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的這番話又引起了一陣騷動和討論。
“不可能吧,他們之前損失慘重,但是……”
“好像隱約有這方面的說法,據說是凱查哥亞特針對浮空要塞的缺點,製造了相對應的飛行部隊,結果造成的損失遠比地面部隊嚴重……”
“……之前也利用浮空要塞的結構缺陷造成了巨大損失……那個缺陷之前可是一直存在的,卻一直沒有被發現呢。如果說凱查哥亞特找到了其他的結構缺陷並加以利用,那也是很正常的。”
具體戰鬥損失比並不清楚,但是作爲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爭機械,冥月的浮空要塞顯然沒有撈到任何便宜。而且感覺上甚至比地面部隊還悲催。畢竟地面部隊只要穩打穩紮,只能被擊潰,很難被全殲。而且毀滅者的損失也絕不能說小。而浮空要塞一墜落,裡面的反物質引擎被引爆,那可是真正的玉石俱焚,半點都不會剩下的。
從這一點來說,如果以消耗、牽制敵人爲目的,似乎調集地面部隊更划算一些。更別說那些術士軍團戰力確實很強大。毀滅者縱然有着針對性的護甲,但是想要擊潰術士們,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大。這樣也就能理解爲什麼只有一座浮空要塞了。
大概並非是依靠它作爲戰鬥的中堅和依託,而是利用它執行一些火力支援、火線運輸,甚至是火力偵查之類的工作吧。特別是火力支援——利用它的射程和機動性方面的優勢,能夠有效壓制敵人的火力。更妙的是,因爲機動性的優勢,對於這種方式,就算是凱查哥亞特也無可奈何,難以用異域科技的火力毀滅冥月的陣地。
但是,一旦敵人換了一個,情況就會截然不同。
“只要我們能擊潰敵人的浮空要塞,那麼很有可能不會發生地面戰鬥。”紅衣介紹道。
“能贏嗎?”有人問了一句。
手邊的終端響起了提示音,表示有信息傳送發生。兩個術士暫停了對這場會議的關注,轉而看向老婦人的終端。
老婦人的終端是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面板。和蝶夢那個精緻小巧的終端簡直截然不同。然而一切都不能從表面上來看,就像老婦人本身一樣——看上去超過一半的血肉之軀都機械化掉了,早應該老朽不堪只能等死,卻依然活躍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貌相。至少,蝶夢知道它有能力輕鬆入侵自己的終端,輕易讀取其中所有的記錄和存儲的信息。
這就是很多人爲什麼都私下裡自己弄第二個,甚至第三、第四個終端的理由。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將自己的隱私暴露在那些權限比自己高的人面前的。
“最新的情報……”老婦人看了一小會,擡頭說道。“呵呵,那個紅衣消息相當靈通呢,果然冥月那邊只有一座浮空要塞了。之前還有不少的,應該是被凱查哥亞特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呢。”
相關戰報此時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冥月爲了掩護突襲凱查哥亞特老巢的精銳部隊,強行讓本就處於劣勢的軍隊出擊,會遭到一場慘痛的失敗一點也不稀奇。只不過真的和紅衣說的一樣倒是令人訝異。嗯,這說明這個地方軍的中下層軍官擁有某種消息渠道?
暗盟兄弟會的人嗎?只有將推翻術士統治作爲理想的人,才擁有這種兩個陣營通暢的渠道。不過不管是老婦人還是蝶夢,都是那種理智派的。她們對於暗盟兄弟會的態度,就是“你不擋我路我就當你不存在”的類型。反正這種人殺不光,滅不完,又不能真正的造成什麼威脅,所以就當沒看到最好。
不過,時代終究在改變。在得到抗魔金屬之後,這些原本無害的暗盟兄弟會也會變成棘手的對手了呢。凱查哥亞特宛如一顆命運的流星,挾帶着強大的力量撞擊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多麼關鍵。不過現在纔是一個開始,在未來的歲月裡,有太多的東西都會改變。輝月已經爲自己爭取到一個好的開端。但是接下來的事情,他們必須做出改變,好迎接這一場席捲一切的衝擊浪潮。
有時候,這種改變非常困難。可是老婦人卻明白,這不是他們單獨要面對的。輝月確實面對很多困難,而冥月那邊要面對的困難至少是這邊的十倍。打不過敵人,那就將敵人一起拖下爛泥塘,然後靠着打滾技術成爲兩個人中活下來的那一個也是很優秀的抉擇。勝利者就是勝利者,手段並不重要。
不過她得到的消息並不只有這些最新軍情的通報之類,還有一堆來自後方的詰問。這一次並非官方的,而是私人性質的交流。她必須逐一進行回覆。
“親愛的學生,幫我一個忙吧。”老婦人顯然要拉蝶夢當壯丁,逐一回復這些消息了。
“那個,會議那邊……”
“重點從來不在戰鬥上。”老婦人倒是一點也不介意。“而是哪怕現在冥月術士們果斷退出女妖之門,陸五不費吹灰之力收復失地外加佔領本屬於冥月控制的那部分區域,然後又順理成章的得到了總督頭銜也沒用。”她停頓了一下。“因爲陸五缺乏可用的人手,以至於不能夠構築一個穩定的統治秩序,除非凱查哥亞特給予他全力的幫助。”
“所以,如果陸五能夠短時間內建立一個統治的秩序……就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
“我覺得導師大人完全是想多了。”蝶夢不感興趣的說道。如果說過去她們不知道陸五是什麼人,遇到琥珀之後也很清楚了。陸五就是一個來自地球的普通人,嗯,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被捲入無妄之災的那種倒黴蛋。他能和凱查哥亞特有什麼特殊的關係?或者說,能有什麼機會和什麼底牌,夠資格和凱查哥亞特建立特殊的關係?
“是啊,想多了……可是呢,當初到底是誰把琥珀抓走的呢?”老婦人追問了一句。“當然背後的主使肯定是凱查哥亞特,不過,凱查哥亞特肯定也要通過別人做到這一點的啊。”
是誰乘着琥珀受傷恢復,沒有意識的狀態把琥珀抓走的呢?難道是……
“正常邏輯下浮空要塞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老婦人繼續說道。“因爲當時浮空要塞畢竟剛剛接手不久,很多制度、系統設備之類都有缺陷(其實現在也不算完備)。這種狀態下,哪怕一個普通小兵,只要足夠狡猾都有機會抓走琥珀。不過,其中卻有一個人最不值得懷疑。那就是陸五。因爲他自己也差不多同時被凱查哥亞特抓走了。”
陸五被抓走的事情有足夠多的人目睹,所以肯定不是造假。他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毀滅者留下的營地,營地裡有一個從未見過的不知名設備,然後陸五來到設備面前,無意中(或者壓根就是一個陷阱)啓動了它。導致自己突然被傳送走。就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消失的軍團長和那個啓動一次後立刻又不動的不知名設備的時候(其中也包括老婦人和蝶夢,她們也去研究了一下那個機械,當然一無所獲),琥珀也悄然消失了。
某種角度來說,如果這是陸五刻意演出的一場戲,確實……洗掉了自己的嫌疑呢。問題是,爲何要演戲?爲何能夠演戲?要說凱查哥亞特和陸五有什麼勾結,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吧?特別是,凱查哥亞特能從陸五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歸根結底,陸五也只是地方軍的一個軍團長罷了。這種級別的官員不敢說滿坑滿谷,起碼也是車載斗量的。他並無特別的拉攏價值。特別是他還是一個異域來客,沒有隱性的人脈關係,要說他和凱查哥亞特聯合演戲爲求抓走琥珀……好像純屬多餘。如果陸五真的想這麼做,他之前就有着大把的機會不是嗎?
“那個啊……您的意思是……”
“最值得懷疑的人,有時候就是那個最不值得懷疑的人。”
老婦人輕聲的嘆了一口氣。隨着她的這句話,蝶夢聽見了一聲非常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那種聲音,宛如壞掉的齒輪被強行運轉而導致破碎變形一樣。而且這個聲音不是來自外面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是從老婦人身上傳出來的。
蝶夢幾乎立刻跳了起來,在她平靜下來之前,身上的披肩已經整個甩出去,變成六七頭黑獸圍繞周邊。然而四周很平靜,沒有額外的魔力殘痕產生,也並沒有什麼危險。除了這個刺耳而突兀的聲音之外,只有老婦人身上徐徐升起的那一道黑煙。當然還有隨着黑煙傳來的刺鼻臭味。
這是很熟悉的臭味。應該是某種潤滑油在高溫下燒灼而產生的氣味。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我親愛的學生,你太沉不住氣了。”老婦人用一種悠然自得的口吻說道。不過雖然是這副樣子,她身體上不斷冒出來的黑煙卻說明她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輕鬆隨意。她的頭部看似隨意的垂着,幾乎完全隱藏在兜帽的陰影裡。然而哪怕如此,蝶夢依然看到兜帽的陰影深處,那一抹紅光已經徹底黯淡消失。
那一抹紅光來自老婦人的假眼——見識過的人就知道,老婦人的一隻肉眼已經完全被摘除(顯然是受到了過於嚴重的傷害),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機械的假眼。這個眼睛雖然能夠賦予她一些特別的視力,但是看起來卻異常的猙獰詭異。
也許是注意到對方的目光,老婦人將一隻手深入兜帽下方,擺弄了半天,將那隻機械眼睛拿了出來。她將手掌心的碎片放在蝶夢面前。現在可以看的很清楚,機械鏡頭上面的鏡片已經破碎成了渣。可是剛纔什麼都沒發生。沒有人發動攻擊啊!
這個是……蝶夢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第二律魔力的反噬嗎?就算是半機械化的身體,也同樣會受到傷害?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更換機械零部件……可比肉體恢復方便多了。
“瞧,我這樣子也是有一些便利之處的。”老婦人說道。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第二個鏡片,並且動手想裝到眼睛之上。“可以頂着反噬效果去觀察呢。所以我看到了一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