什麼，以及敵我關係的變化的理由。呃，其實也不是誰刻意編出來的，但是等到事情塵埃落定，老婦人和陸五這邊都回到浮空要塞之後，這個故事已經被創造、修改和完善，在整個軍團內部流傳了。
作爲對陸五的報答，凱查哥亞特提出讓陸五成爲女妖之門的總督。
這對於陸五來說當然是個大好機會。別看在那些高階術士嘴裡，總督也值不了三五個錢。但是以一個沒有魔力的普通人的角度，成爲一地的總督差不多就等於走到了自己升遷的盡頭和巔峰。而且不止如此，這是一個真正具備實權的位置。按照地球的標準，算得上一地的軍閥，一方諸侯，掌握着（理論上如此）相對獨立的軍事力量，擁有在自己轄區內很大的自主權。甚至在權限上來說，總督也達到了一個權限的巔峰，可以很容易的得到別人只能看着流口水的玩意。
更妙的是，這個位置還是世襲的。不是現代中國的市長、高官之類，任期結束就要被調走。而是有資格“推薦”下一任的。雖然從紙面上來說和世襲似乎無關，但是實際上，你完全可以“推薦”自己的兒子——除非被推薦者有着證據明確的罪名，否則輝月高層就會接受這種推薦，從無例外。
所以別看總督官位最初的時候是根據戰功、表現或者其他一些東西任命的，但是最終，它們幾乎全部成爲了貴族之家的所有物。而擁有了一個總督的位置，也就等同於貴族之家有了一個依託，一個物質基礎。哪怕有朝一日失去輝月的眷顧，也不會產生那種一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的情況，而擁有充裕的談判籌碼和迴旋餘地。
事實上，這樣的家族極少會徹底失去輝月的眷顧。因爲他們完全可以吸收外來的術士加入自己的家族——術士也是人，並不是脫離社會環境獨自過活的，他們同樣在意金錢和權勢。當一個貴族家族向你伸出手，讓你加入其中，爲你提供更好的發展前途，更優越的生活環境，甚至還有一個漂亮而體貼的情人的時候，這種選擇題怎麼可能會有兩種答案？加入一個家族並不會讓一個術士失去任何東西，只會讓他得到很多。
任何人都能很自然的推理出這種制度長時間維持的最終後果：取得稱號，有資格創立一個家族的優秀人才永遠都不缺，每個時代都會不停的冒出來。但是世界的範圍就這麼大，地盤就這麼多，輝月和冥月誰也壓不倒誰，領土變動有限，所以總督的位置終究是有限的。一個蘿蔔一個坑，後來者想要爲家族爭取到總督的位置，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難。
哪怕女妖之門這樣偏僻、荒涼、受到異化影響而且還處於雙方交戰第一線的地方，也會吸引有心人的目光。當然，真正實力強大，條件優越的家族也許是看不上這裡的，但那些實力不強，底牌有限的家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高手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其實事情並沒有如陸五原本想象的那麼簡單——雖然對老婦人來說談不上什麼真正的困難，卻也不是那種輕飄飄的，不值一提的小事。陸五原本以爲這件事情會很容易的被接受，但是以輝月高層的立場，沒有足夠的利益交換，這種要求是不可能實現的。
除非有其他的因素存在。
這或許就是幾個部下都沒有表現出太激動情緒的理由。陸五如果上位，他們幾個作爲一早投靠過來的親信部下，肯定會有很多好處。但是，難度很大。因爲陸五剛纔說的很明白，很可能正規軍那邊不會給予強力的支援。這意味着他們必須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獨自將冥月的部隊從女妖之門趕出去。如此一來才能得到這個職位。
或者說如果做到這種事情，陸五也就會得到這樣的任命，無需太多的其他條件。
聽起來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沒有浮空要塞，那麼大概不管是紅衣還是伊萬都會直截了當的勸說陸五放棄這個瘋狂的計劃——這和自己找死也沒啥區別了。但是有了浮空要塞，那麼成功的機會就從無變成很小。
“這就是您的打算嗎？”伊萬問道。“靠我們一個軍團？”
“是的，我就這麼打算的。”陸五回答。
這不是一次私下裡的不正規會議，而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軍事會議。軍團內所有中高層都在這裡了，站成一圈。陸五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紅衣（也許還有伊萬）建議下提拔起來的軍官都很陌生。可以說陸五其實是很不稱職的軍團長，因爲他連部下們的長相和名字一一對應都做不到。
這番宣言在部下們之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人興奮，有人狐疑，有人則看上去完全不相信。
“冥月陣營現在在女妖之門的部隊……”紅衣開口說道。“按照從一些渠道得到的消息，應該超過一百個軍團。其中至少有十個術士軍團。他們雖然在之前和凱查哥亞特的戰鬥中損失慘重，卻依然有足夠的實力據守陣地，擁有大量的重型裝備，此外擁有至少一座浮空要塞作爲支援力量……之前有更多，但是都在和凱查哥亞特的交戰中被擊落了。這樣的軍力……是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的。”
這差不多是一比一百的戰力對比，這種情況下天下第一名將也沒卵用。事實上，如果不是隔着中央的凱查哥亞特，冥月的部隊早就把輝月這邊的防線徹底碾壓掉了。無需任何特別的戰術指揮能力，僅僅靠優勢戰力，堆也能堆死輝月的部隊。
“但是，凱查哥亞特如果提供幫助的話，事情就不那麼難了……”
前面說過，現在大家都知道在之前的戰鬥中，陸五幫了凱查哥亞特的大忙（甚至可能是救了他一次），所以凱查哥亞特肯定是願意幫忙的。別看實力對比如此懸殊，但是那不將凱查哥亞特的實力計算進來爲前提的。如果加上凱查哥亞特的那些異域科技武裝，還有強大的毀滅者軍隊，那麼實力對比就會反過來了。變成陸五這邊佔據巨大優勢，而冥月的軍隊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
“很抱歉，凱查哥亞特雖然樂意提供幫助，但是隻能提供一小隊毀滅者給我們。”陸五馬上說道。“當然，他願意容許我們自由的在他控制區域內行動。”
“一小隊……”原本興奮的幾位也立刻焉了。毀滅者是很優秀的步兵，但是歸根結底，也就是比外骨骼裝甲強一點罷了。哦，當然對術士的時候因爲抗魔金屬的緣故，有着極大的優勢，但這個要另外說。
再強的部隊，數量不多也就沒啥意義。所謂蟻多咬死象就是對這種情況的最佳詮釋。冥月陣營之前在和凱查哥亞特的交戰中投入了不少強大的術士。可惜哪怕是最強大術士，要真的面對前赴後繼的人海戰術照樣要完蛋。至於原因麼，拋開其他理由不論，最基本的一點就是魔力本身是一種消耗品，是會耗盡的。
一百倍的戰力差距……那麼可行的戰術策略在理論上唯有一條，就是所謂的斬首戰術。派遣精銳小分隊，殺掉甚至劫持敵人的指揮官，從而導致敵人全軍的混亂。如能乘亂攻擊，那麼哪怕縱然擁有百倍戰力優勢也只能撤退。這是一種經典，古老，卻至今依然有效的策略。但是問題是——在這個年代，擁有這種能力的部隊叫做黑暗遊騎兵，屬冥月陣營。輝月這邊嘛，嘿嘿，目前還沒有能執行這種任務的優秀特種部隊呢。就算有，也不會放在女妖之門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會議室中，討論聲此起彼伏。
這場會議是在浮空要塞內部的會議室召開的，因爲都是自己人，倒也沒有進行特別的防範措施。大家也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兩個輝月術士。在用魔力加強聽覺之後，她們有能力隔着老遠就把這邊的會議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話要說回來，其實防範了也沒用。只要兩個術士想要，她們自然有能力得知這場會議的所有細節。
“一比一百的力量差別，”蝶夢雖然不通軍事指揮，但是作爲一個術士，她一度是被作爲戰士培養的。更別說即使是科研人員，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也很熟悉戰鬥。“完全是浪費時間，一點機會都沒有……除非凱查哥亞特給予更多的援助，至少要提供足夠的武器裝備，否則根本沒有勝算啊。”
“不，”老婦人很意外的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確實有那麼一點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