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阿爾沙面前的是一個面色陰沉的女人。
一個很漂亮,也很有魅力的女人——如果說看了就讓人膽戰心驚是一種魅力的話。這個女人有着一雙狠毒的眼睛,眼睛裡閃動着不祥的光芒。
在他到來之前,這個女人就在這裡了。而且她早已經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其實這個身份也早就在意料之中。她就是那個死去的阿維魯的繼任者,女妖之門這邊暫任的最高指揮官。並且她被賦予了全權,處理這邊的戰事。
當然,正如每個人知道的,這邊已經沒有戰事了。隨着凱查哥亞特的死,毀滅者完全喪失了進攻性。沒人知道毀滅者在想什麼,甚至完全無法理解這種人造生物在創造者死後會有什麼反應。但是至少,他們此刻的這種動作正是冥月這邊需要的。毀滅者不能立刻崩潰,否則就等着輝月過來摘果實吧,毀滅者也不能變的狂暴,否則的話,在女妖之門前線的冥月部隊可就要遭到滅頂之災了。
如果在之前一小段時間,那麼這位過來至少還能起到一個戰略判斷,指揮部隊及時撤退的作用。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存在簡直就像是一個諷刺。
但是阿爾沙是不敢這麼說的。如果他這一次冒險成功了,他也許可以用較爲倨傲的態度面對這位新上司。但是既然他現在失敗了,那麼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他已經儘可能的用細緻的言辭講述了自己這一次的戰略——理所當然,他使用了一切言語上的藝術,來淡化和消除自己遭到失敗的這一事實。不過他的這位上司卻只是心不在焉的聽着,她看上去對於這場戰鬥沒有任何興趣。那兩道狠毒而陰冷的目光每次掃過他的身上,就會讓他情不自禁的身體發顫。
“……這麼說,你輸了?”等到對方所有能說的話都說完了,她才說出這麼一句話。說不清楚那一刻她到底是什麼態度,但是阿爾沙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脊樑一陣發涼。前面說過,他是個少見的胖子,不過這一刻,刺骨的寒意卻直接穿透了他的脂肪,直接抵達內心深處。
“那是因爲……”
“我對失敗沒有任何興趣……那麼說,那座輝月的浮空要塞在哪裡?”
這個問題非常奇怪,而且有點不符合常理。不過這個時候的阿爾沙自然沒有半點好奇心去追究這個了。他只能戰戰兢兢地回答:“應該還在原地吧?”
“原地?”女術士的目光剎那之間超越了惡毒,讓人感受到了殺意。
“應該在回收一部分共鳴石。”阿爾沙回答道。浮空要塞的反重力引擎,歸根結底最核心最關鍵的位置就是經過精煉之後的共鳴石。這種東西的價值非常高昂。通常來說,普通的反重力車輛,成本的一半是落在這種精煉共鳴石之上的。爲什麼這個世界的人會製造只能在地面懸浮,無法升上高空的反重力車,而不是直接製造反重力飛空艇?後者顯然是更加方便,更加安全的載具。其實這個原因很簡單,哪怕同重量,同載量,後者消耗的共鳴石也是前者的六倍以上。
不過比起浮空要塞來,飛空艇所消耗的共鳴石也就不值一提了。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工造物之中,只有一種人工造物的共鳴石消耗量能夠和浮空要塞媲美,那就是懸浮列車。這就是爲什麼這種車極少會光臨真正意義上的火線。因爲一旦被敵人擊毀(畢竟是無武裝的,被摧毀並不難),單單就成本而言就頂的上浮空要塞了。更別說上面運載的各種其他物資了。
所以如果能擊毀敵人的浮空要塞,那麼在有閒暇餘裕的前提下,通常都會回收一部分共鳴石。當然了,這也是看具體情況的。比如說如果浮空要塞反物質動力爐沒有被引爆,這種事情就非常危險,因爲萬一引爆(誰又能說得清楚它會不會爆炸呢?)那就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災難。同樣,就算已經引爆了,除非是放置了很長時間,否則不穩定的能量和輻射也會影響收集工作,需要專門的設備。
其實被擊毀的浮空要塞整個都是寶——哪怕逐件拆碎了當做原材料或者廢品回收也價值不菲。只要各種條件合適,它遲早會被拆得乾乾淨淨的。不過其中的共鳴石卻是最值錢的東西,值得勝利者花費那麼幾天時間逗留並收集。
“收集共鳴石……需要多少天?”
“五天以上。”這一點,阿爾沙還是能判斷出來的。聽說陸五有一個礦場,甚至是一個礦區。但是他的根基淺薄,是不可能放過這種不無小補的機會的。
“果然!”女術士笑了一下。“我想去看看那座……輝月的浮空要塞。你帶路!”她說話的口吻沒有任何委婉的意思,而是直截了當的下命令。
“怎麼過去?”阿爾沙一驚。這是什麼意思?想要來個出其不意的突襲?就算是對方是高階術士,但是也只有一個人啊!浮空要塞這玩意可不是單個術士能夠對付的。
“我的飛空艇,特殊型號,有匿蹤功能。”女術士說道。“只要他們在原地不動就行了。”
“但是……在派遣人員蒐集共鳴石的時候,浮空要塞一定是全力戒備的。”阿爾沙下意識的不想冒這個險。飛空艇這玩意終究是飛空艇,本身就決定了它戰鬥能力很有限。別說是薄皮大餡的普通類型,哪怕是那些比較少見的,武裝齊全的型號,也不可能和浮空要塞較量。它撐不住浮空要塞副炮的隨意一擊——甚至只需要其中一門副炮的隨意一擊。
他還想說得更多一點。比如說細緻分析勝利者的心態,還有浮空要塞相關的性能諸如此類種種。總之,他想要說清楚,這是一個毫無意義卻有很大危險的主意。因爲靠一個人的力量去攻擊一座浮空要塞,至今爲止能做到的也只有凱查哥亞特。但是那是建立在周密的計劃,事先完善的推演的前提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了浮空要塞結構上的缺陷,形成了出其不意的絕對優勢。而且哪怕有了這麼種種條件,還是依靠事先安排好的間諜才能讓凱查哥亞特的使者得到了偷偷潛入的機會。所以說白了,表面上是一個,但後面的支持力量可遠不止一個。
如果讓阿爾沙做出一個結論的話,他就會說凱查哥亞特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安排了間諜。浮空要塞再強大,終究也是一個機器。只要控制者出了問題,那麼再強大的機器也沒有發揮威力的空間。
但是現在,什麼條件都沒有。要說靠一個高階術士就能攻下一座浮空要塞,他可是半點都不相信的。
然而他所有想說的話都被那一道可怕的視線硬生生的壓在喉嚨裡,死活說不出口。說不清楚是不是對方在使用某種魔力,但是這一刻,他清楚的感覺到他不是站在一個人類的面前,而是站在一個噬人的,恐怖的猛獸面前。殘留在人類基因中的本能被強行喚醒了,恐懼讓他的整個人的身體都幾乎不受控制。說句實話,沒有當場尿褲子,就是相當不錯的表現了。
“很好,就這麼決定了。”那個術士說道。
……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魔力殘痕,令人有一種窒息感。
任何一個術士都能判斷出來,這是一個強大的術士留下的新鮮殘痕。而且從那種刻意的軌跡,還有毫不掩飾的暗示就能看得出來,這並不是因爲一場激戰或者什麼劇烈的魔力運作而不經意之間留下的。而是作爲記號,刻意留下的殘痕。
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只有術士能夠感受到魔力殘痕。所以有的時候,一個術士也可以將魔力殘痕作爲一種記號,留給其他的同類。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其中道理就和那些猛獸通過尿液的氣味來宣示自己的存在一樣。
“我已經來了!”朱華對着前方的空氣說道。夜空之中,吹來一陣強風,讓她感覺一陣發涼。
“呵呵……”隨着這個笑聲,兩個人出現在她面前。那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那個是個中年胖子,神情之中有着幾分畏畏縮縮。朱華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就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了。
“遊騎兵脫掉了那身裝備……還真的看不出來了呢!”女術士說道。她的嘴角咧出一個邪惡的笑容。“你居然還活着,真的令人意外。而且作爲遊騎兵,你的表現意外的出色。”
“你們是……”邊上的那個胖子顯然完全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同學哦。”他身邊的女術士主動解釋道。“曾經……學院裡的同學。”
“可是……”阿爾沙還是不懂。“不是說不同的術士是在學院裡的不同地方的嗎?”對面那個女人是遊騎兵?可是遊騎兵不都是低階術士嗎?術士的學院裡可是分成不同區域的,低階術士有低階術士的教育區域,高階術士當然也有高階術士的培訓區域。不同的術士按照天賦的不同去不同的地方接受教育。
“說的對,可是,她確實是我的同學。”女術士再一次笑了起來。“因爲哪怕是擁有‘高階術士’稱號的人羣之中,也有天才和廢物的區別啊!天才麼,自然會去能夠發揮作用的地方,廢物麼……就算加入遊騎兵也不足爲奇。”她看着朱華。“怎麼看到同學也不打聲招呼?哦,我懂了。還是和過去一樣,被我的魔力殘痕給嚇到了嗎?確實,能力不足的廢物,被我的魔力殘痕濃度嚇到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